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最接近神的男人
已经半醉的怀恩眼睛扫过一脸坏笑的老板娘和苦瓜一样的店小二，停留在了那个豪饮的年轻人身上。
他的长相算不上俊秀，但显得清朗洒脱。破旧肮脏的衣着，掩不住他矫健挺拔的身材，一双手手背白嫩如闺中佳丽，手心却布满了老茧。他桌前摆着几个东倒西歪的大坛子，里面滴酒不剩……他却只是微醉……！
怀恩越看越觉得此人有些意思，“朋友！你喝了不少啊……”
“哈哈……这算什么……我才刚刚找到感觉！”那个人很不以为然。
怀恩也有几分醉意，他拿着酒杯坐到他对面，“在下怀恩，请问阁下大名。”
“在下王守仁……又叫王明阳……没错，不用低头看了，我就是你手里拿的那本书的作者。呵呵，父亲一直批我不着边际，不干正经事，我一直执迷不悟。今日听君一席话，让我恍然大悟啊……我原来就是一孤芳自赏之人！哎！我的书被人四处贬的一文不值，我却总以为自己对事理独有见解……哎……可笑啊……”
原来此人便是支撑自己振作起来的奇书的作者！
怀恩立刻起身便拜。“先生好才学！原谅我的无理，这本书是我这辈子看过最精彩，最有用的书！”
看着一脸诧异的王明阳，怀恩犹豫了片刻“请先生里间雅阁饮酒。”
老板娘乐呵呵的把雅阁布置好，还对这么大方的客人抛了个媚眼。
于是，怀恩把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王明阳，讲述中触到伤心之处，声泪俱下，他第一次这么痛快的跟人倾诉，跟人把酒言欢。
两个人酒逢知己，一杯接一杯，说着说着王明阳也哭了，他原来是一位知府的长子，父亲对他期望很高，但他也跟怀恩一样，不喜欢做官那一套。父亲一心想让他去考取功名，但他打心底一百个不愿意。他志在像大圣人朱熹一样，研究“理”为人之理，万物之理。世间一切的一切皆有存在的理由和意义。如果能通晓玄机，那是多么大的成就啊？那时候就会跟孔，孟，朱，这几位大圣人相比肩……
“我这本书其实没写完，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我还没搞清楚。你现在面临的问题其实就是……就是我的书现在面临的问题，你自以为掌握了最厉害的兵器，但你却不会武功！你自以为富可敌国，其实你只是沧海一粟！你自以为可以用其他途径解决你报仇的问题，其实……
其实……”王明阳放下了酒杯，突然沉思起来。
“我自以为学富五车，无不知无不晓，但我忽视了一个事实，我写这本书时才14岁，以这般年龄如何通晓世间百态？通过书本来了解世界只是片面的，所以我弃婚离家而行，就是为了解世间芸芸众生的真实状态。但虚度数载，一无所获啊……
怀恩也放下了酒杯……
外面下起了小雨……雨穿过敞开的窗户，落在两人身上……他们却浑然不觉……
热心过度的老板娘端着一盘下酒菜刚要放在桌子上，突然外边一道闪电闪过天际，王明阳一声大呼：我明白了！朱圣人又错了！之前他说“存天理，去人欲。这不对！人欲是去不掉的！是人就会有感情，有七情六欲，有想法，有希望和理想，这是人勤奋，努力地源泉。而他说“物格穷理”，今日想来又错了！我曾对竹子，对着箱子，对着书，世间万物，大千世界，谁又能穷尽其理那？人是不可能无所不知的。只有不断的接受新事物，而不是固步自封，才能最接近理的极致。如果一味的逃避，或者盲目自大，永远做不成自己想做的事！想解决问题，就要靠近，进入那个问题里面，才能解决问题！一句话，抓住关键，一击中的！哈哈哈哈……”王明阳激动的站起来，把老板娘手中的菜打翻……，汤汤汁汁留了她一身，怀恩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瞟过去……他看到王明阳的眼睛在死盯着他，他极不自然的把目光移向他处……
“看到没有……这就是人欲的力量，老兄我虽然认识你时间很短，但我清楚的觉出你不是个好色之徒，你也对她没什么意思，那你为什么不自觉地看她那？不要掩饰！想看就看！这是本性！你又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有何不安？”王明阳跳上了桌子，把盘子喝酒杯都踢碎了，“我终于明白了！”
在老板娘“臭流氓”的咒骂中，在店小二幽怨的眼神注视下，在这个小雨蒙蒙的清凉夜晚，怀恩，王明阳，两人像疯了一般，喝了一整夜酒，聊了一整夜天。
第二天，怀恩被老板娘叫醒，只见满桌一片狼藉，昨日那个豪饮狂放的王明阳已不知去向。
“他说自己没带钱，让你把钱付了。”老板娘一改昨日的殷勤风骚，用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表情望着他。他没说二话把钱付了。
正要出门，眼圈黑黑的店小二叫住了他，“这是那位先走的客官给你留下的字条。”怀恩收下后掏出几个小钱递给他。店小二收下钱后神经衰弱的脸上总算打起了一点精神。
走在路上，怀恩觉得自己像飘在云上……来来往往的人看到他无不侧目而行，因为他浑身沾满了酒液菜汁，加上汗味的发酵的确很让人倒胃口。拥拥攘攘的大街人挨人人挤人，唯有他身边空空荡荡，行动自如。
我昨天真的跟王明阳一块喝酒吗？怀恩晃晃悠悠的走在街上，他的头又开始疼起来，他昨天喝的酒估计比他一辈子喝的酒还多。他紧紧的攥着王明阳给他的字条，就像攥着自己的命一样。
他面无表情，完全不理会因为他的失踪又归来而惊愕的手下们，进一道门关上一道门。最后走到密室，紧紧地把门关上，确定身边无人后，他颤巍巍的打开了纸条。
纸条上只有两个字。
“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