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5 章
“你和女王长得越来越像,我也担心会有人认出你,之前,你跑去两河邦,就被人盯上了,跟着你一路回西河城。”
沈绛愕然,这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他去两河邦是为了找人做一块假的红宝石。
“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那是哲都大公派来的眼线,哲都大公是女王的近臣,他无意间在街市上看了你一眼,就察觉到了不寻常,我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担心杀了那个眼线反而让他起疑,还会派别人过来,就借着给女王献牧夏节礼物的时机,让安靖给他也送了十二名美女,我给了那些女人一人三十斤的黄金,还送给哲都大公一盒吐蕃僧人的药,没多久他就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沈绛瞠目结舌,鲜于期一直用他的方式保护着自己。
鲜于期看他这样的眼神,略有些得意,但还是装作不在乎地道:“你帮我除了长老会那些老家伙,我就帮你解决这桩麻烦,这件事,你没欠我的。”
沈绛低头轻道:“还有呢?”
“女王最近有了麻烦,撒拉曼人造反,去年苏特宫廷政变,女王为了平息教廷与属帮的局势,可能要退隐称王太后。而大王子,就是你同母异父的哥哥,将要成为新王,但他若是带上王冠,就一定要娶一名圣女为后,他一直与教廷拉锯着,还没有妥协。听说呙教中有人想要把流亡在大邑的一名旁支亲王弄回苏特,若是这个时候让人知道你的存在……”
“若是让人知道我的存在,无论女王还是大王子,都要完蛋。”沈绛道。
鲜于期点头,“所以,你最近绝对不能离开天河谷地,我会叫人盯着每一个入城的人,查清他们的底细,不会再出这种事。”
他指得的是,那个黑秃子一行是从苏特来的,他竟然都不知道。
沈绛咬着唇,突然又问道:“阿期,当年,你成为城主,也才十岁,我后来认识你的时候,长老会的人,还一直想控制你,竟然想让你娶一个八岁的女孩,你即使想保护我,也没有办法,是不是?”
鲜于期微低下头,“所以谢谢你,那个红宝石的好主意。”
沈绛却摇头,“不是,那个是后来的事情了,当年你才十岁,身边一群险恶的老狐狸,你不敢暴露任何的缺点。
夫人的遗言,你一定会遵从的,但你根本不可能把我带进醉生梦死楼,也不会把我扔在街头,让我自生自灭,欢喜楼有很多年少的孩子,他们虽然过得也不怎么样,其实并没有像我一样被李鸨子那样针对……”
“小绛,对不起。”鲜于期终于艰难的开口,他握紧了拳,面色苍白着。
“可能你那时候太讨厌我了,把我扔进南风院,也是故意的。但你心不坏,之前,阿史那博喜欢的姑娘阴差阳错进了醉生梦死楼,我帮她跑了,你看起来气急败坏,说她给你戴了绿帽子,其实你没有为难她,若不然,我根本没有办法带她离开西河城,把她交到阿史那博手中。”
“你不会故意让李鸨子那么折磨我的。”沈绛忽然想起一些事情,他一向很细心,当知道了一些事情,前后联系一番,就能串联起更多的事情。
此刻,他也瞬间想明白了一件事。
“长老会的事情之后,我记得,你当时把一个家伙一片一片给活剐了,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为什么,不错,欢喜楼是城主的产业,但……是不是那个家伙在打理的?我记得我在欢喜楼见过他几次。”
李鸨子还被他扒了皮,这像是鲜于期做得出来的报复。
鲜于期张张嘴,什么都没有再说。
无论如何,小绛的苦难,都是因他而起。
沈绛低着头。
溪水上跳跃闪烁着光芒,雪花还是有一朵没一朵的飘下,西河城的春天,依旧寒冷着,但胡杨林中的新芽,已经开始勃发。
*
醉生梦死楼的后园中。
沈绛抱着手,盯着面前一大摞五十几个木匣子。
这每一个匣子里,都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粉末,都是从阮家那些香料车中掏出来的。
大元宝把那个押车的管事泡进冰水里清醒了清醒,管事只说是从高昌接的货,被交代了千万不要走人多的城镇,一定要避人耳目,多余的,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这些粉末的用途,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只说运到凤城去。
缭绕香还是没有破解之法,就算他们这次截住了这批东西,但北漠广阔,下次他们换条更隐秘的路,根本防不胜防。
沈绛皱着眉,道:“我还是要上昆仑山一趟。”
“我让大元宝带人一起。”鲜于期立刻道。
沈绛翻着眼睛,都快成三白眼了,再看了他一眼。
“鲜于大人,你这样还不如直接告诉人我是要去找麻烦的。”
“那不叫其他人,我和你一起去。”鲜于期道。
“你去干嘛,你轻功又不怎么样,拖累我吗?”沈绛撇嘴道。
鲜于期不服气道:“我每年给玄真门那么多布施,去上香不行吗?”
“是是是,慷慨的施主,你没听珍珠儿说的吗?道门这会儿没人在,清宁也不在,没人招待你,你一去又兴师动众,我不想惹麻烦。”
“小绛!”鲜于期气得跳起来。
“鲜于期!”沈绛跳得比他还高。
“那个王八蛋对你就那么重要吗?就算他已经成亲了,根本不会再理你了,你都还要为他做这些事情!”鲜于期一脚踢飞了一旁的鎏金果盘,鲜果和点心滚了一地,对着沈绛气急败坏大吼大叫。
沈绛吼得比他还大声,“你管我啊!”
“你是我表弟!我管你也是应该的!”鲜于期眼睛赤红,脱口而出。
“表你大爷,你见鬼去吧!”沈绛不爽地大吼道。
“是不是想吵架!”
“你什么时候吵赢过我了!我还想揍你呢!”
“……”
沈绛跨身上去就骑在鲜于期身上,直接拧起他的衣襟,对着他的下颌就挥出去一拳。
“兔崽子!你他娘真打我!”鲜于期吐了一口的血沫子出来。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沈绛换了只手,又挥出去一拳,“爷爷我说揍你,绝对就揍你!”
鲜于期立刻把头一偏,他那一拳就重重地捶在了地上。
沈绛嘶地吸得了口气。
小爱眼珠子一会左一会右,看真的打起来了,立刻抱着一盘子干果点心去了个波及不到的角落蹲着。
鲜于期猛地一翻身把这暴躁发疯的家伙压在了下面,同样重重地一拳头挥了下去,沈绛的半边脸也明明白白的肿胀了起来。
“鲜于期!今天我不把你头拧下来当球踢算我是你孙子!”
“啊哈!你这小蠢蛋,人家玩了你,转头妻妾成群,后宫三千,你算个屁!和老子发什么脾气!”鲜于期讥笑地拍拍他的脸庞。
沈绛一个打挺起身,一脚就把鲜于期踢了丈远,“关你屁事!你这红毛猴子!”
“哈、哈!”鲜于期干脆倒地大笑,“那你有本事别哭啊,不知道是谁,找了个角落在那抹眼泪,还以为没人瞧见。”
沈绛恼得红了眼睛,扑上去就出拳,鲜于期毫不客气地还手。
登时两人打得滚成了一团。
一旁塔娜正伺候着,见说不了两句真打起来了,急了,忙上前劝架,“沈相公,大人,你们不要打了!”
没人听她的。
沈绛一拳正中鲜于期的鼻子。
“大人!”塔娜惊叫。
鲜于期随手一划流出来的鼻血,跳起来就把沈绛摁倒了,提起他的手臂向后一拉,沈绛吃痛,一翻身又踢他的肋下。
鲜于期死死地绞住他的大腿,沈绛动弹不得,抬起头对着他的手臂下死劲就咬了一口。
鲜于期登时惨叫,“啊——啊——!你!小绛!”
“大人,您流血了,快放开沈相公!”塔娜也不敢太靠近。
两人打得毫无章法,同两条野狗撕咬也没什么两样。
小爱磕着香瓜子,内心毫无波澜。
甚至还小声得嘀咕了一声:“两个…白痴!”
沈绛一拳又一拳砸下,大吼道:“这是还你当年把我扔去欢喜楼的!”
接着一拳,“这是你这些年坑算我的!”
再一拳,“我把你当朋友,你却不是骗我就是耍我!”
鲜于期没有再还手,任凭他一拳一拳地左右开弓挥过来。
最后,两个同样鼻青脸肿的家伙,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从人们都退下了,连小爱都被塔娜给捂着眼睛带走了。
沈绛擦了擦自己破损的嘴角洇出来的血迹,又一拳重重的砸中鲜于期的肚子。
鲜于期捂着肚子同个虾米一般蜷了起来。
沈绛“呵呵”地笑了两下,“我赢了……”
鲜于期咬牙忍住了痛呼,吐出口气息,“谁说的,我是让着你的。”
沈绛举起根手指晃了晃,“别吹牛。”
鲜于期一把捏住他的手指,忽然道:“小绛,忘了他,好不好?”
沈绛眉头蹙起,甩开了他的手,“又提这个做什么!”
再吃力地爬了起来,“我没那么贱的慌!一定会忘了他的。”
萧尹是个骄傲的人,他很清楚,自己自作主张不告而别,非常过分,更是伤害了他。
萧尹对自己并非一时起意,他为他们之间考虑过未来,他一直让他等他回来。
但他一定也需要牺牲许多,他担负的东西太多太沉重。
当那天他说出“一生”的时候,沈绛就知道自己一定要离开了。
自己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可以放纵恣意,但萧尹不能,那些牺牲太沉重了,几乎会改变了他的人生。
没必要。
天地广阔,情爱不过是最微末的东西,若是有一天萧尹后悔了,他也不能补偿。
现在,这一切都过去了。
萧尹绝对不会原谅他,就像之前萧尹很介意他不够真心一样。
没有人能够接受这样的背叛。
……
沈绛低下头轻道:“阿期,这是我的事,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应该做什么,你不要一直再提他了,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