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我慌乱地看着他,以为他会说什么安慰的话,或者会给我一个温暖的拥抱,他却双唇紧抿一言不发地,伸手用纸将我眼角的泪水轻轻地拭去,然后放开我的下巴,将纸扔进纸篓,转身坐到了椅子上。
就在我呆呆地回不了神的时候,他低沉的声音传到了耳朵里:“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
我心里突然就很生气,莫名其妙的生气。就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的,低头坐到了床上。
“说话。”
他的声音淡淡的,却有着不容抗拒的魅力。使得平生第一次在人前使小性子的我,立即缴械投降。我抬起头来,咬了咬唇,低声说道:“你是不是,一直就觉得我,是个累赘?”
说完眼眶又是一酸。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你以为人家是在英雄救美,并乐于此举,而其实人家一直把你当个拖累!
他直视着我的眼睛,深邃的眼神,好像能透视我的心灵。
我怔怔地回望着他,心里突然对这样的他,又爱又恨,爱,说不出理由,恨就恨在飘逸洒脱如谪仙般的他,每次都在我想入非非的时候,却又不由自主地深深地感到自卑。
就像现在,他竟然没有否决我的问题。而是好像,真的在认真地思索我是不是一直是个累赘一样。
我的心里酸酸胀胀的,说不出来的滋味。
“剑,我帮他们去取。”他突然站起来,低声说道。
一直到他迈步往外走去的时候,思维不会跳跃的我才突然反应过来,他要离开了。想也不想地站起来,向着他追过去:“等一下。”
他立住身形,而我却因为冲得着急,伤脚一疼,身子偏了偏,差点就摔倒在他的面前,他飞快地伸手扶住我的手臂:“什么事?”
我愣住,什么事?
“你让我等等,有事?”他低声再问。
“我……你……”
我支吾了半天,才突然找到词:“你找回剑来之后,他们在哪里取?”
“你这里。”
他的话顿时就让我愉悦起来。因为,这话表示他取剑后,还会来我这里!
没有想到他说完后突然将我一把抱了起来,我猛地一惊,只是不等我心跳加速的害羞,就已经被他放在了床上:“你的脚本来几天就好了,如果你再折腾,我会很生气。”
说完他的手背轻轻地碰了碰我的脸,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如果他真的会生气!我看着他的背影,开心地想,他的情绪会因为我而变化的话,我一定要惹他生气!就这样,眼泪还未干的我,我躺在床上,傻傻地笑了起来。
“卢苇!”
一声突如其来的吼叫,惊得我收住笑声,一骨碌爬了起来。
刘连彬和石家兄妹站在我的床前,看着我俱是一脸的怒气。以土助血。
“你这个人是真的能睡啊!”刘连彬伸手一把将我拽下床,“睡了一夜又一天了,还能躺下就做梦!”
“妈蛋,轻点!老子脚疼!”我生怕他弄疼我,加上跟他们也熟了,不怕本性流露。
“已经弄好了,我们要准备请师了,快过来!”他嘴里还是很凶,手上却轻了很多,由拽变成了扶。
第八十六章 暴君来了
“不用了。”我转头对他们三个人笑着说道:“刚刚我做梦看到他了。”
“真的假的?”他们三个人同时露出震惊的表情。
我心里突然有些小小的得意,弟子又怎么样,都是道士又怎么样,他只见了我一个人!不过我当然不敢将这种得意写在脸上,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真的,我说正要找他帮忙取剑。他同意了。”
“真的假的?!”他们三个人再次异口同声,惊喜中带着点防备,怕我拿他们开涮。
我忍住笑,回道:“真的。我们现在只要等消息就好。”
他们三个人开心得只差跳起来。刘连彬得意地对石家兄妹说道:“我师父对我还是很不错的。我有求,他必应。”
石重阳毫不留情地杀一刀:“坛都没有开,师都没有请,你哪里求了?你师父应的是卢苇。”
石重荫凑到我身边,“真是奇怪了,一路道长怎么可能不请自来?”
我真想大声地告诉他们,他来过很多次了!但是实际只允许我这样的回答:“他说他在我头上的符有松动的迹象,过来看看。”
他们三个人像是终于释怀了似的哦了一声。
“那你有没有问问他,这些道士到底是在搞么子名堂?”刘连彬拉着我问。
我怔了一怔,这才突然想起来,刚刚见着郁廷均,光惦记着自己那点少女心思了。竟然忘记将奶奶灵堂里的那些道士的行径跟他说了。
“怎么了?”他看着我的表情,皱了皱眉:“你不会是没有问吧?”
我看他们三个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而我内心有鬼,所以觉得他们好像在鄙视我是个花痴一样,于是哼了一声,假装怒道:“怎么了?正做梦做到这里,就被你给吼醒了!”
他们三个人顿时惊得目瞪口呆,一想到郁廷均还可能没有走,他们凝神仔细地四下找寻了一遍。最后失望地跑回到我面前,想让我讲讲郁廷均到底是什么样子。
我还在嘚瑟的卖关子,听到楼下有人喊卢苇。
对刘连彬招招手,示意他扶我下去。而石重荫却主动扶住了我的手臂。不知道她是不想让刘连彬扶我,还是真的跟我变得亲近了。
叫我的竟然是我的老爸,他已经披上了一大块白孝布,看到我之后首先就一顿怒吼:“奶奶去世了,我们没回来,你都不在灵堂里守着的?连一个作揖的后人都没有,你奶奶得多难过啊!”
他是我们家里的暴君。因为他是作为村里的唯一尖子生考出去的,还成了大学的教授,骨子里都透着他对于自己智商的骄傲。于是成绩不突出的我,简直就是他败笔,一直对我都是横眉冷对的。特别是初三毕业连个好点的高中都没有考上的时候,他将我狠揍了一顿之后,送我去第十一中学的时候,甩了一句话:也不指望你有什么出息了。但如果你给老子早恋什么的,整出什么幺蛾子来,老子弄死你,正好再生一个。”
因为他这句话,我高中大学,看到有顺眼的男孩子,就会吓得落荒而逃。也因为有他这个暴君老爸,不管大学里那些导师教授,有多么的衣冠楚楚,温文尔雅,我都觉得他们是装出来的。
“我脚骨折了。”我低着头小声地解释,不敢说是因为他们都不让我进堂屋,怕之前晚上的事情被捅出来。
他也看到了我正瘸着的腿,脸上的颜色刚刚平和了点,抬眼却又看到了同我一起下来刘连彬和石重阳,眼睛里顿时再次冒火:“你们……大白天的躲在房间里做什么?”
刘连彬急忙含笑地上前打招呼:“叔叔么子时候回来的?卢苇脚受伤了。刚刚给她上去,听到您在叫,就又下来了。”以土吗巴。
老爸认出了刘连彬,哦了一声,点点头,再又看向石重阳。
刘连彬又接着介绍:“这两兄妹是石家的,我的朋友,昨天借他的车去医院里接我姑婆的。”
老爸脸色这才完全地缓和下来,对着石重阳点点头:“多谢你了。”
石重阳却紧张得连话都没有说,只是腼腆地笑了笑。
很多事等着老爸处理,他也顾不得教训我,帮着老妈忙去了。
我们不敢再上楼,只好又来到了平塔外面的石堆边,坐着晒太阳。
“你老爸看上去好凶。”石重阳看着我吐了吐舌头。
刘连彬马上接话:“她爸是老师,你怕他这是差生的本能表现。”
石重阳瞪了他一眼:“说得好像你不是差生似的。”
刘连彬哈哈笑了笑:“你还说你觉得卢苇好看就是不敢追,现在一见她爸,是不是觉得距离更大了,因为他爸肯定不会同意一个文盲当女婿。”
石得阳一听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上前一把拽过刘连彬就开打起来:“你这张乱说的嘴,我特么撕了你!”
我也觉得刘连彬的嘴,特贱。妈蛋,连郁廷均都听到他开的这种玩笑了!于是我在边上给石重阳打气:“打得好,他这贱嘴,就该往死里揍!”
刘连彬抱着头大声道:“喂,卢苇,你怎么能这样?我的心你还不明白么,我这么说他,只是在文明退敌好不好?”
我眨了眨眼,“什么是文明退敌?”
“就是,用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方式,击退情敌啊!”他说着又痛呼了一声。
而我气得弯脸捡起脚边的石块,“信不信你再乱说,我一石头砸残你!”
一直默默不说话的石重荫冷冷地开口了:“你们算了吧!毕竟这是在做丧事道场,这么闹像话吗?丢人还没有丢够啊。”
一句话让我们都安静了下来。我看着她,她却在冷冷地看着刘连彬,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刘连彬,他却侧着头,看着堂屋的方向。
就在我以为他在躲避时,他却用手肘轻轻地抵了抵石重阳:“看看,亡魂归位了!”
我们都抬眼向堂屋看去。
一会儿,石重阳摇了摇头:“你知道我们看不到亡魂。”
第八十七章 收到第一次告白
我却紧绷着神经站了起来。因为我看到端着灵牌的老爸,走在拿着引魂番的道士身后,一步三叩首,而他的旁边,就站着奶奶。奶奶面无表情地轻飘飘地依附在老爸的身上。
“我只是跟你们说一声,亡魂归位了。就说明你们那个师传的收魂筒,就在他们手里。也说明在姑婆这里,这些道士倒是没有搞什么鬼。”刘连彬唉了一声,“我爷爷还不来奔丧,如果他来了,我们将情况跟他一说,或者他知道这些道士在干什么。”
正说着,突然耳边响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我们转过头,发现院子里来了很多人,个个都穿着黑色或者深色的衣服,有几个女人夹在里面,穿着很讲究的浅色衣裙。
“城里来的人,就是不一样。”
刘连彬低声叹道:“明明天气还很热,都穿着西服来,高逼格的。卢苇这些人你都认识?”
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知道他们是老爸的同事或者学生,但大多都不认识。”
说话的时候,我心里隐隐地有些堵,因为我看到了陈浩!以役团巴。
陈浩是老爸带的硕士生,长得不错,有点内向。老爸对他很赏识,经常在家里提起他,他也是老爸第一个能经常去我们家蹭饭的学生。而且我总觉得我老爸故意对他放水。因为他虽然内向,话不多,却总爱在我身边磨叽。我如果在客厅里看电视,他就会在沙发上久久地坐着。我如果去书房看电脑,他就在书房里看书。老爸不但不说他,而且还不准我回房,说有客人在家,不得没礼貌。
只不过还好,我老爸也大多时候不给我们独处的时间,他总是也跟着。
陈浩远远地就看到了我。我知道他一定会过来。果然,他去堂屋里上了香,跟老爸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出了堂屋,然后在台阶上站了站,推了推眼镜就直直地往我们这边走过来。
“卢苇,你奶奶过世了,你也不要太伤心。听说你身体一直不好,要节哀才行。”他细长细长的,站过来,比我们四个人都高,而且因为他很正式的穿着,在仪容上,跟刘连彬和石重阳一比,一下子就显得有些高逼格。
我点点头,“好。”
我以简单的沉默来表示对他的抗拒,希望他不要老跟着我。
可是他却半天不走,定定地看了我半天之后,竟然伸手向我的脸摸了过来,我大吃一惊,急忙退后两步,差点摔倒。他伸到半空的手,收了回去。脸色和眼神却是没有半点尴尬,说:“你比原来更瘦了,我最近自学了营养学,还是回城养着吧,我帮你制定食谱调理。”
我摇了摇头,淡淡地笑着不说话。
他正要再说,我抬眼看到吊脚楼上,我的房间里,站着一个人。虽然离得很远,我的视力也不是顶好,但那种身姿只属于一个人的,我心突突地跳了两下,对刘连彬他们说:“我回房有点事,你们不要上来。”
说完对陈浩摆摆手,瘸着腿往楼上爬去。
郁廷均看着我上楼,早早地等在门边,伸手扶了我一把,将我搀进了门槛。他的双臂稳而有力,扶着我的时候,身上散发着那种令我着迷的冷咧气息,我的心越发的跳得狂乱起来。
我大着胆子,假装不经意地将手回握在他的手臂上。
进了里间,我抬头仰视着他,“怎么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