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9 章
玛哈道:“教廷,代表着唯一的真神在人间的意志,神说,男女可因为爱而结合,因为神旨而结合,孕育出子孙后代,将神的思想流传万世,所以,不被神所认可的情感,是需要毁灭的。”
萧尹若有所思,而后笑笑,道:“我听说,苏特教廷的长老收养了无数的美少年,教授他们知识,供给他们美食,不知道,有没有得到神的认可?”
玛哈意外的挑挑眉,“看来你明白。”
萧尹冷笑,“这世上有没有神我不知道,但是人,无论中原还是西域,都差不多。”
玛哈笑了笑,道:“的确如此。”
萧尹忽然问道:“玛哈姑娘似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态度。”
沈绛也从来没有在她面前避讳掩饰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
玛哈轻抖了下缰绳,侧脸对着萧尹笑得娇媚,“王爷阁下知道妾身年岁几何吗?”
“姑娘应当有花信之年。”萧尹直言。
玛哈笑得摇头,“按照你们中洲的说法,我已经快知天命了,当你活到我这个年纪,对世上的大部分事情,都不会太好奇了的。”
萧尹有些意外的打量了她一下,朗日之下,玛哈的笑靥带着纯真可人,眼眸清澈灵动,若不是她那偶然泛起的洞察一切的嘲笑,其实说她是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也不会让人怀疑的。
但比起萧尹那稍微的惊讶的表情,有个人简直是被五雷轰顶一般砸了个七荤八素。
殷无措仔细想了想,中洲所说的知天命之年……
二十弱冠,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
五十!!!?
……
“她在胡扯的。”沈绛微微闭着眼睛,身体随着萧尹给他揉按后背的手势轻轻的晃动着。
萧尹失笑,“我知道。”
“我那六叔……他是个风流子,少年得志,他肯伸出援手的人,必定是他感兴趣的人,若是按照当年六叔行走江湖的年纪,玛哈姑娘如今也就二十七八而已,最多而立。”
“在这片世界,真实的自己,是会被伤害的,玛哈曾经被伤害过,所以她有无数重的面具。”沈绛说着,掀起了车帘,看向车外,殷无措离得玛哈远远的,却拼命的打量着她,一脸的欲言又止。
他笑笑,原来如此。
然后又舒展舒展手臂,往垫子上一趴,“我不要坐车了,我要骑马!”
就算马车里十分的柔软稳当,他坐了好几天,也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不行。”萧尹给他把衣服披上,“你这副样子,怎么骑马?”
“对啊!我这副样子,怎么骑马!?”他干脆起身,比着手指,半跪在萧尹身前,对着他的胸口咄咄指着,“对了,我不是说你今天不许出现在我面前吗?为什么又跑进车里来?”
今早上车,沈绛一抬脚就把他踢出了车厢,扔一下句,“离我远点!”就把车门给关得严实。
萧尹笑得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保证什么都不做。”
“你这色……”沈绛想想,没有骂出口,这人的嘴巴坏得很,各种意义上……
以免自己吃亏,他只赌气地把人往车外推,“你出去、出去!”
萧尹根本不出去,反而双臂把他整个儿都包围着,“让我看看要不要上些药,成吗?”
这怨气实在重的很,估计难受了一上午了。
“不需要!撒手!放开我!”
“嘘——外头人都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
“别动,我就看看……”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既然看看了,那不可能只是看看的。
然后,情况就又严重了一些。
……
傍晚的时候,大路上迎面来了一小队人,十五六个人。
为首的两个人,一人穿着葡萄藤纹的袍子,是个二三十岁的年轻男子,汉人长相;另一人则是一名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深目高鼻,浅褐色的头发,穿着紫色的长裙,戴着一顶金丝冠。
剩下诸人都是穿着黑色的劲衣、戴着兜帽、佩着弯刀的武士。
这是苏特女王的特使,听闻有东方上国的使臣前来,立刻从王城日夜兼程前来迎接的。
沈绛揉揉惺忪的睡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衣衫整整齐齐,连头发都梳好了。
萧尹还在他口中塞了一枚药丸,是归元丸。
沈绛吃下去的时候,问了一句,“你是从康须那……拿的?”
萧尹一脸淡定的道:“是他送我的。”
是康须十分的依依不舍的送给他的救命恩人的……
这药丸非常的难得,算得上有钱也难买的东西。
是中原某个据说与世无争专心药学医术的门派所出的,一年也就有那么十来粒出售,人人争抢。
康须费了老鼻子劲才托人弄到五颗,他自己吃了一颗救命,那天晚上被沈绛顺走一粒,还不等老头找人去弄清楚究竟是谁拿走他的药,萧尹就非常的诚恳的用心的问了问这归元丸能不能请康老爷割爱。
康老爷有求于人,自然不得不割爱了。
“呃、其实……没必要给我吃这个吧……”沈绛有些无语,这是救命的药,他竟然在……这种时候给他吃,好像他真的要死了一样,怎么想怎么不大对劲。
“去吧,使臣大人。”萧尹笑着同他道。
那个穿葡萄藤纹衣袍的年轻男子,叫做安靖,是鲜于期的手下,沈绛自然认得他。
安靖却正正经经地同他行了礼,向他客气的寒暄道:“从中原出天山,再到苏特,夏日炎热,狂风不止,使臣大人这一路定然十分的辛苦吧。”
他又指着那个中年的华服女人,介绍道:“这位是萨沙夫人,女王陛下近身的女侍臣,奉女王陛下之命,代表女王前来迎接使臣大人。”
萨沙夫人深深地打量着他,眼中闪着一丝感慨的微光,但她还是维持住了自己的仪态,笑容可掬地行礼,“东方上国强大繁华,商路之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尊贵的客人从东方前来,陛下听闻十分的欢喜,这对我国可是一桩了不起的喜事。”
女王陛下派来的并非是外臣官员,而是她的女侍臣……
沈绛看了安靖一眼。
夜晚,西阿尔山的雪风已经带来了阵阵的凉意,使团的车队在雪峰山下停留休息。
“安靖大哥,阿期现在怎么样了?”沈绛直接问安靖。
安靖道:“城主已经面见了女王陛下,现在住在王城的馆驿中。”
“他是西河城的城主,女王的外甥,应该是住在王宫的贵客吧,为什么会让他住在馆驿?”沈绛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城主现在不能自由的去一些地方。”安靖道。
那就是被软禁了。
沈绛立刻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看跟着你们的那几个骑士身手很了得。”
只是前来迎接使臣的女王使者的随从,用不着这么犀利的卫队的。
“那是女王的亲卫,是为了保护……使臣大人平安的前往王城,女王现在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盯着,她担心会有人会对上国的使臣不利。”安靖直接道。
沈绛瞠然,“我听阿期说苏特宫廷中局势不好,但现在女王处境是很糟糕吗?”
安靖点头,“还有人翻出来当年女王与异教者私通的证据,夷图亲王、就是女王的堂兄,原先因为叛国罪被流放大邑,已经被人接了回来,女王可能要面临一场教廷的审判。”
行帐之中,只点着一盏蜜蜡的蜡烛,微弱的光芒映得沈绛的面庞幽寂无比。
“我要是去了苏特王城,就成了做实女王活生生罪名的罪证,我是不是不应该去?”
萧尹握着他的手,道:“以我造反的经验,一支强悍到令所有人都畏惧的军队,比任何的典律还有教义都有用。”
这安慰人的话还真是……
沈绛扯了扯唇角,“我担心……会给她带来麻烦,若不然我们悄悄去王城,把《九州堪舆图》偷走就跑吧!”
他忽然反握住萧尹的手。
萧尹将手指轻轻摩挲着他指间的那枚百合花纹章戒指,再将吻落在他的指尖。
“好。”
沈绛低下头,“我开玩笑的,现在我可是靖王所遣的持节的使者,若是落荒而逃,丢的可是靖王的脸,败坏的是北溟的威名。”
萧尹失笑,“靖王在你面前哪里还有什么威名?”
靖王如今不被踹下床就算是王妃的恩典了。
沈绛对他皱皱鼻子,然后把指间的戒指摘下来给他,道:“我们的确需要一支令人畏惧的军队,但是我还需要先去把阿期弄出来,他是女王的人,我担心若是情况不对,他会被先拿来开刀的。”
萧尹把戒指给他带回去,“不行。”
“我会小心的。”
“不行。”
“阿尹……”
“不行!”
“哥哥,大爷,祖宗~”
“你要是敢再动这种冒险的脑筋,我先把你收拾一顿!”
但是有人天生喜欢作死,冒险的脑筋是不可能不动的,所以这收拾嘛,也是少不了的,好在萧大爷萧祖宗还算懂事,知道接下来还要赶路骑马,小小的略作惩戒,就放过他了。
月黑雁飞高,却并非去遁逃。
数骑骏马在夜晚的旷野飞驰向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