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理

  紫鹃满心疑惑,只左右一望,连一点儿人影都没了。反是迎面的巷子里一阵冷风,卷着寒意刮过来,空落落的更添了三分凄冷。
  她也不由身子一颤,紧走两步,绕过两条巷子,方入了后院,隐隐有些人声鸟鸣了,才松了一口气。又走了两步,她就听到一阵说话声,抬头望去,正是薛姨妈的两个大丫头同喜同贵从前头过来,也不知议论着什么,见着她,忙招呼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可是林姑娘有什么事?”
  紫鹃笑道:“我去后头走走。倒是你们两个怎么都出来了?”
  同喜道:“我们原无事,只铺子里送了些新巧扇子,说是江南那边的新鲜花样儿,太太便使我们往各处送两把。既遇见了你,倒能少走两步路。”说着,就将一个匣子取出,央告紫鹃带过去:“听说你们太太有些病了,太太必要过去的,少不得我们回去打点东西的,我们正愁这事怎么办去。”
  紫鹃一怔,道:“午饭那会儿太太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子倒说病了。”口里疑惑,手中早接了那匣子,又瞧着她们还捧着两样匣子,便道:“既如此,剩下那两个也托给我罢,我横竖回园子里的,顺路带过去就是。”
  两人欢喜不尽,忙谢了紫鹃,将宝玉、并探春两处的扇子交托出去。
  紫鹃接了扇子,一径回去,少不得先去了怡红院、秋爽斋,将扇子交予袭人、侍书两个,又问了两句王夫人的病情,两人也语焉不详,只道是王夫人午睡后略有发热,病势却不重,宝玉他们也是方才过去的。
  见是如此,紫鹃也没再多说,拿了扇子回去,又问了屋子里的事,眼见一切平顺,便唤了小蕊来问:“太太病了的事,你可知道什么?”
  那小蕊也才知道,但她原与王夫人处亲近,又与周瑞家的有些姻亲瓜葛,常有过去的,一听便道:“才出来的事,倒不知究竟。按说也不出奇,太太到底有了年纪,比不得早年那样的精神,从年下到现今成日里多少事,哪一日安闲了?纵有珠大奶奶帮衬,她是个好性子的,哪里能治住咱们府上这些奶奶妈妈的!”
  紫鹃早在回来的路上,就想到探春协理大观园,兴利除宿弊的事,只先前不见王夫人张口,心里还盘算着大约是后头外头有了大事须得料理,方将家事交托出去。
  现今听小蕊说了这一通,她便料定,不出三五日,李纨、探春、宝钗三人协理大观园一事,必定要上马了的。
  只是,她却未曾料到,半个时辰后黛玉回来,竟道:“太太如今病了,外头又有许多世交姻亲人家的大事,便将这府里的事,交托我们四个协理。”
  紫鹃当时怔住,半晌才道:“太太竟也托了姑娘?”
  黛玉道:“正是。我原也要辞的,原是寄居于此的,哪里能管着府里的事?旁人岂有不嫌的?只太太十分殷切,又有宝姐姐在内,只得答应了。”
  这番托付,原是不好推辞的。书中自保自珍如宝钗,都不好推辞,黛玉本就于贾家关切,现今身子又一年好似一年,连着换季的咳疾也渐渐消去,王夫人殷切相托,她更不会推辞。
  紫鹃暗暗将协理大观园的事想了一通,虽也有事,却多以探春为主,现今又少了个搅屎棍赵姨娘,更减了一层顾虑。那些个下人虽难缠,可从探春算起,宝钗、黛玉也都是精细人,李纨虽不甚理事,倒也不揽权,也还罢了。
  如此,紫鹃便道:“这原也无妨,不过略略照应的事。说句俗话,就是街坊有事儿,左邻右舍也多有帮衬的,何况太太是正经的舅母,素日待姑娘也极好的。如今有事儿,自然须得尽力。只是一件,姑娘身子到底有些孱弱,我只怕你劳累着了,倒又不好了。”
  黛玉道:“放心,我自然有数儿的。虽是四人,大嫂子常日里不管庶务,也不爱揽事,自然不提。宝姐姐并我总归又隔了一层,自然更要退一步,只有三丫头,向日里也是极精明有主张的,又会做事,又能做事,自然以她为主。
  凡有事,她先说了,或有不妥的,我们略拦一拦,遮掩描摹些儿,旁的粗略过得去,竟也罢了。这么一算,我竟不必十分操心。”
  紫鹃这才放心,又将今日与金钏儿说的闲话提了几句,又拿出了薛姨妈送的扇子看了一回,且不细说。及等夜里,诸事安置了,她才又将后头撞见的那一句话说了出来。
  只黛玉凝神想了一阵,实不知那林荣家的是哪个,自然更说不出旁话,只道:“赶明儿得空,你问一问平儿,她跟着凤姐姐管家几年,大约的人也知道的。既提了环哥儿,这事却要留意些。”
  紫鹃也是做此想,这时与黛玉说了,翌日早起洗漱做定事后,得空便去寻凤姐说了一阵话,又拉了平儿,将事说与她来。
  平儿道:“这倒奇了,那林荣家的原是管事娘子,虽与赵姨娘有些瓜葛,平素倒没什么出头露脸的,安安生生的,怎么忽然有人提了她来。”
  说着,她将那林荣家的底细,细细分说明白。
  原来这林荣家的,本是府里的家生子,后头做了贾母的丫鬟,出来后嫁与账房里的林荣,现与另外一人统管着采买果蔬一件。这虽是一宗大的,她常日里却安静不惹事,事也做得细密,并不显山露水的,是个稳妥人。论说旁的,她妹妹倒是与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结亲的,又与赵姨娘的义兄钱家定了儿女亲事,素日往来得多的,却是贾琏的奶母,两家原是邻居,极相善的。
  这几处姻亲交际虽多,却是贾府仆妇人等的常情,也不独她一个。
  紫鹃知道这些,因此听了一回,也觉莫名,因道:“难不成竟是哪个与她有仇的,寻机攀诬?可没得说与我听,又是做什么?我们姑娘又不管这府里的事。”
  平儿一笑,比出四根手指儿,弯了弯其中一根儿,道:“怎么不管事?现成的太太就托了事来,依着我看,那托话的人可是个耳聪目明的。你倒还说嘴,我就问一条儿,你们姑娘以后做了奶奶太太的,还能不管事?”
  “呸!”紫鹃见她映射宝黛姻缘,忙啐道:“你也学坏了,只管跟二奶奶似的浑说。有的没的,旁人听了去又有什么趣儿?”
  “好好好,是我的不是。”平儿说笑一句,便转回来:“说笑是说笑,正经也要说一说。依着我看,这事没个头绪,竟要等一等,查清楚了再定也不迟。说不得真是有人与那林荣家的结仇,瞧见你迷了眼,有事没事敲个钟,成与不成,一句话的功夫,他们又没个妨碍。”
  紫鹃默默点头,应道:“这倒是。”
  要不是提及贾环,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她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她都如此,凤姐知道了,必定更会留心。现今平儿又张口将事揽了去,她也没有旁话可说,再与平儿说了几句金钏儿的事,也就辞了去。
  待她一去,平儿回头就将这事告知凤姐。
  她听着贾环两字,便是冷笑,只将那林荣家的在心里盘算了一回,才道:“你说得倒也在理。”她摸了摸肚子,缓缓坐起身来,双目一挑,却又是正正经经,杀伐果断的贾家琏二奶奶王熙凤了:“我现有肚子里这么一个,越发要仔细,这些个人往后慢慢算,原也不迟!”
  平儿心里会意,忙道:“我后头唤旺儿来,说与他听。”
  凤姐点一点头,又问:“她可还说了旁的?”
  “只说了几句金钏儿的事。”平儿笑道:“太太虽也委了林姑娘,她也不比宝姑娘不言不语的,可也不是咱们府里正经的姑娘,哪里能争这个出头儿的事?自然还是三姑娘做主的。”
  “你哪里知道。”凤姐却是一叹,道:“我是可惜了她。往年我只说,她与宝丫头、三丫头一般,都是有成算能做事的。后头一件件出来,倒越发显出她来,现成的一条儿,老太太都将一些个林家旧年的财物,交托一部分与她处置了。宝丫头、三丫头虽也能干,到底没经过现成的事,太太又病了,我又是这么个模样儿,外头这里那里的红白喜事日渐多了……”
  平儿道:“奶奶也太担心了,凡百的事,家里这么些人在,总也有做事的。又有三姑娘她们,纵然前头吃亏一两回,后头还不能改了去?满打满算,林姑娘总归是自家人,瞧出不妥来,自然也会提两句。宝姑娘也是个有成算的,她们商议着,总不会走了大褶儿的。”
  这般劝了一回,又提了现今时令更改,连着湘云也病了等话,总算劝得凤姐静心将养才罢。
  至如紫鹃这里,一回去就见琥珀等在那里,笑着招手道:“可算来了,老太太立等你们姑娘并你过去呢。”
  紫鹃听了,忙往镜中看了两眼,见着并无不妥,便笑着扶住黛玉,且随琥珀一道儿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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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最近真的是乱七八糟……因为父母在外经商,被隔离了好多天,总算出来了,就听说对面大楼有一位同志被确诊……真的是出门都要小心翼翼了,身在确诊人数占据浙江首位的大温州,简直是各种糟心,最近都没心情码字了,总算今天凑出这一章,后面慢慢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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