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6)
只是她跟她爹没做错什么,凭什么就要被族人吃绝户?她爹当年捐了那么多田出来做族田,族人凭什么不给他的牌位进祠堂?
所以她最终仍旧选择先将她爹的牌位送去祠堂。
果不其然,曲铭关紧了祠堂的大门,唯一开门的钥匙就在他的手上,她们若想进去便得找他拿钥匙。不过这对赵长夏而言不是什么难题,她只用一根针就开了锁,顺利开了门。
一直盯梢的曲氏族人跑去跟曲铭告状,他气呼呼地领着族人到祠堂指责二人,并人手一根棍棒,警告道:我们原先是看在你爹的份上才对你们的行为一再忍让,你们若是再胡搅蛮缠,就别怪我们无情了!
曲清江手中捧着她爹的牌位,被这群人的无耻气得眼眶都蓄满了泪水:你们凭什么不让我爹的牌位进入祠堂?
他没有儿子,绝嗣之人不能进祠堂。曲铭理直气壮。
赵长夏淡淡地道:女婿等于半子,上门女婿便算一子,我不是吗?
曲铭斜睨她: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
赵长夏眼神一冷:你们这是打定主意不讲道理了?
曲氏族人一听这话,下意识绷紧了肌肉,抓着棍棒的手也不自觉地用力。
既然你们不讲道理,那我们便也不再讲道理。族田属于我们家的那部分我要收回来,且以后墓园的修葺费用我们家不再出,既然祠堂容不下我爹、我们,那我们会将祖父他们的牌位迁出,往后这祠堂也与我们没有半分关系,若是有什么问题,你们也不要妄想找我们要半分钱来修葺!曲清江道。
曲氏族人哗然,曲镇也是一惊,忙劝道:乐娘,你不能意气用事!
将祖父的牌位迁出,也断绝了跟曲氏祠堂的关系,这不是跟曲氏一族划清界线嘛!且不说祖宗知道这事会如何想,外人若是知道这事,肯定会笑话曲家,也会对她的行为表示不赞同的。
你们若是背上不孝的骂名,对乐娘的刺绣一途会有很大的负面影响的!你劝一劝乐娘,别冲动,这事可以好好商量。曲镇将赵长夏拉到一边,悄声劝道。
他倒不是贪图那点好处,曲锋生前之所以始终没有跟曲氏族人撕破脸,正是顾及了这一点。他不赞同曲清江为了跟族人对抗,而将自己后半辈子的出路也堵住了。
赵长夏道:娘子并非一时激愤而做出的冲动之举,她自有主张,四叔父且放心。
曲镇劝不动她们,只能静观事态的发展。
曲氏族人被曲清江一番威胁,一开始心里也有些慌,但随即想到,这捐出来的田,焉有收回去的道理?他们不还族田又如何?曲清江只要敢将她祖父的牌位迁出祠堂,那就等着被戳脊梁骨吧!
这么说,你是想让你爹和你祖父被族谱除名吗?曲铭沉声问。
他们未有过错,你们又凭什么将他们除名呢?难道是因为不让你们占便宜?可试问你们任何一家,可曾出过这么多钱修葺墓园、祠堂?你们又有哪一家捐出这么多族田?你们什么都没做,反而因为我们家做了,不愿意当冤大头了,便觉得是我们家错了。曲清江反问。
将他们除名,那是因为你这个不孝女要将他们的牌位从祠堂里移出去。
他们?这么说,族长是答应让我爹的牌位进入祠堂了?曲清江问。
曲铭一噎,道:你别转移话题!
是我转移话题吗?难道不是你们不敢正面回答我后面那些问题?是谁在逃避族田的问题?又是谁占了便宜还得寸进尺?我们倒是可以出钱修葺祠堂与墓园,可也得均分才对吧?没道理我们出了大价钱,你们还觉得理所当然。若说百年之后谁家的牌位占位子最多,那必定是你们这些子孙多的吧?这里只有我祖父与我爹,孤零零的,你们想仗着人多欺负他们吗?
曲清江虽然在跟他们讲道理,但若宗族是一个讲道理的地方,便不会有那么多吃绝户的事情发生了,故而曲氏族人厚着脸皮不回应族田之事,一直与曲清江僵持着。
三叔公站出来劝曲清江:乐娘,你是知道的,曲家只有你们家的家境最为优渥,大家的家底稍多一些,又怎会吝啬捐钱修葺祠堂与墓园呢?
曲清江道:那只怕要让三叔公失望了,为了给爹治病,我卖掉了七十亩肥田,家中如今只剩三十亩薄田了,比三叔公家的七十亩田还少大半。
众人一惊:什么?曲清江竟然卖掉了七十亩田?!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你爹的病哪里需要这么多钱,你骗人的吧?年轻气盛的族人忍不住开口。
三叔公有些下不来台,皱着眉头看向曲镇:阿镇,你知道这事吗?
曲镇也是懵逼的一员,闻言,摇了摇头:这是三哥的家事,我如何能知晓呢?
那七十亩田卖给了里正,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去跟里正求证。
曲氏族人的脸色十分难看,没想到曲清江如此舍得,明知她爹已经病入膏肓没救了,却仍变卖家产去填补这无底洞,不是傻就是蠢!
而且那七十亩田卖给了里正,以后有什么事,里正肯定会偏向她,她倒是会笼络人心!
不过还有三十亩田不是吗?
曲清江跟赵长夏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想到他们连最后那三十亩薄田都不放过,心中对他们就更加厌恶,道:也是,你们从不关心我爹的身体情况,只盯着我们家的家底,自然不清楚他的病需要花多少钱。我也不奢望我爹在世之时,诸位能伸出援手借钱给我爹治病,可这是最后的三十亩田了,如今跟族里每家每户都一样,没道理什么事情都还是我们出大头吧?
以前曲家富庶才说那些开销她们家多承担一些,没道理如今她们家落魄了,还要出那么多钱。
众人被她这般一顿损,心里有气,但也知道赵太医的诊费不便宜,加上荆溪之前透露过曲锋吃的药里有好几味名贵的药材,曲家能撑到这时候才卖田,想必是家底都已经掏空,才不得已而为之。
曲家之前遣散荆溪的时候,荆溪为了面子就说是曲家没钱雇仆役了,倒也成了佐证。
只不过这时候松口,岂不是告诉别人,他们就是为了曲家的家产才阻拦曲清江的?
他们坚持不松口,曲清江也没有再纠缠,直接将她爹的牌位送回了曲家设的小祠堂。
曲氏族人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曲锋早就在家设了小祠堂,不仅供奉着曲家的高祖、他爹,还有他娘、妻子等女人,如今加了他,他们一家倒是团聚了。
对此,他们倒是无可奈何,也没资格因为曲家另设小祠堂就真的将曲锋她爹、曲清江的祖父的牌位移出祠堂。但占不了什么便宜的他们对曲锋、曲清江倒是恨得牙痒痒的。
他们以为曲清江就这么忍气吞声了,孰料曲清江直接将矛头指向曲铭,道:当初捐献出去的族田,我们确实没资格收回来,但是曲氏任何一家也不能私占族田。
族田的收益本就包括了修葺祠堂墓园、祭扫等宗族性活动的费用,因此往后这种宗族性的活动,我们便不会再出钱。
其次,族田的费用去向也得半年一公示,以免有人侵吞族田资产而大家都不清楚。若真发生族田被侵吞的情况,那说明族长失职,没有德行之人就不该当族长,所以建议更换族长。
曲清江的话刚落音,曲铭的儿子们就已经气势汹汹地质问:你什么意思,你在说我爹中饱私囊?没有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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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公其实早就不甘心了,为什么只有曲源和曲湖能去读书,他的子孙却得为他们让路?只是早些年大家都没什么利益冲突,故而这些问题并未摆在明面上。如今曲清江这么一挑拨,他自然流露出了不满。
曲清江扯起一抹冷笑,没道理让他们团结一致来对付她们,他们却坐享其成。得让他们这群利益熏心的人狗咬狗,省得整日盯着她们。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这是在离间曲氏族人,不过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谈不上多好,联盟也不是十分牢靠,被曲清江这么一挑拨,不说立马翻脸,但他们之间的裂缝越来越大是必然的。
曲清江挑拨离间后就不再管他们,而是开始闭门守孝。
田氏并不想为曲锋守孝,所以就趁此机会提出离去。
曲锋在世时便已经还给她卖身契等,放她离开了,是她暂时不想那么快回到那个有好赌的丈夫的家里,又恰好遇到曲锋去世,曲清江等人都无暇管她,才又在曲家多待了一段时间。
她主动跟曲清江说这事,自然是想要一点好处。
赵长夏有些诧异地问:你怎么还没走?
田氏:
她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道:我先前就打算走的,但,这不是刚好遇到郎君仙逝嘛,想着郎君对我也不错,我怎么都得送他一程
那你送完了,可以走啦,要是不认得出门的路,我让李小娘送送你。赵长夏道。
田氏:
她悻悻然地出了门,又暗骂了声,爹死了都还这么抠门,抠死你们算了!
曲清江跟赵长夏没管她,而是问李氏:小娘,你是否想离开?爹已经去世,你也自由了。
李氏苦笑,自由?她有吗?
就算曲清江愿意放她离去,给她自由,可她出去后还能做什么呢?
她给人做过小妾,且到了她这般年纪,就算她能找到一户人家嫁了,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人家,到了那里,她还是得被磋磨。
若是不嫁人,又还有哪里有她的容身之所呢?
曲清江道:小娘若是不想离去,就留在家里吧!只要我们还在这个家一日,这里便依然是你的家。
李氏刚想点头,却突然想到什么,隐晦地看了赵长夏一眼,旋即摇了摇头:我只怕不能留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醋缸:穷了。
赵狼灭:没事,我们不做富三代,我们做富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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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抹肚
李氏的眼神虽然隐晦,但赵长夏还是敏锐地发现了,不过她没说什么。
曲清江问:为何?小娘不愿意留下来吗?
李氏见她不明白,无奈道:你爹的妾室与你爹的上门女婿住一块儿,别人会怎么想?你爹初丧,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可等你们除服了,流言蜚语还止得住吗?
曲清江这才想起赵长夏对外的身份,李氏继续跟她们住一块儿确实不太方便。不过她倒是不在意那些,道:没有爹死了,就将爹的小妾都赶走的道理,小娘不必在意那些流言蜚语。
李氏摇头:你们本就与族人作对遭了他们记恨,往后若是留下什么把柄给他们,只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届时又会为你们惹来不少麻烦。所以我想过了,我不能留在这儿给你们添麻烦。
小娘不留下来,还能去哪儿呢?曲清江想到若是连她也要离开,那曲家便真的空了,心里就十分落寞。
李氏心里也悲凉无比,道:天大地大,总有我的容身之所。
曲清江却没李氏想的那么乐观。她们算是同病相怜,唯一的区别是她遇到了赵长夏,她爹也在去世之前为她铺好了路,不让族人轻易地吃绝户。
而李氏却没有这运气,因此被吃绝户不说,还被乡人骗走发卖,那些瓜分了她家家产的族人没有一个出手解救她的,就算她回到那边,也已无容身之所。
可要说眼睁睁地看着李氏离开,曲清江也是舍不得的,她们虽非母女,年纪相差也不大,但在她的心里,李氏就是半个家人。
赵长夏看着这两个陷入了离别的哀伤情绪中的女人,道:小娘完全可以在附近另辟一处屋舍居住,大家住得近可以有个照应,又不必担心因为住在一起而有流言蜚语。我记得曲家旁边的空地也是曲家的吧?在那儿建一间农家小院也不是问题。
曲清江:
李氏:
对哦,她们为什么想不到呢?
李氏道:另起一间小院只怕要不小的开销,曲家已经到了变卖田产如此艰难的地步,不能再浪费钱了,不若我到村中租一间房子
租住别人的房屋得先确保有稳定的收入,否则没钱了就会被人扫地出门。反正那些屋舍建好了也仍旧是曲家的,小娘不必担心被赶,也不用为温饱而发愁,更不必担心寄人篱下看人眼色。曲清江道。
赵长夏点点头:我问过郑阳,建造一间民宅不过五贯钱左右,我那些月钱没怎么用过,可以赞助你一些。
曲清江也道:小娘若坚持搬出去住,那我也会给你五贯钱安置费。曲家这点小钱还是有的,小娘且放心。
李氏一下子就想起自己当年孤苦无依,被发卖时的无助绝望,当时若是有曲清江这样的亲人,她的人生或许就不会如此波折坎坷了。她的鼻头一阵酸涩,道:其实我这些年也攒了些钱,我不能白住,所以就当是我租住的吧!
小娘这就见外了。曲清江一锤定音,小娘不必说了,这件事就这么定,小娘若是觅得良人,或是有更好的去处,我们也绝不阻拦。在那之前,小娘就当这儿依旧是你的家吧!
事情定下了,却因为在曲锋的孝期内,未能立马动工,且李氏名义上是她爹的女人,以守孝之名留下来,也暂时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等田氏收拾好自己的行囊离开后,曲家便安静下来了。
曲清江坐在堂上,看了眼主位,那儿仿佛还坐着她的爹娘,可是转眼间,他们的身影又消失了。
偌大的厅堂静悄悄的,明明已经盛夏,却仍有凉意从角落冒出。
赵长夏走了过来,在她旁边坐下,道:门已经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