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

  你今天还难不难受啊?闻夏蹲下摸摸它的狗头,得到抚摸的大黑狗更粘人得往他怀里挪。
  谁能拒绝毛茸大狗狗的撒娇呢!
  闻夏心软得一塌糊涂,抱着大黑狗一顿揉搓猛吸。阿哞脾气好得不行,还主动躺下翻起肚皮,用一双湿漉漉的狗眼看着他。
  狗狗肚皮上的毛发柔软又暖和。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自家两脚兽在外面偷腥的动静,闻夏房间很快传来挠门的声音,爱吃醋的闻大鸽在里面疯狂喵喵叫。
  闻夏感觉自己就像个救火员,东边救完救西边,他回到房间,闹脾气的闻大鸽转身就跳上他的电脑桌,躲到电脑显示器后面,只露出一根毛绒绒的大尾巴在外面烦躁地甩动。
  别生气了儿子,我跟它就是玩儿玩儿,你才是爸爸最爱的小猫咪,闻夏拿过一边装着冻干的盒子晃了晃,要不要加餐?
  闻大鸽趴着,一双湛蓝的眼睛从显示器底下的空隙看他。
  闻夏打开盒子拿了两块儿冻干在手心引诱,不一会儿,大鸽喵了一声,慢吞吞地钻出来。
  闻夏在房间里和猫儿子你侬我侬,越侬越侬觉得奇怪
  林风起怎么还没回来?他和林风起应该是差不多时间从医院离开的啊,从停车场出来的时候还看见林风起的车就在后面,怎么他都到家这么久了,林风起人呢?
  不会在半路出什么事儿了吧?
  闻夏犹豫片刻,一边想着林风起怎么样跟自己又没关系,一边又想着他要是真在路上出什么事儿
  那每月工钱谁来结?
  想到这里,他拨出了电话。
  响了三声,接通了:喂?
  那看来没啥事儿。闻夏得到了放心的答案,张口就来的本事一如既往稳定发挥:哦,打错了。
  林风起:
  为了增加说服力,闻夏又说:不好意思啊,本来是要打给我朋友的。
  林风起:没事。
  正要挂电话,那头背景音传来一道女声:你是要打狂犬疫苗是吗?
  嗯?
  闻夏愣了下,刚想开口,电话嘟的一声挂了。
  闻夏:
  闻夏:?
  狂犬疫苗?什么狂犬疫苗?说话的是护士还是医生?是在对林风起说话吗?
  是吧?应该就是吧?
  闻夏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林风起半路消失,是去打狂犬疫苗了?他打这玩意儿干什么,被狗咬了?
  等等,咬?
  他猛然想起林风起手上的创可贴,两个创可贴之间的距离
  闻夏抱过闻大鸽,掀开它的嘴皮子,对比了一下大鸽两根尖利的小虎牙之间的距离
  好像,是可以,对上的。
  闻夏撩嘴皮的模样像极了要给它刷牙的架势,闻大鸽最不喜欢刷牙,扭动着从两脚兽怀里挣脱,又跑回显示器后面躲着了。
  你是不是把你后爹给咬了?闻夏趴在桌面上戳它暴露在外面的大半个猫屁股,待会儿他找我要赔偿怎么办,会不会扣我工资?你说我要是把你交出去自首,能从轻发落不?
  喵小猫咪的叫声透露出浓浓的不满。
  林风起半天没回来,闻夏先做了自己的晚餐吃完,正洗碗呢,大门滴滴两声,开了。
  闻夏甩着手上的水走出厨房:你打完针了?
  阿哞兴奋地围在男人脚边又扑又转,林风起沉默两秒才答:嗯。
  闻大鸽咬的?
  看来是了。
  不怪它。林风起说。
  闻夏:那不行,一码归一码,我儿子咬伤你,子不教父之过,我这个当爹的给你说声对不起啊。
  林风起看着他,表情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闻夏索性接着往下说:虽说我家大鸽身上没什么病,但打一下疫苗确实放心一些。疫苗的钱多少你说吧,我报销。如果还需要什么额外的赔偿比如精神损失费之类的只要合理,我也不是不能赔。你看呢?
  林风起安静半晌,蹙了蹙眉说:不用。
  闻夏:嗯?
  不用报销,也不用赔精神损失费。
  你不差钱,看不上我这点费用是吧?
  不是。
  闻夏想说要不你干脆从我工资里扣得了,省得咱俩这一来一往的算不清楚账。
  林风起却盯着他的脸,忽然问:你现在心情还好么?
  话题拐得突然,闻夏困惑地眨了眨眼:还行,干嘛?
  林风起没说话,只是定定地注视他,似乎在他脸上寻找什么似的。
  闻夏不喜欢被他这么看着。或者说,不习惯。
  在他的记忆里,林风起这样正眼直勾勾瞧他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多的时候是他看着林风起,二皮脸似的追着他满校园跑。
  他心情顿时变得不太好。
  在医院停车场的那种情绪又漫上来其实不止在医院停车场,这一周以来,面对林风起和与他有关的事情上,他有许多次感到突如其来的烦躁、又突如其来的低落。林风起这三个字就像是一个开关,一旦碰到就让他整个人变得急躁难安,被困在迷宫里找不到出口似的。
  这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好的信号。
  闻夏忽然没了交谈的心情,改口:说错了,我现在心情不太好,你别惹我。狂犬疫苗的费用你从我工资里扣吧,然后,对不起。我要说的就这些。
  说完,他转身把自己关回房间。
  林风起站在客厅,卡在嘴边的那句对不起就这么在空气中无声消散。
  第25章 心动起源
  闻夏回到房间,把自己摔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挺尸。
  枕头是林风起家的,深深埋进去后能闻到淡淡的薰衣草香,倒是让人头脑稍微冷静了些。
  他对林风起与其说是一见钟情,不如说是好奇心害死猫,自己把自己绕进去的。
  其实在记住林风起的脸之前,他先记住的是少年有些与这个年纪有些格格不入的沉稳嗓音。带着独特的冷感,并不锋利,像是埋在雪层之下的一块大理石。
  他之所以记得这个声音,是因为曾在周一早晨的晨会上听到过。
  闻夏自打入学就没好好听过晨会,周一晨会对他来说只有补眠的作用,就是站着睡觉难受了点儿,不能真的睡着,否则立不住。
  那天晨会他例行闭目养神,然后就听见了一把低沉沁凉的嗓音。那声音有条不紊地念着演讲稿,每一停、每一顿都恰到好处,明明是死板无趣的模板发言,由他念出来却像不知名的摇篮曲,非常好听。
  闻夏听着这声音,想睁眼瞧瞧的,但眼皮子反而越来越沉重。
  然后他就真的睡着了。
  很神奇的是,他就算睡着了也没有倒下,除了脑袋往下垂得略微明显。果不其然最后享受到了班主任的亲自叫醒服务。
  闻夏醒的时候升旗台上已经不见任何一个学生,只剩下校领导手里拿着张稿子激情盎然地朗读。
  不错,很有感情。念得很好,下次别念了行吗?
  闻夏听着,脑子里想的是另外一个声音。
  后来在拥挤走廊上的惊鸿一瞥,闻夏想,原来是他。
  喧嚣中的宁静总是特别的。
  闻小少爷十几年来什么没见过,稀疏平常的东西根本无法引起他的注意。而林风起足够特别。
  当时,林风起看完看完成绩排名就穿过人群离开了,闻夏转头望着他的背影走远,抬起手肘顶了顶身边的朋友:那谁?
  朋友循着他的视线看了眼,说:还能谁,林风起呗,排名第一的那个。咱班老师总是挂在嘴边拿来拉踩咱们的那个别的班的同学,就是他。
  老师都喜欢好学生,林风起更是各方面都挑不出毛病来,深受各科老师的喜爱。虽说他们高中在全市也能排得上名次,但重点班和普通班的氛围还是有着明显差别的,毕竟真正将学校口碑撑起来的,永远是优等生。
  闻夏当时在末尾班,在他的主要引领下,整个班级的气氛充满青春期的躁动,那氛围,换了谁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个成绩多好的班。
  他和林风起是两个极端。一个安静到将世界排除在外,一个恨不得把全世界的热闹都收入自己囊中。
  人对特殊事物的好奇心与生俱来。
  从前闻夏没有注意,但当注意到有这么号人之后,他就发现怎么好像周围与他有关的事情都变多了?
  比如老师们确实在课上经常拿林风起作为正面例子敲打他们;比如有时去跑早操的路上,他一晃眼便会看见站在A班队伍里的林风起,他是领跑的人;又比如中午去吃饭,好几个窗口,可他有时一转头就能在隔壁队伍,或者隔壁队伍人流缝隙间看见隔壁的隔壁队伍里有个熟悉的身影;再比如
  怎么哪儿哪儿都是他。
  闻夏总是在打量他、观察他。渐渐地也会发现一些对方的小习惯。
  比如,林风起喜欢穿高领毛衣。他们学校的校服有三套,夏、春秋和冬季各一套,天气冷下来后,大伙儿在校服里穿的衣服便越来越多,冬季校服做得足够厚,内里有一层保暖绒,闻夏注意到林风起最常在里头撘的就是高领毛衣。
  比如,林风起不太吃辣,在食堂看见他从自己不远处路过时,盘子里的菜颜色都非常健康,很少见到辣椒的红色,当时闻夏不知道他是不擅长吃、还是不喜欢吃。
  比如,林风起其实偶尔也会发发呆。
  比如
  等闻夏反应过来的时候,期末考试都结束了。
  那个学期,闻夏的期末成绩堪称突飞猛进,可他平时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刻苦学习,只是想到林风起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多看会儿书、多完成两道习题罢了。
  而在即将到来的寒假前,闻夏发现自己感到失望的竟然只有一件事放假期间见不到林风起了。
  如果这都不算喜欢。
  可有人会因为只是多看了谁几眼,就喜欢上对方吗?
  闻夏不知道,但再开学,他开始放任自己对林风起的过度关注。他的月考成绩一次比一次好,连同班的朋友都察觉到了分离,扒着他干嚎:老夏,你这是要抛下我们去哪儿啊
  去哪儿?
  闻夏看了眼A班的方向。
  我要去迎接人生的挑战了。他语重心长地拍着朋友的肩道。
  闻夏学习一般,是因为他不爱学。他不喜欢这种枯燥乏味的事情,但事实上他不笨,从小到大老师们对闻山海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你家孩子就是心思不在学习上,苗子是个好苗子
  高一下学期期末,闻夏考进了A班,成为林风起的同班同学。
  闻山海高兴坏了,老父亲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我家儿子终于长大了,不让他爹操心了云云。
  只有闻夏知道自己为什么考进A班的。
  A班人数是恒定的,有人考进去,就必然会有人离开,班里座位便要重新变动。座位的安排没什么规律,但是在班主任排好的座位表上,他和林风起不在一块儿不仅不是同桌,还不在邻近的区域。
  闻夏悄悄去找了林风起同桌的同学,好一顿软磨硬泡,最终以请对方吃半个月的午饭为成交条件,一起去找班主任互换了座位。
  那同学问他:你干嘛非得跟我换位置?
  闻夏义正辞严:就我一个人是从9班调进来的,我怕我跟不上,到最后一轮游了,就想抱一抱年级第一的大腿。
  只可惜,年级第一的大腿好抱,心却不那么容易捂热。
  反正闻夏捂了三年都没成功。
  所以,他也不认为分道扬镳这么多年,再见面就能捂热林风起。要热早就热了。
  闻夏郁闷了好一会儿,爬起来去洗澡,好好浇一浇自己不清不楚的大脑。
  邹博彦又打电话叫他出去玩儿,闻夏刚洗完澡,一口回绝:不去。
  闻夏同志,我发现你最近极度不合群啊,邹博彦说,你可别告诉我你结个假婚还真搞起顾家好男人那一套了。
  闻夏:呵呵。
  邹博彦品了会儿这两个字蕴含的情感,问;大少爷,咋了这是,心情不好啊?
  你又知道了?
  我还能不知道你?咱俩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你就是放个屁我都知道你昨晚上吃了什么。
  你恶不恶心?
  人家担心你嘛~~
  滚。
  不开玩笑了,邹博彦收敛道,是不是又是林风起?
  闻夏皱眉:关他屁事。
  得,果然跟他有关系。
  如果是从前,闻夏可能会拉着邹博彦大吐苦水说林风起多么多么难追但是现在他不太做得来这种事情了。
  可能,感情这种事情,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
  邹博彦也体贴地没有追问,只是沉默良久,忽然说:闻夏,我说真的,你对他还抱有期待,对吧?
  抱有期待,这个词非常模棱两可。
  还喜欢吗?不一定,也许只是陷入过去求而不得的不甘心当中。
  那你说不喜欢吗?这也不一定,谁知道不甘心的底色到底是不是还喜欢。
  但无论哪种,最终都可以归纳于有所期待。
  闻夏有些狼狈地挂了电话。
  枕头上的薰衣草味道很淡很淡,淡到只有像之前那样深埋下去才能闻到。但他忽然发觉,自己认床的毛病似乎只有头两天发作得厉害了些,之后的几天,他的睡眠质量竟然以从未有过速度平稳了下来。
  他原本以为只是因为林风起家的枕头还不错,床垫和被褥也足够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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