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9 章

  其实平民百姓家的孩子, 要是胸中没有大志, 怕是一家子都跟着没有个奔头。可是身在皇家却不一样, 有大志才是自己寻死的节奏, 尤其是象平郡王这样, 自己爹娘都没有不说, 身后一点明面上的助力都没有, 就这还早早让人提防上了,要不是贾赦横插一杠子,现在不定还在上书房消磨呢。
  不过大家都是男人, 又有几个男人能真的不想着醉卧美膝、醒掌天下权的?贾赦怕平郡王并不真心,还是问一句:“那你的差事怎么办?”
  平郡王现在学得实话实说技能满点:“要差事做什么?父亲你是不知道,”说着看一眼时先生, 见人家连动动屁股的意思也没有, 就自顾自地接着说下去:“其实四叔已经问过我了,我就直接告诉他, 自己不会办差。要是四叔怕人欺负我, 多给我几个庄子, 让我多些钱, 将来用钱把欺负我的人砸死。”
  “哈哈哈...”时先生笑得喘不上气了:“棒槌, 这个真是你儿子, 怕是李氏当年自己也不知道。”
  贾赦恨得呀:“你能不能吐个象牙让我看一眼?”
  好容易时先生止了笑:“这个我是真不会,可是他说得与你当年真是一模一样。”
  贾赦想起自己小时的蠢来,也是一脸不好意思:“那时我才几岁, 哪象这个笨蛋这么大了才想明白这个理儿。”
  “对, 对,你说得很对,你是天赋异秉,别人万万不及。”时先生笑得更畅快了。
  说得却是当日贾赦小时在上书房念书的事儿,也是让先生罚了,人家只让他多写几篇大字,他就开始拉着太上皇的裤子干嚎,太上皇没法子,让太子来解围,当日的太子只劝他:“将来你是要为官的,字写得好些也能得了上官的青眼,现在多练些没什么。”
  那时的贾赦一边和刚才贾琮一样抽答,一边道:“我不会做官,也不要做官。”
  太上皇听他这么没出息的话,气得骂:“人家谁家的孩子不是为了做官,好光宗耀祖?就你这个样子,再连个官都不是,还不得让人欺负死?”
  贾赦的回答几乎与平郡王的一模一样:“有您在,有太子哥哥在,谁敢欺负我?要不皇上你多给我钱,谁欺负我我先用钱砸他,好等着你们来救我。”
  听时先生讲起这件往事,平郡王一脸尴尬:“难怪我和四叔说过后,第二天皇祖父就让我进宫了,还问我手里有几座庄子。”
  贾赦听得满眼放光:“你说实话了?”
  平郡王一脸坦然:“当然。我一座也没有,就是得说实话,要不皇祖父也不会一下子给了我四个庄子。”
  “一座也没有?”贾赦又不干了:“我原来记得有好几个来着,怎么会一个也没有了?是不是忠顺,把你的庄子都骗走了?”
  “不是,不是,父亲你别急,真不是忠顺王叔。”平郡王快吓死了,要是他这个便宜老子为他一句话杀回京去,忠顺非得活剥了他:“我那不是当初买大观园,手里钱不够了,就先卖了个庄子应急。结果哥哥骂我不知道和他商量,又不会管家。”
  这事儿贾赦知道,不光贾琏写信告诉他了,就是皇帝也提过一嘴,可平郡王你又腼腆来腼腆去要闹哪样?就听人特别有理地道:“后来哥哥不是带我收回了四十万两?可他说我管不来,就自己做主,将钱,将钱,交给了玉儿。”
  这都是些什么人呀。时先生只能感谢佛祖,贾赦父子虽然办事不着调,可是心地还好,没真想坑平郡王,要不这个人真得帮卖他的人数钱了。
  “那也不对!”贾赦就算是再对平郡王究竟有几个庄子心里没谱,可也知道一个和几个的区别:“那几个呢”
  平郡王再次腼腆地道:“我看玉儿管得挺好的,比我强得多。就求了哥哥,请玉儿,请玉儿,都给管着了。”见贾赦脸色更不好看,忙解释道:“父亲放心,那几个庄子忠顺王叔都已经梳理过了,派的人也都是信得过的。玉儿不过是看看帐本子,绝累不到她。”
  时先生看看愤愤不平的贾赦,不解地道:“如今人还没过门,平郡王就将家产都交了过来,你不高兴,怎么还生起气来?说来我都想见一见你外甥女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让堂堂的郡王绕指柔了。”
  等不得贾赦说话,平郡王先不干了:“先生慎言。玉儿冰清玉洁的人物,岂是能随便见外男的?再说不过是我那些庄子里,恰好有一座是有温泉的,听说常泡温泉,能让人身体强健,才借此让玉儿松散松散。并不是先生所说,玉儿贪财才如此。”
  妄做恶人,说的就是悲剧的时先生。他被平郡王惊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贾赦也不给他解围,只骂平郡王:“你还知道她身子弱,竟拿这些事儿烦她。不知道她是好强的性子?为了多给你省两吊钱出来,还不得天天对着帐本子?”
  此进贾琮已经洗漱回来,原本只靠着贾赦不离开,此时也插嘴:“念恩哥哥可过分了。天天问林姐姐,地里种这个好不好,园子那么收拾行不行。”
  平郡王恶狠狠地看这个一路上哥哥不离口的叛徒,一个字也不敢说。这个贾赦倒不担心,不过是想借机与黛玉多说上几句话罢了,两个人多相处些,也好相互多了解,免得平郡王一直剃头挑子一头热,时间长了再冷了也不好。
  “你去洗洗,一会儿再说话。再给玉儿写信,让她别为这些小事操心,外面的事只让你哥哥做。你那新得的四座庄子不许再交给玉儿,让忠顺管去。要不让太上皇知道你原来的庄子还在,肯定得把这四座收回去。”就算是心里再气愤,贾赦也知道这回平郡王占了大便宜。
  别说两眼了,平郡王全身都在放光:“是,我马上去写。谢谢父亲,我一定让玉儿不要累着。”
  等人出去了,贾琮才嘟着小嘴不开心地道:“我觉得念恩哥哥一定忘记得先洗漱,也一定不会来吃饭。”
  时先生到底对那个小了平郡王快九岁的姑娘好奇:“按说平郡王也是在皇家长大的,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怎么对你外甥女这么上心?”
  贾赦白他一眼,只当没听出人话中之意,贾琮却不干:“先生不知道,林姐姐最是脱俗的人,就连祖父也夸个不住。长得好还在其次。”
  再在其次,不是还有一句长得好?时先生自为自己知道了真相,大概平郡王是为了与贾赦再拉近一些关系,也就不再说什么。
  这会贾赦也不与他分辨,反正如他所想的人不在少数,正好免了人们对黛玉的各种猜想。现在他忙着问贾琮家里的事。别看贾琮每十天才回这一次,可是有巧姐儿在,家里的事儿知道得一清二楚——小孩子四处听话,大人总以为她还小,可不是让她听得挺齐全?不过因理解有问题,叙述出来也往往加了自己的臆断就是。
  比如孙苑母亲到将军府的事儿就是如此。按巧姐儿说的,是她母亲身子不好,小弟弟不太乖,所以外祖母来看母亲了。因为母亲见了自己的母亲,所以身子就好了,就是小弟弟见了外祖母,也乖了。
  这个有什么不好猜的?小孩子只看到事儿,大人却看到了人心。好在事情处理得还算是圆满,只与时先生对视一眼,贾赦就再听贾琮接着说话。
  时先生从未成家,也不知道如何与小孩子相处,可是听着贾琮一出一里的说着家里的这个那个,也觉得有趣。尤其这贾琮明明只是庶出,和家里的人处得却极好,并无什么怨懑之色,说起亲人来眉目间的得意与维护,挡也挡不住。
  “棒槌,”时先生等贾琮歇气的时候道:“这孩子心性不错,难得的知足不说,对家人更真心。你可不要为了什么规矩耽误了他。”
  “你也这么说?”贾赦问道。
  “怎么?还有人这样说过?”时先生不知道谁与他想法一样。
  贾赦点点头:“可不是,我岳父也是这么说的。就为了这个孩子实诚,他老人家亲自让这孩子到张家的族学里附学。其实也常亲自教导的,不过是为了堵家里儿孙的嘴,不挂那个名罢了。”
  这就难怪。当初听说贾琮在张家附学,还以为看的是贾琏的面子,不想是人家小孩自己争气。不过这样知道感恩的孩子,资质也不算差,是每一个做先生的人都喜欢的——就算是再有才干,人品却是白眼狼,你还得防备他反咬你一口不是。
  “怎么样?”贾赦有点自得:“我教出来的孩子都不错吧?个个都是又孝顺又明理,对家人又好,将来还能给姐妹和侄女做依靠。”
  贾琮小身子一下子挺得直直的,脸上的表情都快实质化了,就差写上:我就是这样的人。
  时先生看得可乐,却不愿意让贾赦得意:“你刚才可是答应让这孩子先跟着你了。你也不想想,咱们要回京,少说也得个一二年,孩子的学业不是耽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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