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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九十六、秋归(六十四)

  上次,晚云在逃离伏俟城后,曾令人传急信到安国,告诉福禄姚火生已经称王之事。她想着,这么些年,福禄其实一直念着旧主,由他回来陪伴姚火生再何时不过。
  没想到福禄回来了,还顺势带来了张玲珑。
  “你一直喜欢他?”晚云道。
  张玲珑低下头,面庞微微发红:“打从遇见他以后,我心里头就有他。后来无论再看到谁都不对劲,都不是那么一回事。姊姊。这便是喜欢对么?”
  晚云道:“可我记得,你二人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是不多。”张玲珑道,“姊姊可记得冬至那日,我三人一道去市井里玩耍之事?”
  她原本已经淡忘了,可近些日子,正是因为姚火生,又把过去短暂的记忆翻了出来。
  “正是那时。”她腼腆一笑,眼中泛着水漾的光,“我和他混入拜大社的人群,人挤着人,可他总会将我护在跟前,吆喝让别人让道。我很是欢喜,便……亲了他一下,他笑嘻嘻地也亲了我一下。”
  这姚火生……
  “姊姊,他是个好人。”
  晚云有些无语。
  “他护了你一回就是个好人?”她说,“他若是接着又在你面前杀了人呢,还是好人么?”
  “阿生从前并非如此。”张玲珑随即反驳道,“姊姊,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也确实对不住你。可他若不是在这险恶之地受了那许多苦楚,又怎会走到这一步?”
  说罢,她望着晚云,眼泪又掉下来。
  “姊姊……”她说,“我原本以为他心里也有我,可后来知道,他喜欢的是姊姊……”
  晚云摇头,道:“姚火生看不清自己的内心,他并非喜欢我,只是依赖于我。”
  “依赖姊姊?因为姊姊会医术么?”
  晚云不置可否,只道:“我是他认识的人里头,唯一能救他的人。”
  张玲珑看着她,咬了咬唇:“褔叔与我说的不确实,只笼统地说姊姊是仁济堂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但有姊姊这样的人陪着阿生,确实要安稳些,不像我……离开父亲以后,什么也没有,全靠褔叔接济。如今在他身边,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
  “可我不能陪着姚火生,我也有我喜欢的人,我需得到他的身边去。”晚云道,“你也并非一无所有,你还有一颗喜欢他的心。在这世上,喜欢他、爱护他的人已经不多了,除了褔叔,兴许就只剩下你。”
  张玲珑听罢,眼中又点起亮光。
  “可是玲珑,”晚云转而道,“我并非鼓励你陪伴他。姚火生的身体和心智都异于常人,就像他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回头就能令人将我射杀。陪伴他并不容易,兴许还很危险。你年纪还轻,要为日后多做打算。”
  张玲珑沉默片刻,道:“我知道姊姊的意思。可是我二人处在一起,并非只是我陪伴着他,他也陪伴着我,这些日子,我过的很开心。无论还有多少时日,我都想陪他到最后。”
  晚云心中叹口气。
  张玲珑当下的执拗,让她想到了从前的自己。为了心头的执念,不顾一切。
  “你还是再想想。”她劝道。
  张玲珑却站起身来,道:“姊姊怎的这么劝我?褔叔说姊姊喜欢的人在凉州,姊姊当年从东都不远万里到了凉州,想必就是为了他吧?姊姊当年尚能这么做,怎么如今却不理解了?”
  晚云想说这怎么能一样,裴渊和姚火生分明是两类人,可话到了嘴边,她却没有说出口。
  是啊,她当初怎知裴渊并非姚火生之辈呢?无论他变成了什么人,她依旧会不顾一切地去找他。
  “我话已至此,你好自为之。”晚云道,“若是后悔了,随时告诉褔叔,他会想办法送你回去。”
  “我知道了。”张玲珑却仍惴惴不安,“那……阿生……”
  看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晚云叹口气。
  “我尽力。”她说。
  张玲珑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又对晚云谢了一番,转身离开。
  晚云目送张玲珑离开,在廊下等了等,才等到福禄端着药回来。
  “娘子看看,这药熬的可好?”
  晚云看着他那殷切的模样,心头有几分心酸。
  她拿过汤勺,微微抿了一口,颔首:“正好。褔叔熬得很是心细。”
  福禄眉间的神色放松些,忙道:“我是怕水放多了,这药不管用。既是正好,那我趁热着让郎君起身喝一些。”
  晚云颔首:“褔叔喂了药,便出来吧,我有话和褔叔说。”
  福禄应下,进了殿内。
  不久,里头传来姚火生痛苦的呻吟。
  晚云早前给他种下的蛊正渐渐失去效力,他便像文谦当初那样,恢复原本的虚弱。而他常年累积下来的一身伤痛,也会重新折磨他不堪一击的身躯。
  喝一碗折腾了小半个时辰,福禄抹着眼泪出来,站到晚云跟前,道:“娘子有话便说吧。”
  晚云让他坐在一旁,带他平静少许,道:“褔叔,姚火生快要不行了,左右是这一两日的事。”
  福禄一顿,捂脸痛哭。可他却不敢哭出声,怕惊扰了姚火生歇息,于是转而捂住嘴,脸憋得通红也不放开。
  晚云转而将他搀扶到别院,他突然跪下,拜道:“求娘子救救郎君。小人知道郎君多有对不住娘子之处,可郎君也是可怜之人,娘子再给他一个机会吧!”
  晚云看着他,心中也有些不忍。
  她安慰道:“褔叔,我已经尽力了。人总有油尽灯枯之时,谁也不能免。就算像我师父,堂堂医圣,座下良医无数,也逃不开这劫数。这后果,早在我答应救姚火生之时便与他说过,他心里头有数,褔叔不必太替他难过。”
  福禄心头累积了好些伤感,今日才爆发出来,一时哭得停不下来。
  晚云在一旁静静等着,良久才道:“褔叔,他承受了太多伤痛和屈辱,让他早些去,对他未必是坏事。”
  福禄没说话,只用袖子抹泪,袖口都湿透了。
  晚云轻轻抚了抚他的肩膀,问:“我想问褔叔,姚火生可曾与褔叔说过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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