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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080“一场闹剧】

  大雁王都门口,一众王子公主看着苏夜带着瞳依绝尘而去,只给他们留下了两个神采飞扬的背影和一脸飞灰,一瞬间在远去的马蹄声中显得无限凄凉。
  景元袖和祁兰都觉得自己并未引起苏夜的注意,反而在苏夜的面前失了仪态,郁结的连心都快碎了。而景元睿则觉得自己身为六国中最强的北齐太子,此行本是想给雁国一个下马威,却不料反吃了一嘴的马蹄灰,也气的连肺都快炸了。唯有白子安,若有所思的看着苏夜离去的方向,轻声对身边的妹妹道:“雁国果然有趣,我们倒是不枉此行。”
  “嗯。”白子音露出了一对可爱的小虎牙,甜甜的回应道:“十三王爷最有趣。”
  “是么?子音喜欢他么?”白子安宠爱的摸了摸妹妹的脑袋餐。
  白子音点头,“所以,王兄一定要帮我把王妃的位置抢过来。”
  “好。”白子安轻笑着答应,“我们进城吧。”
  使者来访,按照雁国礼仪,会先将来访者带到驿馆,等使者洗去满面风尘稍作休息后再入宫面圣。玄武大街早已被清理的连根鸟毛都不剩,三国的王子公主们一行浩浩荡荡畅通无阻的来到了驿馆,在驿馆的接待安排下很快便安顿好了一切。但景元睿等人有心摆架子让雁王难堪,于是拖拖拉拉刻意刁难,一直到了日落之后,这才晃晃悠悠的前往宫中。
  王宫西方的静轩堂,是大雁王室专门用来设宴的地方。苏漓和满朝文武早已入席就座,就等着三国使者的到来。但距离开宴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北齐太子等人却依旧不见踪影,朝臣们等得心浮气躁,却没人敢在苏漓面前窃窃私语斛。
  苏漓坐在最上方的龙座上,手里握着一份奏折,一旁的陆荃稳稳的捧着砚台,供苏漓执笔在奏章上批注。而苏漓右手下方的首座,苏夜正一脸闲适的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嘴角勾着一抹诡异的浅笑。
  “北齐国太子到——”
  “北齐国公主到——”
  “西凉国三王子到——”
  ………………
  陆续的唱名声突然响起,终于打破了静轩堂的沉寂,众位大臣不约而同的瞪向景元睿等人,却见景元睿一脸目中无人的神情,带着一众的王子公主,径直走到了苏漓的面前。
  “哈哈,本宫早听说雁国富庶又极其好客,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雁王陛下,本宫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不小心耽搁了些许时间,还望陛下不要见怪。”
  放肆的笑声响彻静轩堂,景元睿负手而立俯视着下方,完全看不出有半点致歉的模样,在场的雁国众臣瞬间惊怒。
  景元睿这是什么意思!区区一个北齐太子,竟敢当众挑衅雁国君主?他那嚣张的姿态哪有将雁王放在眼里,这是直接踩上门来耀武扬威么!
  一些血气方刚的武将瞬间就站了起来。
  “开宴。”苏漓缓缓的放下奏章,冷冷的瞥了那几位武将一眼。粗哑破碎的嗓音令场中一静,随即就漫开了一室的阴冷。那几位武将神情一凛,迅速的低头坐回了原位。
  景元睿被苏漓的目光扫过,心底顿生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于是便不自禁的后退了两步。
  苏漓将奏章放到陆荃的手上,吩咐,“带他们入席。”
  陆荃手中的拂尘一甩,微微弯腰伸手一指,“北齐太子,请。”
  景元睿不敌苏漓威压,黑着一张脸愤然入座,而白子音三人在看到苏漓的面容时,先是惊叹大雁国君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可注视到他阴鸷冷漠的眼神后,她们就再也不敢看他第二眼。
  从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她们仿佛看到了血色弥漫。这样一个浴血而出的一国之君,怕是无人敢拭其锋芒。
  景元睿二度下马威受挫,此时的表情异常难看,白子安起身温和的一笑,对苏漓行了一礼道:“小王等人无状,让雁王陛下见笑了。听闻贵国的十三王爷两个月后大婚,父王特令小王带妹妹前来贺喜,小王在此代父王送上薄礼一份,还望雁王陛下和十三王爷笑纳。”
  说罢,白子安轻轻击掌,大殿外顿时有一对侍从抬了十口楠木箱子依次进来,并将箱子在苏漓面前一字排开。
  白子安上前将第一口箱子打开,清韵的银光顿时在殿中弥漫开来。
  “这是西凉国独有的月光石。”
  座下有大臣倒抽了一口凉气,目不转睛看着那一箱子的银光。
  月光石虽名为石,实则是西凉独有的一种银色水玉。这种玉石价值连城,只一颗便足够寻常的百姓一家活一年有余,而西凉国一次就送来了一箱……
  惊叹还未完,接着,白子安又打开了第二口箱子,于是又一道蓝光盈满了大殿。
  “这是西凉国独有的海天石。”
  “这是西凉国独有的碧溪石”
  ………………
  一连十口金丝楠木箱,里面放的全是颜色不同的极品水玉,这……雁国众臣心底惊诧……这西凉国
  如今竟已如此富庶了么。
  看着雁国朝臣眼中的惊愕,白子安的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傲然。
  西凉国盛产各种玉矿,充盈的国库早已超过了大雁,然而西凉国国土甚小,只有雁国的三分之一,眼看着大雁王室衰微,没有后代的苏漓即将禅位,到时候雁国必将再起内乱,他们怎么能放过这个侵蚀大雁的绝佳时机。
  贺喜,不过是一个借口,以财力在大雁朝中培植他们的傀儡势力,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坐在席中的白子音见西凉的财富已经震慑住许多人,于是也大方的离席,来到白子安的身边。她从木箱中取出一块艳红的血玉,笑眯眯的来到苏夜的面前。
  “王爷,送给你。”白子音对他甜甜一笑,双手捧着血玉递到他面前,却没想到,苏夜握着手中的酒杯不做反应,那专注的眼神摆明了白子音还没有杯中的美酒吸引人。
  白子音脸上的笑容一僵,眼神一黯,却倔强的保持着现有的姿势,大有苏夜不收她就一直等下去的架势。
  “哇——”一声清脆的哭声突然从殿外传来,白子安和白子音都微微一愣,循着哭声朝殿门口望去,只见一个粉琢玉砌的孩子跌跌撞撞的冲进大殿,一路狂奔直接扑到了龙座上的苏漓怀中,“父王,母妃欺负风儿!”
  “啪——”景元睿手中的酒杯顿时被捏碎,祁墨的手掌狠狠的扣住了面前的桌案,而白子安向来温雅的脸上也划过了一抹错愕。
  父王?
  这孩子在叫谁?
  苏漓早在十年前就下半身残疾不能人道,他根本就不可能繁衍子嗣,这小兔崽子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看着两人相似的容貌,景元睿三人一瞬间只觉得心凉彻骨。
  要是苏漓有了继承人,他就可以稳坐雁王宝座,那他们此番前来的计划便会全部落空,这——
  白子安同景元睿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飞速的思索着该说些什么,却听苏夜幽幽的唤道:“风儿。”
  流风听到苏夜的声音,撕心裂肺的嚎叫顿时一停,他泪眼朦胧的抬头一看,揉揉脸嘟囔了一句,“认错人了。”
  然后,他慢吞吞的从苏漓怀中挪出来,转身又扑进了苏夜的怀中,继续哭着控诉,“父王,母妃欺负风儿呜呜呜呜呜……”
  什么——?!
  这一回受到惊吓的不是三位王子,而是换成了三位打着贺喜的旗号实则来抢亲的公主们。
  这孩子不是雁王的儿子而是十三王爷的?
  他不是太子而是世子?
  认错人了……认错人了?
  鬼才相信他是认错人了……这小兔崽子是故意的吧……他一定的故意的吧!
  六个天之骄子的心中一时间满是纠结,只觉得这次的雁国之行真他娘的扯淡,而他们的心情就如同寒风刮过,一会儿飞升到了云霄,一会儿又跌入了深渊。
  此时,他们的脑海中只有一个疑问:这突然冒出来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儿子……
  若只是看他的长相,他跟苏漓与苏夜都长的异常相似,若是看他的年龄,怎么算他都不可能是苏夜的儿子,可他若是苏夜的儿子,和亲的效果就失了一半,但他要真的是苏漓的儿子——
  那他们还他娘的来这里干啥……
  因为流风的出现,儿子的问题一瞬间在六人的脑袋里打结,形成了一个斩不断理还乱的死循环。于是,方才还趾高气昂的王子公主们这会儿都憋屈的快哭了,一个个风中凌乱在大殿中石化成了木头人。
  除了被吓傻的三国来使,大雁朝臣的反应也好不到哪去。
  苏漓虽已将流风归入王籍,世子之名也已昭告天下,但他们也是在此时,才见到了这位传说中流落在外的小世子。
  当他扑进苏漓的怀中撒泼,却没有被苏漓治罪时,席中的大臣们便开始了各种猜测,流风的身世顿时成了现今最大的未解之谜。
  “风儿,不得胡闹!”又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白子安木着脸僵硬的回头,看到早上刚见过的十三王妃气势汹汹的奔来,先是对雁王行了一礼,然后一把将流风从苏夜的怀中拎起,“母妃告诉你好几次了,今晚的宴席你不能参加,你怎么不听话的偷偷跑过来了。”
  “本世子不管!”流风开始抱着苏夜的胳膊哀嚎,“父王将本世子扔到外面九年不管不问,至今才同本世子团聚,本世子一刻也不要离开父王!”
  说着,他委屈的看着苏漓哭诉:“圣上,风儿要父王陪风儿!母妃欺负风儿,圣上给风儿做主。”
  说着,他一把抢过白子音手中的血玉,狠狠的摔到了地上,并占有的抱住苏夜的脖子道:“丑女人,走开!父王是本世子和母妃的!想嫁入十三王府跟本世子抢,做梦!”
  原本为迎接三国使者的宴会顷刻间就变成了一场闹剧,大殿中只有流风的哭闹和抽泣声。
  苏漓冷峻的眉峰微微一拧,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道
  :“陆荃,散席。”
  然后,他又扫了一眼面前楠木箱子吩咐,“送去明月宫,召几个玉器师傅来打磨成弹珠给风儿。”
  然后,他无视在场的王子公主和朝中大臣,丢出最后三个字,“回寝宫。”
  “噗哈哈哈……咳咳……啊哈……哈哈哈……”明月宫中,上气不接下气的笑声传出,苏夜托着下颚望着瞳依,无奈的看着她抱着流风笑个不停,而流风则堵着耳朵皱着脸道:“依依,你已经笑了快一炷香的时间了,再笑你就要断气了。”
  真是搞不明白,他这个去捣乱的人都没笑的这么夸张,依依这个帮忙的为啥却笑得不停的捶墙。
  “哈哈,我只是觉得……流风你果然是个天才……”瞳依拼命的压抑着不停上涌的笑意,忍不住抱着流风亲了一口,“你为什么能如此可爱,那些王子公主被你吓的魂都要飞了。”
  这坑爹孩子……苏夜一开始只交代了让他中途去闹场,想办法搅黄了洗尘宴抽肿那三国来使的脸,哪知道流风这个宝贝竟然搞了一出真假父王,还煞有其事的揉着脸对苏漓说认错人了……
  哈哈……一想到当时静轩堂中众人那碎裂的表情,瞳依就笑的连心肝肺都止不住的颤动。
  瞳依严重怀疑,就连外表冷若冰霜的苏漓其实内心也在疯狂的草泥马奔腾,不然以他强大的定力,不可能被刺激出蛋碎的表情,她可是清楚的看到他揉太阳穴来着。
  流风受不了的把瞳依推开,趴在苏漓送来的箱子边上拨弄着那些价值连城的玉石,嘴里小声的嘀咕,“败家玩意儿,这么多贵重的东西说送就送,等小爷回了四方城一定向师父告状,看师父不拆散了你们的骨头。”
  没听清流风小声的抱怨,瞳依揉了揉笑僵的脸颊,坐到苏夜身边问道:“流风已经彻底暴露在人前,大雁诸臣应该全都会怀疑他的身份吧。”
  苏夜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他的身份总有一天会曝光,迟一天晚一天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如今既有外敌来犯,朝臣们暂时不会找他的麻烦。”
  “啧,北齐连太子都派了过来,显然是认为大雁气数已尽。你王兄何不直接认回流风,没有了十年禅位的祖训约束,他们便不会再有可趁之机。”瞳依还是想不明白苏漓的用意,看苏漓对待流风的反应,完全不像是对他全无感情。
  到现在为止,他们已经完全确定流风就是苏漓的儿子,明明跨出一步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苏漓却不知为何守着那一步迟迟不肯有所行动。
  “对啊对啊,我真父王为什么不愿意认我。”流风一听瞳依问到了苏漓,立刻凑过来趴在了她的怀中。
  “两个原因。”苏夜瞥了流风一眼,翘起了二郎腿道:“第一个原因,你真的是王兄的儿子,王兄为了保护你有不能承认你的理由。”
  “那第二个原因呢?”流风皱着眉头咬着手指问。
  他说的这不是废话么,傻瓜都知道父王不与他相认肯定有不得已的理由。
  “第二个原因啊……”苏夜看着流风邪邪的一笑,“你根本不是王兄的儿子,你的出现是有人刻意的安排,王兄只是利用你故布疑阵,趁着朝中大乱的时机铲除异己,好一直坐稳雁国的江山。”
  “父王没有那么坏,一定是因为第一种原因!”流风气急败坏的瞪大了眼睛,拽着苏夜的袖子说,“父王到底有什么苦衷,我们要怎么做才可以帮父王啊。”
  他讨厌死面前的这个假父王了,除了欺负他就只会奴役他,他要早点认回自己真正的父王。
  “等。”苏夜拍了怕苏夜的脑袋,抬头看着窗外的夜色,“等到所有危机都解除的那一天,王兄自然会告诉我们答案。”
  “哼,说了就跟没说一样。”这些道理流风都懂,所以他才没有着急的去追问真相。
  师父曾说过,万物自有定数,顺其自然方能得偿所愿,现在的他并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有依依和假父王,为了他的认爹之路,他会安心的待在他们身边与他们共同进退。
  洗尘宴风波已经告一段落,真假父王的猜测也没什么进展,苏夜看夜色已深,站起身来对瞳依道:“明日,王兄应该还会在补办一场洗尘宴,经过了方才的教训,他们应该不会再那么猖狂了,所以,你们便早点休息吧。”
  瞳依点头答应,抬眼间却突然见苏夜的眉间划过了一丝忧色,不由得也皱了皱眉头。
  见苏夜已经转身离去,瞳依拍了拍流风让他先行歇息,然后便跟在苏夜身后追了出去。
  夜色弥漫,苏夜并没有回去卧房,而是独自一人坐在明月宫的池塘边上,双手抱膝将自己蜷成了一团,面无表情的望着宫门的方向。
  瞳依的心底陡然一痛,忍不住上前坐到了他的身边,“阿夜,怎么了?”
  苏夜微微一怔,没想到瞳依竟然跟了出来,他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了一样东西递给瞳依,“这个扳指,还是交给你保管吧。”
  p>瞳依低头一看,见手中的扳指正是初见苏漓时,苏漓赏赐下来的那一枚,乳白色的暖玉在月光下散发着柔和清韵的微光,但那扳指的正中却清晰的刻着两个金黄色的小字——长生。
  “又是长生国的东西?”这已经是瞳依得到的第二件刻有长生字眼的信物,上次是将离给她的匕首,这次又是苏漓赐下的扳指,瞳依隐隐觉得这其中定有什么联系,但她拿着匕首和扳指观察了半晌,却丝毫没发现里面有什么线索。
  “依依……”苏夜轻浅的声音传来,瞳依刚一抬头,却感觉颈间一热,竟是苏夜凑过来抱着她埋入了她的肩膀。
  “阿夜?”瞳依抬手欲将他推开,却触及了他滑落在耳边的黑发,手指微微一顿,本推向他的长指改为了理顺他的发丝,瞳依轻声问道:“怎么了?”
  苏夜的内心一直都异常坚韧,鲜少露出这种疲惫又茫然的样子,瞳依抬手轻轻环住他的肩膀,靠着他的轻笑道:“我说过,我会陪着你的,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一直到你将记忆中的苏漓找回来为止。所以,什么都不要担心。”
  苏夜闻言直起了身子,伸手覆上她握着扳指的右手,“当年雁国的王室内乱,可能不止是争权夺位那么简单。”
  “是么?”瞳依轻笑。
  什么内乱倾轧都跟她无关,她现在只是想让苏夜开心便好。
  “依依,从我们逃出鬼宗之后,鬼杀就再也没出现过。”苏夜的眼底划过一丝慎重。
  瞳依闻言挑眉,这才想起,原来她这辈子还经历过这么一个人。每天的生活都那么刺激,不过才过了短短半个月,她就快记不得鬼杀的样子了。
  苏夜禁不住握紧了瞳依的手,“鬼宗是专为雁国王室培养暗卫的地方,鬼杀是王兄除了陆荃之外最信任的人,他不应该这么长时间都杳无音讯。鬼宗密地里有长生国皇陵,王兄的手里又有长生国的信物……这几日我一直都在想,当年苏氏一族的灭族内乱,是不是跟千年之前的长生国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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