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8章 血染长空
马车不停的摇晃着。
眼皮一刻比一刻更加沉重,坐在不断摇晃着前行的马车里,更是让倦意一阵一阵的袭来,我几乎就快要睡着了。
可一旦感觉到旁边那双眼睛,那炽热的目光,我又会强迫自己醒来,保持清醒。
看到我这个样子,裴元修也没有劝我,只是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将旁边不断摇晃的,被风撩起一点的帘子压实一些,免得有寒风窜进来。
我们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了。
之前我蜷缩在他房里的卧榻上,一直等到外面的天色亮起来,他们也整顿好了人马,虽然那个时候我已经非常难受,脸色甚至比之前一直卧病在床的他更难看,但还是咬着牙坚持着走了出去;若是在平时,裴元修是一定会强迫我留在温暖又安全的房间里,不准任何人和事来打扰我,但这一次,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带着我上了路。
只是,我们两坐进了同一辆马车。
这个时候,我已经顾不上另一边韩若诗和韩子桐几乎刻毒的眼神,寒风阵阵,更让我心头的那团火燃烧起来,心急如焚,甚至想要直接飞到京城去,去一探究竟。
终于,前方除了风声,还传来了一些另外的声音。
好像是前面有很多人在忙碌着什么,一边说话一边做事,但好像他们把路给堵了,我们的马车前行了一段之后,就停了下来。
一匹马从马车的一侧走上前去,谢烽的声音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谢先生,我们填路。”
“填路?”
“是啊,昨夜一个巨大的火球打在这里,打出了一个大坑,连路都炸断了。我们知道公子要来,只怕马车不能前行,所以急忙过来填路。”
“……”
“先生,马上就好了,还请公子稍等片刻。”
说完,那些人更加卖力的忙碌起来。
裴元修靠坐在窗边,虽然自己的马车被迫停了下来,倒也并不生气,很有耐性的等待着前面的人将路填好压实了,马车才慢慢的摇晃着朝前驶去。
走过一段路之后,果然感觉车身稍微的颠簸了一下。
我忍不住转头去看,正好帘子也被抖动得飘起一角来,就看见这条大路的中间一个巨大的土坑,几乎有半间房子那么大,但因为已经被他们用干草木枝填平了,不知道到底有多深,但土坑的周围都有一圈焦黑,像是被火烧过的一般。
这是什么?
我看得眉头一皱,而这时,裴元修也说道:“停下。”
马车立刻停了下来。
周围的人全都停下脚步,大家都望着他撩起帘子露出的那半张苍白的脸庞,以为他要下令做什么,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头看了一下那个被填平了的土坑,道:“这是怎么回事?”
谢烽急忙上来,把那几个填坑的人的话说了。
裴元修听了,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摆了摆手:“走吧。”
马车便碾过那些干草和枯枝,继续往前驶去。
不一会儿,我们就到了城门下。
这个地方,之前——或许刚刚,才经历了一场大战,我撩开帘子,毫不避讳的探出头去,看到高大的城墙上,斑斑血迹如同烈火一般刺目灼人;城下一片焦土,虽然因为我们要来,所以大部分的尸体都已经被处理了,但还是有一些没来得及拖走,鲜血浸透了泥土,掩盖了泥土本身的清香,而散发出了浓浓的血腥味,即使这样的大风都吹不散。
我几乎,已经不忍看下去。
但一眼,却又看到了前方高大的城门。
这一夜,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的撞击,抵抗了多少次的进攻,这两扇城门已经破损得非常严重,上面的铆钉几乎一个不剩,其中一扇城门从中间裂开,碎裂的木头从斑驳的红漆当中显露出来,好像人身上血淋淋的伤。
但是,真正攻陷京城的,不是这里,而是北门。
如果连这个地方都是如此的惨烈,那就不知道北门那边,现在到底是一副多么残忍的景象了。
我明明已经不忍看了,却放不下手中的帘子,只能这样几乎僵硬的趴在窗边,看着马车一步一步的行驶进城门,也任这一幕一幕血腥惨烈的景象进入我的眼中。
这条大道,我也并不陌生。
曾经无数次的进出,有时是随圣驾盛装出行,也有过狼狈逃窜,我还能记得繁华的京城曾经有过多么热闹的景象,车水马龙,人山人海。但在现在,一切都化为了荒芜,栉次鳞比的商铺已经被毁坏得看不清原貌;曾经热闹的酒楼里也是大门洞开,门口鲜血淋漓,里面空无一人;甚至连一些民居,都能看到尸体横陈,血流满地的惨象。
但,这些还不是全部。
就在我们的马车往前行驶着的时候,突然,从另一边的街道上跑过来了几个人,他们头发蓬乱,一身是血,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躲藏的,现在却已经躲不下去了,他们的身后,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嘴里发出几乎欢乐的呼啸声,朝着他们冲过来。
我一下子大喊起来:“不要!”
可我的话音刚落,那领头的骑兵已经冲到了一个人的身后,手中的长刀破空一挥。
顿时,那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头颅腾空飞起,一股鲜血从他的脖子里喷射出来,那身体还僵硬的站在地上,抽搐了一下,才颓然倒下。
“啊——!”
我惊恐的尖叫了起来,裴元修一看到这一幕,立刻挪过来,一把将我抓住,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但已经来不及了,其他的几个骑兵也追上了另外的人,或是直接策马践踏,或是挥刀砍杀,顷刻间,那些人就已经血溅当场。
这一刻我已经快要疯了,尤其看到那个人头慢慢的滚到了我们的马车边,当停下的时候,那双惊恐的,带着不甘和绝望的眼睛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我,哪怕裴元修已经掩住了我的眼睛,可那双眼睛却一下子烙刻进了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