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二、冬去(二百零二)
“故而才要谨慎。”裴渊又向晚云碗里添了一勺汤,道,“此事,让知情者的口风都收紧些。五兄那边也多派人看守,不可让他率先走漏风声。”
孙焕笑了笑:“放心吧,有我在,一只苍蝇也飞不出沙州。”
*
午饭才过,楼月火急火燎地回来了,
“方才去找那护卫,方知那护卫也失踪了。”他端起一杯水,猛灌一口,对裴渊道。
裴渊蹙眉道:“他不是俘虏么,竟无人发觉?”
楼月回:“他在途中得了病,被送到了随行的医帐里。今日他们主事去医帐寻人,才发现早已不见了踪影。”
孙焕道:“如此说来,他很可能就是珠儿的帮手。”
裴渊问:“此人是什么身份?”
楼月道:“此人名唤鄂伦,在同僚中口碑不好,说他唯利是图,是靠着皮囊吃软饭的浑人。不过他长相尚可,又能说会道,很得珠儿的欢心。珠儿亦在升迁之类的事上帮过他不少。”
孙焕对裴渊道:“如此说,他们二人带走薛鸾,兴许是为财?”
裴渊不答,沉吟片刻,对楼月道:“请典狱找画师,描出鄂伦的肖像,发往河西道各州,悬赏捉拿此人。”
楼月应下。
“悬赏多少?”一直沉默旁听的晚云忽而问道。
裴渊转头看她,发现她眼神发亮。
“能有多少,”楼月道,“一般通缉也就五十贯。”
晚云摇头:“沙州来往的都是生意人,消息最灵通的也是生意人,五十贯打动不了他们。若想尽快找出此人,还是加价为好。”
“五百贯。”裴渊断然道,“便这么定了,去吧。”
楼月再度应下。
晚云却忽而来了兴致,说要去看看那画像长什么模样,跟着楼月一道离开。
没多久,她拿了一张画像,去回春堂找到袁承。
“快让你河西的弟兄们去找此人。”她兴冲冲道,“这是官府悬赏,若找着了可得五百贯,来年你和菁菁成亲,可以置一处新宅院,不要白不要。你我自己人,先给你个小道消息,不用谢。”
袁承哭笑不得,拿起画像看,目光却忽而一亮。
“我似乎见过此人。”他说。
晚云正诧异不已,道:“你见过?在何处?”
她这一问,袁承却些犹豫:“这画像也画的太简陋了,嘴还是歪的……”
“别管这个。”晚云赶紧道,“你在何处见过此人?”
“自然就是在沙州城里。”袁承道,“我与此人擦肩而过。因着他是戎人扮相,又长得颇是标致,我便多看了一眼。”
晚云了然,想了想,对袁承道:“此人兴许找过郎中,且看的是妇科。我想着,沙州城也没有比回春堂更好的去处,你能否带着这画像去让主事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郎中见过此人?”
袁承问:“娘子之意,这画像中人所找的郎中,就是给珠儿娘子找的郎中?”
晚云点头:“我正是此想。”
袁承摇摇头,道:“娘子猜错了。给那位叫珠儿的娘子诊病的大夫找着了,主事正亲自去请,稍后就送到了瓜州府去。”
晚云有些错愕:“这么快?”
袁承笑道:“其实昨日就找着了。只是郎君今天早晨才收到九殿下放人的消息,所以今日才把人交出来。”
晚云咋舌,也笑笑,无奈道:“师兄果然老谋深算。”
“该说娘子老谋深算才是。”袁承道:“郎君说,这都是娘子的主意,他还夸娘子清醒来着。”
晚云怔了怔。这想法,她确实也曾有过,不过她是对谢攸宁说的。
“师兄见过谢将军?”她问道。
“昨日夜里见到的。”袁承道,“谢将军是个实诚人。”
晚云全然明白过来,在心里长叹,谢攸宁那傻瓜,被师兄套得牢牢的……
她低头又看到那画像,沉吟道:“不过,郎中找着了又不是人找着了,这五百贯你我还是有机会的。来都来了,还是找那郎中前来问话。”
“是。”袁承恭敬答道。
*
谢攸宁猜的不错,珠儿确实找了个江湖郎中。
回春堂主事的话语非常委婉,说此人的住处清幽僻静,俨然世外高人。
裴渊看了看那朱姓郎中的落魄样,稍加询问,便知道他的住处十分偏僻,与乞丐无异。
这就对了,越见不得人,就越是他们想知道的。
这朱郎中想必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先是官府登门来找,后来被带到州府的大堂之上。他岂见过这等阵仗,料想是犯了大事,吓得瑟瑟发抖,在地上不住磕头求饶。
楼月主审,让人将两幅肖像交给他,道:“那日来寻你诊病的宫人可是这两位?”
那两幅肖像,一副画的是鄂伦,另一幅是珠儿。
朱郎中哆哆嗦嗦地仔细看,忙回道:“是这位娘子不错,可是这位郎君……这嘴是歪的,小人看不出来。”
楼月唤来典狱。
那典狱不敢怠慢,忙带着画师,去找见过鄂伦的人修改。等到修改好的画像呈到面前,朱郎中捣蒜似的点头,“确实无疑。”
“当日之事,你细细说来。”楼月道。
朱郎中想了想,结结巴巴道:“当日,画像上的娘子戴着羃离,到小人住处来;这郎君跟在她身后,像个仆从一般低着头,半句话也没有说。”
“他们二人关系如何,便是主仆一般?”楼月道。
“却也不是。”朱郎中道,“小人也是看过无数病人的,知道些世故。这娘子和郎君虽扮作主仆,但其实是一对野鸳鸯。”
“哦?”楼月问,“你如何确定。”
“不瞒公台,找到小人这里来的,多是有难言之隐。”朱郎中道,“小人当时存心一试,便向那郎君说,男子汉大丈夫,在女人跟前抬不起头来,一辈子要被压住的。他们二人连孩童都有了,还有甚好怕的,一家之主要立威,不要被妇人骑到头上去。那郎君若真是奴仆,定然要跟小人急眼,可他默不作声,便定然不错了。”
他越说越是离谱,孙焕在堂下听着,嘴角抽了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