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小修)
打真心里说,万惜有点后悔。
刚在婚宴上她就不该空腹喝那杯酒。
烈酒入胃,吸收彻底,她神志迷糊,脸颊滚烫,难受得紧。
万惜用额头抵着冰凉的车窗,双眸时而微睐,时而闭合。
车窗外,万家灯火,千里繁华,好一个混沌人间。
不知过了多久,熄火,拉手刹的声音模糊传入耳畔,提醒着她车已到达目的地。
万惜努力睁眼,却发现车竟是停在了家豪华五星级酒店门口。
她瞬间明白了他的打算,当即心跳如雷,下意识便用手去拉副驾驶的车门,却发现门锁已落。
万惜偏头,警惕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
男人倒没看她,只散漫地点了根烟,骨节分明的手夹着,衔于唇边。猩红火光明灭不定,透白烟雾缭绕,拢着那冷淡清俊眉眼。
她努力按捺住狂跳的心脏:“有病是吧?”
他不答话,夹烟的左手慵懒搭在车窗上,干净指尖轻点烟身,灰白烟灰纷扬落下。唇边噙了丝漫不经心的笑,似嘲讽。
万惜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当即倾身过去,伸手按下主驾驶门上的中控门锁。
“啪”地声响,车锁解开,她像是逃命般返身去开副驾驶车门。
他始终神色懒散,饶是这时也是不慌不忙,左手松开,燃了半截的烟落在窗外水泥地上,溅出了绚烂星火。
就在万惜刚碰到门把手时,男人的手|掌将她拦腰抱|住。
她自然是拼命挣扎,车内狭小的空间里,她与他扭打起来。
就像是又回到了十六七岁的年纪,两人如困境中的小兽般,互不相让。
她到底是醉了,手脚发软,力气不似往常,被轻松压制住,按在了副驾驶座上。
他单手擒住她双腕,锢在她头顶,单手则捏住她下颚,迫她面向自己。
夜色如墨,月光淡薄,晦涩光影里,他黑眸内有情绪滚动,似压抑,似隐忍。
最终,他凑近她,吻上她的下唇,其实那根本不算吻,更像是轻咬。
醉后感觉不灵敏,她一时竟分不清那是疼还是痒。
黝黯浮动里,他清冽的声音,裹着模糊的烟草味传来。
“我说……欠人的,总得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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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惜第一次见到宁恒时,是八岁。
那天,宁恒跟着他爸搬到了清竹巷,住进了万惜家隔壁的二层小院里。
其实万惜也只看见了宁恒的背影,没看清他正面。
但她非常不肤浅地想,后脑勺都长得这么漂亮,正面肯定更漂亮。
巧的是,那天也是万惜外婆夏老太太来接她去夏镇的日子。
万惜是三天前才被告知自己今后要搬去跟外婆住。
万惜父亲万于义是万家三代单传的独子,万惜奶奶万老太太认为万家在万惜这断了根,向来对万惜是冷眼相待。
万惜这名,就是万老太太给取的。
所谓惜,就是可惜。
可惜只是个女孩。
万老太太一直催促万惜母亲夏青玉再生第二胎,可夏青玉|体质娇弱,好容易才在万惜八岁这年再度有孕。
但这次孕期反应极大,吐得是昏天黑地,只能每天躺床上养胎,压根照顾不了万惜。
万老太太当机立断,决定将万惜送到夏镇的外婆家,给万家的四代单传让道。
万于义是文弱的妈宝男,夏青玉是软糯的儿媳妇,家里向来是强势的万老太太做决定。夫妻俩抱着万惜悄悄哭了场,最后也只能应了。
夏老太太踏着一双大脚,披星戴月从夏镇坐班车赶来,坐在万家客厅,也不说话,只微眯着眼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细长的湘妃竹烟杆下,吊着黑金色的烟袋。黄褐色的烟叶是自家晒的,烧起来气味浓烈。
三十五岁那年,夏老太太丈夫因病去世,留给她一个独女。夏老太太在灵堂里按着老伴的棺材板,拿着烟杆,边抽边咳,咳了整宿,终于学会了抽旱烟。
从此,她抽着旱烟,和镇上男人一起干着繁重体力活,将女儿养大。
万老太太是个识时务的,知道面前的老姐妹不好惹,当即也只能赔笑:“找人看过,这次确定是男孩。青玉身子实在太弱,也只能麻烦亲家帮忙照顾那丫头。等青玉生了,我们马上就接回来。生活费不用担心,每个月我们都按时给。”
夏老太太透过叶子烟燃烧出的白雾睨去一眼,唇角有冷笑,说话有口音:“这么小的娃儿能吃得了多少?你放心,我老婆子养得活,不要你们一分钱。惜妹儿是我亲外孙女,我肯定要养,不养的话,不是跟那些狗|日的一样了啊?”
一句“狗|日的”指桑卖槐,万老太太浊气梗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整张脸外加细脖子全涨得通红。
可能怎么办?打也打不过,只能憋着。
夏老太太牵起万惜的手,扬声道:“男娃儿又怎么了?哪里了不起?多个零件就要上天吗?我们女娃儿长大一样有本事!走,妹儿,跟外婆回家。”
那日,天光大盛,小院的砖墙上爬满紫藤花,繁茂的花枝,落在灰白石墙上,映着狭长幽深的巷子,有种粗粝的美感。
这景象以及隔壁家宁恒那颗漂亮的后脑勺,成为了万惜在十六岁前对清竹巷最后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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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镇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充满着幽静的烟火气。
万惜最钟爱的,是夏镇的冬日。千山万壑,皆被银雪覆盖,飞雪漫天,人间皆净。
每天,夏老太太会去镇上买菜,离开前会嘱咐万惜。
“妹儿,外婆去买菜,你在家守屋,乖点哈。”
“外婆,我晓得。”
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对话中,万惜逐渐长大。
夏老太太对万惜采取的是放养式教育,任由她漫山遍野撒欢跑。开始时,邻居还会炸毛般跑来通知。
“你们家万惜爬树了!”
“你们家万惜掉沟里了!”
“你们家万惜被公鸡啄了!”
夏老太太每次眼都不抬,只清清淡淡应一句:“不管她,让她去。”
日子久了,邻居也懒得再管,开始淡定地看着万惜在飞扬的尘土中,被三条狗加一只猫从镇东撵到镇西。
万惜在夏镇读完小学,初一时参加了铅球比赛,轻而易举抛出个全镇第一。夏镇体校领导欢天喜地赶来,好说歹说将她劝入了夏镇体校里,练习铁饼、铅球和标枪。
从此,万惜成为了夏镇体校中的一员强将,人送外号小霸王。
万惜对小霸王这个称呼不太满意,毕竟听上去,离小王八也不远了。
到她初三毕业时,万老太太忽然想起了夏镇还有个孙女,决定将她召回。一来万惜年纪大了,刚好可以帮忙照顾弟弟。二来也准备让她考师范大学,之后托熟人找个老师的工作,安稳嫁人。
夏青玉吚吚呜呜在电话里将这话传给了夏老太太。夏老太太听了,也没说话,夜里微眯着眼,在自己卧室里吧嗒吧嗒又抽了一宿旱烟。
隔天便开始给万惜收拾行李。
“妹儿,外婆再舍不得你,也要把你送出去。这里是小沟,放不下你这条大鱼。只有出去了,你才能长本事。”
顿了顿,想到万老太太,又咬牙嘱咐道:“要是那个死老太婆欺负你,你就给外婆打电话,我马上赶去捶死她!”
万惜抱着夏老太太哭了一场,随即坐着班车,重新回到了清竹巷。在那里,她首次看见了弟弟万臻。
在夏镇的几年里,万于义和夏青玉每年会来看一次万惜,但都没带万臻。
万臻,小名家宝,也是万老太太取的。
万家的珍宝。
万臻长得算是可爱,白嫩皮肤,小圆脸,大双眼皮,高鼻梁,跟年画上抱鱼的娃娃似得。但自小被万老太太给惯坏了,任性淘气。也不知万老太太给灌了什么迷魂药,对万惜是颐指气使。
万惜回来的第二天,万臻便将她从床|上拉起来,硬让万惜陪着自己打羽毛球。
两人在家门前巷子里对打,万惜毕竟是体校出生,只用了一成功力便将万臻给虐得哭爹叫娘。
最后,万臻甩着那藕节似的小胳膊拼尽全力发球,结果那白色羽毛球直愣愣栽在了旁边的大槐树上,晃晃悠悠,就是不下来。
万臻撒泼打滚,硬拉着万惜让她赔羽毛球。
万惜只觉得手掌发热,当下想要扇这个年画娃娃一巴掌。但想了想,自己这巴掌下去,自家弟弟估计是要一命呜呼。
算了,巴掌太费弟弟,只能忍了。
爬树,万惜倒是一把好手。她当即卷了卷袖口裤腿,手脚并用,三两下便爬上了大槐树。
但阴沟里翻船,拿到羽毛球的瞬间,脚下踩滑,她整个人朝着地面坠去。最后关头,为了避免受伤,她只得四肢趴地。
终于,万惜摔成了自己最讨厌的小王八样子。
这并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两个少年正好从树下路过,被这一变故怔住,站在了万惜面前。
左边那个,白净柔和,清秀精致,眼神明亮。看向她,露出了戏谑的笑,但那笑容露在他脸上却全然没有恶意。
而右边那个,身着黑色毛衣,搭配牛仔裤,周身一股硬朗的少年气。骨相优越,轮廓清晰流畅。内双的眼眸,稍显凛冽疏离,像是对整个世界不甚在意。
仿佛冬日的清酒,乍看清冽冷润,后劲却是猛烈。
当时晨曦落入小巷,光影透而薄,映照着砖墙上的浅淡紫藤,映照着那个比光更浓烈的少年。
还映照着万惜这只地上的小王八。
气氛确实是很垮,刚被爬了的大槐树看见都要掉眼泪。
万惜乐观地想,也许他们只是路过小巷的陌生人呢?也许今后再也不会相见呢?
但万臻却咚咚咚跑过去,讨好地看着那个黑衣少年,朗声道:“宁哥哥,这是我姐姐万惜,刚从镇上回来。听奶奶说,这学期要进你们学校,还让大姑姑安排你们当同桌。”
万惜大姑姑是城内重点高中一中的教导主任,这点子暗箱操作是完全可以进行的。
万惜恨得牙痒。
万臻你这个年画娃娃滚去抱你的大鲤鱼去,没事跑她未来同桌面前把她卖得底|裤都不剩是为哪般?
未来同桌没说什么,旁边的清秀少年倒开了口,依旧是毫无恶意的戏谑:“同桌而已,何必行这么大的礼?”
万惜能怎么办?
她只能站起身,拍拍膝盖,呵呵微笑:“没事,拜个早年,恭喜发财啊。”
随后,她转身,忍痛快速飞奔回自己家里。
简直落荒而逃。
依稀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冷润明晰的笑声,不似那个清秀少年的明朗声音。
应该是来自未来同桌的。
当天晚上,万惜从万臻口里得知,那个未来同桌叫宁恒,住她们家隔壁,就是当年那个漂亮的后脑勺。
原来,后脑勺漂亮的人正面果然也漂亮。
万惜欣慰,她果然不是个肤浅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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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妻火葬场,是轻松搞笑的甜文。
喜剧的内核是悲剧,薄情的内核是深情。
留不住你的心
我只要留住你的人
留不住你的人
也要留住一吻
擒住你的肉身
不需要俘掳你灵魂
像个低等动物
那么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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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提笔润墨
好看的,喜欢娱乐圈文的小仙女可以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