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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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天底下，应该没有人会比黑蛇群的蛇王更了解蛇毒的了，但是让一个赌红了眼的赌徒下赌桌，这应该有些困难。”
玛哈摇摇她的羽毛扇，挑着眉毛看向赌桌，蛇王是目前赌桌上剩下的五人之一。
在常年苦寒的极北方，绵延数千里的雾山山谷中，有一处叫做溪流谷的地方，那里有温泉，有树林，仿佛是塞外的世外桃源，但那里也生活着大概世上最多的毒蛇，毒气森森，让人不寒而栗。
黑蛇群的蛇王名字叫殷无措，是个看起来长相很普通，打扮也很普通的年轻人。
就是那种在街上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迂腐又有点呆憨的书生，他的那双好像因为看多了书之后显得有些无神的眼睛，只有在看见毒蛇，或者骰子牌九的时候，才会“唰”地晶亮。
他没有什么其他独特的爱好，不喜欢奢侈的财宝，也不喜欢独特的美食，他只喜欢赌，每年准时出现在七家堡，最多输光他刚卖了蛇毒挣的钱就收手。
殷无措的蛇毒在商路非常受欢迎，所以他的赌资就很雄厚，目前为止，他还是赌桌上赢的第二多的，他的手气也很不错。
沈绛有些无法集中注意力了，蛇毒还没有发作，但赤丹粉的效果就出来了一些，也可能是因为刚才喝的酒，他几乎站不大稳。
玛哈摇摇扇子，依旧款摆着身姿，却是向着萧尹走去。
她走到萧尹的身旁，柔弱无骨地往他怀里一倒，然后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萧尹没有推开她，是因为他没有看见沈绛与她一同从那小厅里出来，沈绛进去的有点久了。
听完玛哈的话，萧尹的金瞳一瞬间紧缩，正要站起，玛哈却把他摁了回去，“下毒，一次不成，还会来第二次的，我没有办法每次都保证能解苏特人的毒药。”
“这件事情需要悄悄的处置，今天，想从这赌局里得到除了金银财宝之外的其他东西的人，可不止你们两个。”
萧尹重新整理了呼吸。
在这一刻之前，这场赌局对他来说，只是场有趣的体验，这里完全不同于中原，风土人情算得上十分的新奇别致。
他不在乎赢多少钱，也不在乎输多少钱，甚至也根本不在乎那个王冠。
九州堪舆图的确很重要，重要到百万大军都几乎不能决定中原真正的君主，他必须要在郑宁驰之前得到这东西。
但他更想了解沈绛的世界，沈绛的牵挂太多，无论是九州堪舆图，还是他的身世，沈瑜的死因，都让他不能轻易的放下离开。
这片天地，不管多么险恶，都是他的世界，他的人生是从这里开始，在这里，他有朋友、仇敌、恩怨、还有自由。
让他与自己在一起之后，就放弃了自己的人生，萧尹都觉得这要求太过自私，所以他希望沈绛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之后，再答应与他回去中原。
一刻钟之后，殷无措大汗淋漓地从赌桌旁站了起来。
让一个赌红了眼的赌徒下赌桌的方式，就是让他输得一干二净。
殷无措在接下来的几局里，再也没有摸到过超过两点的牌。
他呆了半晌才回复些神智，不敢置信地怀疑起自己的手气。
而玛哈时机恰当地摇摇摆摆着身姿，对他露出风情万种的微笑，给了倒霉蛋一个抚慰心灵的暗示。
赌场失意情场得意，好像也不是件坏事。
殷无措也并非完全没有点其他的爱好，哪个男人能够拒绝一个主动又美艳的胡女？
但是当殷无措跟着玛哈进了那小房间，正想对着眼前的美人儿展现展现自己的魅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运气真的糟透了，见色起意真的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不错，是银环蛇毒与赤丹粉，还加了七叶乌头和仓息虫毒，四样都是剧毒，但效果各有不同，你应该在中毒之后的八个时辰之内死。”殷无措几乎是垂头丧气地道。
赌场失意，情场似乎也失意。
“啊，我懂了，银环蛇毒发作会非常的痛苦，这简直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所以加了七叶乌头，麻痹人的感官，静悄悄死去，死相也会好看一些，更加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而仓息虫，则是掩盖了毒物的气味，让人无法察觉，赤丹粉，却是延缓毒发的时间，是简直就是谋杀的完美毒药，我喜欢~”
玛哈甚至有些兴奋。
“小红，这毒药非常的昂贵，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够享用的，你得到了苏特贵族的待遇。”
玛哈有一种中这了毒，沈绛应该感到莫大荣幸的态度。
“那我可真是要谢谢他全家喽！”沈绛无语至极，他瘫倒在那软椅上，有些难耐的喘息了几下，加了赤丹粉的酒，酒力药力加倍。
“唉……真可惜，我还得救你，要不然真想看你毒发之后的样子，知道这种毒药怎么起效的就好了。”玛哈一想觉得真是太遗憾了。
沈绛无言以对。
“没有制毒者的解药，这几种毒药得分开解，蛇毒我可以处理，就是会有些不好受……”
殷无措不是个热心人，但是玛哈说，只要他替这个色目少年解毒，赌桌上的那个人就会告诉他为什么他会输，殷无措发誓他没有看见萧尹出千动手脚，若是有，那他还真是会很好奇，不，是好奇的要死了。
没有什么比一个赌徒对对手出千的手法更想知道的事情了，解蛇毒对殷无措来说不过小菜一碟而已。
但这小菜却也是够骇人的。
殷无措从他的袖子里掏出一条细细的小黑蛇，打量了沈绛一下，道：“你介意不介意被捆起来？”
沈绛瞪着他，显然他很介意被捆起来，没人不会介意被捆起来，他尤其讨厌被人捆起来。
“小黑是乌金蛇，我用一些特别的东西养它的，它的毒液可以解大部分的蛇毒，比起蛇血都好许多，就是被它咬一口，会有点疼，怕你会受不了。”
沈绛掏出麻药瓶递给玛哈，“要是我受不了，给我喝这个。”
殷无措并不强求，然后他就把黑蛇放在了沈绛的手腕间，小黑蛇灵活地缠在沈绛的手腕上，如同黑色的手镯一般，不过这手镯是会咬人的，它张开嘴巴，吐着猩红的信子，露出白森森的两颗尖利的毒牙，对着沈绛的脉门便咬了下去。
这不是有点疼！
是很疼！
“嗯！”一阵异乎寻常的剧痛直冲人天灵盖，几乎想让沈绛尖叫，但好在他生生地忍住了，没有真的尖叫出声。
毒牙里的毒液顺着他的血脉，慢慢地向身体其他的部位移走着，剧痛分毫不减，甚至越来越浓烈。
“嗯！呃……”他痛苦地把身体蜷曲了起来，再又立刻蹬直了。
玛哈捏着他的麻药瓶，想要不要给他灌下的时候，门扇猛地开合了一下，萧尹如风一般掠进来，把在软椅上扭结的人搂进了怀中。
“小绛！”
沈绛已经全然说不出话来，他把牙关咬地紧紧的，脸色灰败地几乎如同死人。
“小黑的毒液有腐蚀的作用，虽然疼一些，不过比起死应该好许多……”殷无措解释道。
殷无措并不知道沈绛对他的蛇毒的疼痛比起旁人反应会剧烈很多。
玛哈把麻药瓶递过去，“万一他咬断舌头就不好了，给他止止痛吧。”
激痛会让人失去理智。
沈绛本能地想去把那条黑蛇扯开，萧尹把他的手拽住了，立刻喝了一口麻药含在口中，再低下头，口舌发狠一般撬开他的牙关，沈绛痛得已经汗如浆出，依旧被萧尹紧紧地搂在怀中，拍打着周身大穴。
但无论何种的止痛拍穴手法，在这样的剧痛面前，不过是烧尽森林的大火中，泼进去的一小瓢凉水而已。
甚至连那麻药竟然都没有起效。
沈绛再也喊不出任何的言语，只是本能地瞪大眼睛，手指根根僵直着，身体又极度的扭曲着，呈现出一种奇特又残忍的怪异姿态。
人是有一种本能的可以保护自己的方式的，比如失血过多之后，就会昏沉，剧痛也能让人昏过去，不用让人清醒地去直接面对这种鲜明的痛苦和死亡的恐惧。
但此刻，这种剧烈到了极致的痛苦，在他的血脉中游走着，让他的思维异常的清晰，把他的感知无限的放大，他无法昏过去。
他只想顷刻死去。
那种一瞬间想要挣脱钳制自己的怀抱所爆发出来的力量，几乎让萧尹都不能全力抱住他。
玛哈移开了目光，她似乎还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样铁石心肠。
最后，在沈绛缓缓溢出的眼泪都染湿了两人的鬓发的时候，黑蛇的毒牙松开了他的手腕，上面留下两个空空的血洞，他也终于耗尽了力气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萧尹才把他松开了，只是他自己的口唇也被咬破了一片，还在渗着血迹。
“玛哈姑娘，麻烦帮个忙。”萧尹把怀里已经昏睡不省人事的人轻柔地放在软椅上，然后站了起来。
他的眼神上一刻还柔情似水，下一刻几乎要杀人嗜血。
萧尹转身出门，玛哈跟了上去。
“所谓的撒曼王冠，不过鱼饵而已，不过是有人想做壁上观，看诸人争斗，欲渔翁得利。”
他的言语也不再如之前那样温和，甚至有些叫人想打冷战，“好色之徒，以色而诱之，贪利之人，以利而蛊惑，人之七情六欲，皆为可用。”
接下来的场面，让玛哈见识了什么叫做……幸运之神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