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今夜群魔乱舞
赤县中洲有诗云：位以南离正,宵从甲子分。
这句诗中的“南离”说的就是位于扬州南部的四神派中的南离派。
而既然是以南离为“正”，说的就是这家宗门其实乃是四神派之首。
和荆州、扬州和梁州接壤的南疆绝地并非是一线平推，从天空中望下去，南疆的边际线不是那么平平整整的，而是和南方三州犬牙交错。
这是因为，南疆的北方是有许多深入荆、扬、梁三州的山岭，这些山岭被统称为十万大山。
荆州南部和扬州南部的交界之处也有一座人迹罕至、飞鸟难渡的险峻山岭，天台山。
这座天台山的最北部直到云梦泽南岸，从地理上把荆州南部和南离派的势力范围给隔绝了开来。
这也是为什么荆南的本地各家宗派能保持独立地位的重要原因，当然还有个原因那就是荆南没有大型的元石矿脉，其实连小型矿脉也很少。
所以四神派之首的南离派并没有很强烈地染指荆南的意图。
在它的西北方的荆北又有八天门之一的天器门，天器门背后站着的是西极大荒派和蜀山剑派；在南离派的正北方则又有两家天门，天香门和天通门，把它同四神派的青阳宗隔绝了开来；东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里面还有大型妖兽，南离派当然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入海同那些体型庞大，数量也巨大的妖族斗个你死我活。
这家四神派之首的大宗门的南方自然就是南疆了。十万大山到了此处山势陡降，成了一大片地势平缓的浓密雨林。所以，这里也是遁入南疆的妖神们反攻九州最有可能的地方。
前文书里提到过，如果说设立万水千山灭神大阵的荆南是预警区，那么四神派其实是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警戒区司令部。它承担着压制南疆妖神的重要职责，权利和义务是对等的。南离派能占据此地多处大型元石矿脉，自然也有着剿灭南疆妖神的重责。
南离派现在的处境也是九州各家大型宗门的局部缩影，就是各家各派占据了战略要冲，相互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达成了一个战略平衡的稳定局面，可说的上牵一发动全身。
这家四神派之首的大宗门现在有五位元婴真仙太上长老坐阵；九位金丹地仙，其中有一位门主和八位长老是真正管理宗门的实力派；二十多位凝脉灵仙则是派中中坚和常规战力。
这三者是真正的门派高层。光凭其数量来说，是货真价实的九州第一仙门。
按照这个数据，炼神大成晋入凝脉期之后，这仙途反而没有之前那么坎坷，基本上有二分之一的仙师能突破到下一层境界。这就和元石有着莫大的关系了。
炼体期分为两境六界。
人类之中只有十分之一的人能贯通先天小周天，而这些有资格踏上仙途修者中间差不多也只有十分之一的人能晋升入先天期，先天修者同样也是如此，只有十分之一能炼体大成直入炼气。
炼气期有四个阶段，引气入体，开中辟府，合气入道，招魂引魄。
虽然有四个阶段，但是只要能踏入炼气，前三个阶段并不困难，几乎人人都能通过。可是最后这个最讲究个人体悟的招魂引魄要筛选掉十分之九的修者，也就是说差不多十分之一的修者能进入炼神期。
炼神期细分的话有十二层，即六丁阴神和六甲阳神，也可以粗分为阴阳两境。
和炼气一样，晋级容易大成难，十分之一的修者能阴神大成，同样在其中也只有十分之一的成功者能阳神大成。
就是说，能通过三炼期的仙师大概是百万名人类中出那么一个。当然这是在最理想的状态，毕竟目前中洲不可能每个人都有从小接受功法传授的机会。
如果考虑到上面这个因素，真正能修炼到阳神大成的仙师占人口比例大概是两、三百万分之一。这还是因为目前赤县中洲没有战事，总体上处于和平安定的局面，因为大规模战争陨落的修者少之又少的关系。
这个比例其实相当之大，打个比方，能参加天朝十八届三中全会的二百零六名中央委员，一百六十九名候补中央委员，两者相加三百七十五位。目前天朝总人口是十三亿七千万出头。大约也就是两、三百万人当中出那么一个站在天朝权力顶峰的人物。
一个凡人孩子进入凝脉期和天朝全体公民，包括列位看官参加一次三中全会的概率大致相当！
目下天朝哪个十二岁的孩子的父母敢保证自己孩子有机会参加以后某届三中全会？
当然，和赤县中洲的仙门中的顶尖人物一样，还是有可能真的有那么几家……
所以，这也是黎昭昌并不看好自己儿子黎子昇仙途的最大原因。
之所以三炼期的修者晋级那么困难，因为在这个阶段主要看的是自己的资质。炼气大成之前那几道关口还好说，但是招魂引魄和阴神、阳神那三道有关元神的关口纯靠自己体悟，家族或者师门几乎帮不上忙。
用元石说不定能堆出一个炼气人仙，但绝无可能让他用元石垫脚进入凝脉期。
不过等修者成为真真正正的仙师，也就是凝脉灵仙那情况立刻就变得不同了。
过了炼神六甲阳神那一关，接下来就是用天地元气雕琢肉体和元神的水磨功夫了，直到需要体悟大道规则的元婴期，那情形又是为之一变。
那么最为便利的利用天地元气的方式，自然就是其结晶体元石了。
元石，对于凝脉灵仙和金丹地仙那就是实打实的拿来就可以用的修炼资源！
所以难怪南离派的高层之中有人会惦记荆南的票券之争了。
南离派宗门所占之地极为广大，在其中甚至有五座山岭，分别是齐天岭，大宇岭，都庞岭，萌渚岭，越城岭。
这五座是绵延数百里的大型山岳，并非是那种单独一座的山峰！
处于中间的齐天岭正是南离派宗主驻地。
能以齐天为名，那么这座山岭自然极高，最高处的山顶离海面足足有两千余丈，可谓是南国第一高峰，这也才配得上南离派这个名头。
一道遁光划过南离派子时的夜空来到齐天岭东南的一处山崖上，在此地有一处自然形成的山洞，有人在洞口加了一道高大的石门，平整了一下地面，移栽了几许奇花异草就成了一处洞府。
驾驭这道遁光的炼神人仙看上去年岁并不大，也不过三十出头，面皮有些发紫，动静之间自有一份人仙的气度。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其他特异之处。
他落地之后整理了一下袍袖，对着山门就躬身行礼。山门并没有打开，一个苍老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尚英吾徒，这么晚来有何要事啊？”
那“尚英”口舌不动，也恭恭敬敬用传音的方式答道：“师尊容禀，徒儿刚收到荆南急报，那里的太平道架设了一座大型妖阵！”
那声音毫无所动地问道：“哦，那又如何？”
洞外的炼神人仙有些迟疑着道：“师尊，是否要徒儿派出人手去处理一下。”
“处理什么？这样反而是欲盖弥彰，尽着让他们去闹就可以了。”
紫面人仙又是躬身一礼，继续问道：“徒儿遵命，那么荆南的事情……”
洞中的师傅不急不躁地道：“急什么，天通门那批财迷比我们更着急，我们只要静观其变就好了。”
那“尚英”沉吟了一下，还是把心中顾虑向恩师和盘托出：“只是……师尊，那太平道居心叵测，看起来其志不小啊。我们是否要……”
那位老人轻哼一声，打断他道：“哼，一群跳梁小丑能做得成什么大事，莫要去管它！”
“是，师尊大人！”
“昇伢子，我们真的要进去吗？不能……不能就在这里观察下里面情形？”黎子昇的族亲中有人抱着枪走进了他的身边，忐忑不安地问道。
“莫怕，十八叔。我们在天上，他们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少年安慰道。
“可是……”又有人欲言又止道。
黎子昇看了看身后族人和船员们的脸色。他也知道，船上众人刚刚被神魂袭击了一次，那样直接针对元神的攻击确实不好受，要不是黎子昇的五星火炬旗，这些人包括少年自己的下场不问可知，这也难怪大家伙面有难色了。
他脑中转念，又一次跳上船头，面对众人大声鼓励说道：“各位叔伯，各位兄弟，下面可是太平道邪徒，如果让他们成事了，荆南的乡亲们必定要受这无妄之灾！我们这次成功了，那就是整个荆南的英雄！”
少年见这番话没有什么功效，下面的士气仍然不高。他毫不气馁，继续鼓动道： “大家听着，大家不用怕。我们在天上飞，这下面的邪徒可没办法奈何得了我们！”
他心里也知道现在奈何不了，不代表那些神棍变身之后也奈何不了这艘飞帆船，不过……他可没忘记自己的“原则”，说实话，只说一部分实话。
黎子昇感到下面的气氛还是不大热烈，知道这一时半会光靠着嘴皮子功夫是很难说服这批缺乏“觉悟”的同伴了，他一转头就看向了身边的胡开山。
少年灵机一动，对着正在沉吟的胡开山道：“胡伯伯，您怎么说？”
胡开山终于打定了主意，咳嗽一声也开口说道：“诸位，大家信得过我这胡家铁铺的东主和这位新义顺堂少东家的话，那就听我一言。今夜的辛苦费每人两方元石！如果把人救出来的话，再翻倍！大家说怎么样？”
黎子昇也是有些心慌意乱了忘了某些关键因素，不过姜还是老的辣，果然到了这个时候，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祭出这元石了。
他提高声调道：“大家放心，我和昇儿绝不会让大家冒生命危险。如果一发现事有不谐，立即撤退！”
最后，胡大真人提起了几分功力，气势十足地说道：“而且有本大真人在此，必定要保得大家平安！”
有他这几句背书，船上众人又恢复了士气，轰然应诺，重新回到了岗位之上。
黎子昇感激地对着胡开山行了一个礼，胡大真人对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重新回到了前舱。
少年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想道自己这份思想工作的功力火候还是差了点，族亲部下不如这元石亲啊。
他也没有多余时间来考虑这码子事情了。不多时，船头飘扬着红旗的飞帆船似慢实快地驶进了山谷之中，在它的行经的路线上还有着星星点点的青白色光点。
这一行人就这么闯入了这座十方天士大阵！
他们终究还是来晚一步，或者说……正正好好。
此时岳山村内一千名当做祭品的人类已经被全部杀死，那些操刀的太平道徒纷纷站到了祭台之上。他们最多十几个，少的也有四五人，手牵着手围着祭台中央的白幡成一个圆圈，口中念叨着那句“神引万物，祇出万生。众神招来，十方天士。”的偈语等待着神魂进入他们体内。
其实按照计划，大阵启动之后应该有人在外围当做守卫，奈何这里的太平道教徒仓促之间人手不足，连一些教内兄弟都要当做祭品献祭，哪里还有什么多余的人手来做警戒。
偏巧，这时又是大阵启动之后的关键时刻，所有人都不能轻动。那是因为，在祭台上的太平道徒要共同负担神魂入体之后灵魂冲击。
其实这些白幡、祭台和教徒都不是随意搭配的，这当中自然有讲究。
十方天士大阵中的数十座祭台都只吸引一种类型的神魂，而且这些神魂的相性还要和祭台上的教徒相近，这样才能达成最好的效果。
随着妖阵的发动，已经有神魂被吸引了过来。作为祭品的人类被杀死之后，他们离开身体的元神被吸附到白幡之上，在失去灵智的神魂看来，这些都是无上美味，因此它们急不可耐地就冲进了白幡。
不过这就像餐桌旁的座椅，一个人每次只能坐一张，上了白幡享用元神大餐的神魂也只能有一头。
它们上了白幡之后那就身不由己了，通过阵法纹路进入了那些教徒的体内。
那围成一圈的教徒们齐齐地面色一变，即使不是被附体之人也是一样，他们开始一起承担起自己同伴的灵魂冲击。
这个时候别说让他们撒开手去保卫大阵了，这些家伙连头上有奇怪的飞船飞过也不知道。
胡开山来到船头，拿过自己儿子手中的望远镜仔细地观察了一番。他虽然只是个炼器匠，但是毕竟是入过仙门，对各种阵法包括这种妖阵有一定的了解，一眼就看出村寨中的那座阁楼就是关键。
胡大真人二话不说就回了前舱，操控着飞帆船稳稳地驶向余校尉所在的二层阁楼。
这个时候，除了龙常卿之外，地面无人有暇关注外界事物，更别说无声无息从他们头顶驶过的飞帆船了。
于是在龙常卿这孩子的惊讶之中，红色彗星般的飞帆船无惊无险地缓缓来到了村寨之中，恰恰好地停在了目标上方。
黎子昇招呼伙计砍断了系着网兜的绳索，就把左边装着菜油的几十只大瓦罐都扔了下去，这座大阵中枢自然是被浇了个通通透透，最后几只特制的火把也扔到了菜油之上。
于是轰然一声，这第一把火就此成功地点燃！
点燃那座阁楼之后之后，飞帆船在胡开山的操纵下重新启动，向着村寨外面的大小祭台飞了过去。
此时正值十方天士大阵发动后最关键的时刻，那些太平道徒正在用尽全部的力量在驯服体内的神魂。
就在这个时候飞帆船就杀到了大阵的上方，胡开山降低了飞帆船的高度，船上的伙计和村民端着手中的连子快铳居高临下地射击着。
虽然他们射术不精，但是地面上的那些目标都是静止的靶子，几阵排枪射了下去，祭台上的道徒那自然是非死即伤。
等飞到祭台上方的时候又扔下去几只装着菜油的大瓦罐，用火把点燃之后，飞帆船灵巧地掉头驶向下一个祭台。
他们这一捣乱杀伤还是其次，最关键地是打断了祭台上的仪式，这下可是真的捅了几十个大大的马蜂窝了！
东北方向的一座已经被黎子昇一行人光顾过的祭台上躺着七八个太平道徒众，其中一半身中数枪，奄奄待毙眼见是不能活了。还有几个幸运儿算是逃过了这一劫，正坐到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空中掉头而去的飞帆船不知道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其中有个家伙突然面现痛苦之色，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嘶吼了起来，那吼声如同牛鸣。他的同伴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呆滞的面孔一下子变得煞白，见势不妙的他们不顾身上的伤势，手脚并用就想要逃离祭台。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人着地一滚，翻身而起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头高大的怪物！
它足有一丈多高，头颅是长着两只尖角的庞大牛头，两腿成了带着蹄子的反关节牛腿，肌肉发达得不像话的身体和双手仍然保持这人形
这头怪物低吼一声，用大大的蹄子重重地踏击了一下脚下地面，“蓬”地一声就让这座夯土祭台就此垮塌了半边，那逃跑的两人也站立不稳，被埋在了土方中间。
牛头怪走上前去，一手抓着一人的头颅，把两人从土中拉了出来。
没等他的同伴开口呼救，稍显沉闷地“卡擦”两声，它双手一用力就生生捏爆二人的头颅！
它把两人的尸体随手扔在地上，伸出舌头舔了舔手上黄白红三种颜色夹杂着的液体，然后张开双臂，向天怒吼。
随着这一声牛鸣，十方天士大阵内此起彼伏地响起了一波凄厉的嚎叫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