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知青们的态度, 一转眼就又变了。
  江雎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感到失望, 似乎早已经预料到, 他们不会跟着她一起去举报余长寿那群人。
  王惜因骂了一通,反而被某些人讽刺。
  王惜因气得不行,坐在她自己的床上生闷气。
  江雎瑶抬起眼皮, 看着气呼呼的王惜因, 莫名的笑了起来:“这么生气做什么?我都没有生气。”
  “我就是生气,一点骨气都没有, 不知道又因为什么退缩了。”王惜因咬咬牙, 想说这些人这个样子, 活该被欺负, 但说不出口, 要不是因为江雎瑶的态度, 她也不会站出来。
  说白了,都没有不顾一切去做一切的勇气。
  汪淑云拿着晾干的衣服进宿舍,看着气哼哼的王惜因, 一阵暗爽。她早就看不惯王惜因了, 仗着自己漂亮, 招蜂引蝶的, 让村里的小伙子那么追捧。
  汪淑云暗里咒骂一声, 都是一群只看脸的人, 活该谁也不被王惜因看在眼里, 白干了那么多活。
  王惜因抬起眼,看着汪淑云:“你对他们说了什么?”
  “要你管。嘴长我身上,我爱说什么就说什么。”
  王惜因冷哼一声:“你现在笑吧, 有你哭的, 跟了余小伟那种人,呵呵。”
  “余小伟怎么了?好得很。”汪淑云转过头看着站在角落里闷不吭声的吴清月,“有些人就算倒贴,我家余小伟也看不上呢!”
  吴清月手指捻着衣角,闻言慢慢抬起头。
  “看什么看?”汪淑云不屑的哼一声。
  汪淑云转过身又看着江雎瑶:“你也太虚伪了吧,一个人给二十块钱,这么有钱,大家找你借钱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拿不出来?你是故意不想让大家送东西,害怕别人拿到工农兵大学生名额?要么就是你看不起我们,不愿意借钱给我们。”
  汪淑云沉凝了两秒,恍然大悟一般:“或者,其实压根就没有钱,只是唬大家帮你做事?”
  江雎瑶坐在自己的床上,上半身靠在床支架杆上,双腿交叠,姿态悠闲极了,淡淡看着汪淑云:“我有钱没钱关你什么事?你是我妈啊,管东管西。”
  王惜因噗嗤一声乐了,江碧微跟着笑了起来。
  “你……”汪淑云简直想把江雎瑶的那张脸撕烂,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姿态,这样的眼神,仿佛完全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似的。
  “哼,我看你得意到什么时候。”汪淑云放了狠话,也懒得待在宿舍,直接走人了。
  随着汪淑云离开,气氛有些尴尬。
  陈珍柔只想占人小便宜,人不笨,知道最近知青点气氛尴尬,早早躲开这些破事。
  江燕则完全不明所以,什么都不知道,连站队的资格都没有。
  吴清月抬起头,看着江雎瑶,嘴巴微微张开,想问江雎瑶,是不是有人站出来举报余小伟他们就行了,她可以站出来……
  吴清月鼓起勇气,想开口说话,那股子勇气像是鼓起的气球一下子放了气,完全消失无踪,纠结了许久,到底一句话没有说出来,转身走出宿舍去养蚕房那边上工去了。
  宿舍只剩下四个人,江雎瑶王惜因江碧微和周青华。
  周青华没有离开,让江雎瑶微微有点惊讶,不自觉的看向她。
  周青华直接走到江雎瑶面前,伸出手来:“拿来吧!”
  “什么?”
  “举报信,拿来,我帮你去送。”
  江雎瑶怔愣了一瞬,有些奇怪:“为什么?”
  这种事,按照周青华的行事作风,应该避开才对,竟然主动要求帮忙送信。
  周青华认真想了想:“没为什么。”
  周青华待了这些年,看到过太多人了,知青点的女知青,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有的仍旧留下来,像汪淑云这种“老人”,有些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选择了嫁人,有些依旧抱有一颗回城的心。
  大家都变了,从最初到现在,变得面目全非,或许是主动的,或许是被逼的。
  但她没有见过谁像江雎瑶这样的,认准了就去干,管对方是谁,管这件事多么困难,管这个事会是什么结果。
  想做就去做。
  这样的行为和做事风格,莫名的让周青华觉得怀念,她自己做不到,却格外喜欢这一份炙热,那种别人燃烧着,连同她也感到的那一份火热。
  所以她愿意提供一些帮助。
  周青华认真和江雎瑶分析:“你要举报的事,余家那些人肯定知道了,会格外盯着你,你出门不方便,而且最远也就是县城,去别的地方需要介绍信买票,你拿不到介绍信。所以举报的范围,就是县城里。”
  周青华越说情绪越低落,县城么,以前有人试过,压根没有任何结果。
  好像在做无用功。
  江雎瑶认真看了周青华一会儿,拿出两封举报信,交给周青华。
  一封是交给公社的,一封是县城的。
  周青华看着公社那封信,眉头皱得很紧:“这个完全没用。”
  “我知道。”
  周青华更不解了,知道还要拿去公社,这是在干嘛。
  江雎瑶把信拿出来,也并不是完全信任周青华,而是除了周青华,她还让苏一然帮她送这举报信,双重保险,不怕出任何意外。
  江雎瑶只是笑笑,没有解释。
  她的想法是,自己的举报万一成功了呢?那个时候,这封向公社举报的信,就有重要含义了,明明举报了,公社却没有处理,变相的说明了公社那帮人根子坏了,和余长寿这些人一伙的,足以侧面证明很多东西。
  周青华见江雎瑶坚持,也没多说什么,把信收走了。
  反而是王惜因觉得奇怪:“你就不怕连累你?”
  “连累我什么?难不成我还能得到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然后因此被取消?”周青华觉得好笑。
  王惜因也跟着笑了起来:“也对。”
  见周青华离开,江雎瑶的神色也变得严肃了很多:“这封举报信,只写了李力勇耍流氓,那姓李的和余长寿包庇的事……”
  她觉得还不够。
  江碧微有些不解:“你不是说最主要是让人看到这封信来调查吗?”
  就像一个引子,只要有人来调查,别的事都可以一点点扒出来。
  江雎瑶点点头:“希望……”
  希望什么,大家都清楚。
  …………………………
  周青华把举报信送到县城去以后,回来的时候,拿着一些东西,那是江雎瑶的舅舅再次寄来的东西,周青华看到了,就顺便给她带回来。
  周青华把东西交给江雎瑶,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不要抱太大希望。”
  江雎瑶知道指的是什么,点了点头。
  “又寄东西来啊,可真好,难怪完全不争取那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可能压根都看不上吧!”汪淑云忍不住说着酸话。
  “你的嫉妒连你这么大张脸都装不下了。”江雎瑶故意看着汪淑云的脸,“果然嫉妒让人变得更丑。”
  “你……”汪淑云气得说不出话来。
  周围的人纷纷摇头,明知道说不赢江雎瑶,还每次都如此。
  这次的包裹不大,看起来没有多少东西,江雎瑶抱着包裹直接进宿舍。
  包裹里的东西不多,又是成衣,然后就是钱,她不在意这些,直接把信拿出来看。
  她看着舅舅和外婆的信,看着看着,笑容凝在了脸上。
  “怎么了?”王惜因和江碧微都感觉到不大对。
  江雎瑶摇摇头:“没什么。”
  这一次舅舅和外婆都寄了钱过来,不少,一人给了两百块钱。
  而他们在信上,详细的写了一件事。
  雎海波和他那个在知青办上班的老同学联合起来做了一件事,那便是故意透露出一个消息,说是雎海波让人换了江雎瑶和盛念笑的名字,原本下乡的江雎瑶没有下乡,是盛念笑下了乡。
  这个消息,很自然的进入了一直盯着雎海波的那位竞争对手手里,如此大的事,自然不能放过,完全可以当做对付雎海波的武器。
  当然了,那个人也不傻,还专门打听了,发现果然有这事,于是立即举报雎海波。
  于是雎海波便被调查,调查以后发现,下乡的就是江雎瑶,盛念笑好好的待在城里,雎海波这是被人陷害了,同时也调查出来,那个陷害雎海波的人,就是那个和雎海波争夺岗位的人。
  最后结果就是,雎海波成功的升职,而那个举报的人,差点被开除,就算没有开除,岗位也换了,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再和雎海波站在一起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原本是一件好事。
  但偏偏这件事,涉及到了江雎瑶下乡,所以雎海波当时就说了,下乡是光荣的事,他的外甥女绝对不会退缩,他不会做出那种换名字的事,他的外甥女也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这事闹得不小,现在雎海波他们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么多人盯着,要是把江雎瑶直接弄回城里,似乎不大好。
  所以雎海波现在很愧疚,江雎瑶得继续待在乡下。
  又寄来的钱,就是雎海波和陈美淑对她补偿和愧疚。
  当时设计的时候,雎海波是真的没有考虑到这个。
  无法回城,也就意味着江雎瑶的后路没了。
  当然了,她知道,如果她非要回去,雎海波他们也肯定不会反对,可那样的话,或许会对雎家造成一定的影响。
  她不想也不可能让自己影响到雎家。
  原主在乡下那么困难,最后选择自杀,都没有想过回城去影响雎家,更何况是她这种明显会给雎家带去麻烦的事。
  她把东西收好,一时间只觉得老天爷在玩自己。
  盛念笑是主角,来下乡就是easy模式,轮到她自己,活生生的玩成了困难模式。
  不知道为何,她真的有点想笑。
  …………………………
  两封举报信,都没有下文。
  公社的那封,江雎瑶原本就没有抱希望,但她没有想到,县城的那封信,依旧没有后文。
  是有人看到了,被阻拦了,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没有受到重视?
  在她想要再次写举报信的时候,余长寿有一次来到了知青点。
  余长寿的脸色不大好看:“江雎瑶,你出来。”
  难道是举报信的事?江雎瑶猜测着。
  余长寿冷冷的看着江雎瑶:“公社那边收到了一封举报信。”
  江雎瑶挑挑眉,没有选择后退,打算迎难而上。
  余长寿眼底滑过一丝嘲弄,小小年纪,还真以为能搅翻水?他会让她知道她多么渺小和无能,后悔干这些愚蠢的事。
  “举报你有伤风化,行事作风完全没有一个女生该有的样子,继续下去害人害己。”余长寿继续道。
  “什么?”江雎瑶惊讶极了,完全没有想到,是有人举报了自己,一时间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江知青,看你是一个女生,我也不想说你。但我去公社开会,人家点名批评了你,说我这个队长工作没有做到位,让我必须批评你,要是你还不改的话,就只能再安排人下来教育你了。”余长寿叹了一口气,依旧严肃说道,“你看看你,明明是受害者,却不知道珍惜自己名声,非把事情闹大,害得别人都以为我们山月村有女知青被人给强……你知道这对我们山月村的名声造成多大影响?对公社造成多大影响?”
  余长寿伸出手来指着江雎瑶:“你看你这是啥打扮?大家都是编成辫子,干干净净利利落落,就你非要和别个不一样,把头发弄在头顶上,还弄成一朵花的样子。你这是为了故意吸引男同志看你?你这种思想要不得,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要含蓄,而不是这么妖里妖气。”
  “连弄个头发都不行?”江雎瑶忍不住反驳。
  “你这是啥态度,我批评你还要顶嘴,不服气?你这思想,我看就得让人来教育才行。”
  周青华听着不对劲,赶紧上前来:“队长,你也知道,她是城里来的,不同地方风俗不同,她不了解这些,不知者无罪,没有任何恶意。”
  余长寿斜乜了周青华一眼:“我还想说你呢,你这个组长怎么当的?江同志犯错,你就不会提醒她?才管理几个人就管理不好,既然管理不好,那就换人好了。”
  余长寿看了看周围:“汪淑云,思想觉悟高,就你来当这个组长吧。”
  汪淑云激动坏了:“队长,我一定当好这个组长。你不知道,这个江雎瑶,吃穿都是资本主义大小姐的作派,平时还喜欢欺负人,周组长,不是,周青华还喜欢偏帮她……”
  余长寿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那现在开始,你盯着江雎瑶,她要是不改那些毛病,我带人来重重的教育她。”
  “好。我一定好好看着她。”汪淑云满腔热血沸腾。
  余长寿轻蔑的看了江雎瑶一眼,转身走了,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让江雎瑶看看,也让所有知青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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