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萧尹失笑，“沈氏传家的东西，比金银更值钱。”
“就算沈家大大的有钱，也不可能有这种金子，所以这些不值钱的金子，除非是家父去做了摸金校尉，把历朝历代的王墓都摸了。”
沈绛耸肩，转身把那两枚金球往那堆金子上一扔，道：“这就更不可能了。”
萧尹蹲下身，又翻看了几块金子上的刻字，忽然道：“小绛，可能……三思先生，去过之前你说的那个宝藏了。”
“啊呀，啧啧啧啧啧……”
沈绛竟然拿手摸摸他的头顶。
再霍然转身在那金椅上坐下，双手左右一搭，一脸笑眯眯。
“我们阿尹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萧尹见他这副得意洋洋的嘴脸，笑道：“那你还认为那个宝藏是在宫中吗？”
沈绛脸都皱了起来，“你什么时候觉得并不在宫中的？”
萧尹起身道：“那日同你去灵泉观见了公治道长，见你们说得热闹，不忍心打断。”
沈绛立刻瞪眼，抓起个金块就往他身上砸。
“我那是为了谁！你看我笑话呢！”
萧尹一抬手接住金块，连连笑道：“并没有，哪里敢？”
他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下，道：“我是有些好奇，但也并未把希望放在这上头，我与乌啼多年前便认识，得到一个教训，任何事，只要与他有关，便绝不可信，经书是他给你的，公治道长，是他引来的，我先就存了疑心。”
“等等，你与我这位师叔，到底有什么恩怨？”沈绛一脸狐疑，“怎么见你看他很不顺眼的样子。”
萧尹撇开目光，似乎极其不想提到乌啼，“说不上什么恩怨。”
沈绛盯着他不放，还满面怀疑，咬着一边嘴唇，眼睛眯地同狐狸一般。
萧尹摇头苦笑道：“没有你想的事情。”
沈绛“哼”了一声，“你心虚什么？我什么都没想。”
萧尹见他如此，只好道：“十年里，我见过他三次，他信口胡言的事，全都应验。”
“咦？什么事啊？”沈绛惊讶，乌啼这是真有道行？难怪人家当了国师，自己只能在街市骗钱了。
萧尹却不说了，只道：“反正，以后见到乌啼，你多留个心眼吧……当然，不见最好。”
沈绛托腮撇嘴，不说算了，不稀罕知道，哼！
“既然你都有怀疑了，那你之前看我到处白忙活，一个字都不提醒我！”
提醒过了的，但自己又没有什么好理由，不让他去见乌啼。
啧，还自称师叔？厚颜无耻！
萧尹支着圈椅的扶手，扣着自己的嘴唇，想起来前番事情，喷出一缕鼻息来，带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哼”。
沈绛歪着脑袋看他。
萧尹便只道：“你并没有白忙活，灵泉观那口井下，应当有人造的暗堰，用作西山湖分流，我已经叫人去探了京都周边方圆三百里的水系，原先中原干旱多年，诸多支流已经枯竭，近日雨多，水面上涨，水流湍急，定然会有发现的。”
“那应该只是引水入宫城，再供应京中百姓用水的水道改造吧。”沈绛想了想道。
萧尹摇头，“只是单纯的引水，造明渠就可以了，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先不必瞎猜了，这个回京再说。”
沈绛拿着一块金砖敲得叮铃乓啷的响，“之前我告诉我师父，宝藏应该就在千夜洲，方才又翻了我父亲的笔记，发现他记了几个地名的地方，关于千夜洲的部分都给涂黑或者撕了。”
“这间书院创立，说是我父亲变卖家财才建成的，其实沈家那一群穷酸文人，连办家塾都要我父亲资助，他那点微薄的家财也无法支撑当年绘舆图那么多人那么多年的花销，这一项事情，除了朝廷，大银发阮家，我估计当今世上很少有人能够有如此财力了。”
他扔了那金砖，又随手抓了锭小元宝滴溜溜地转，玩得专心。
“现在想想，小时候，我与父亲在西河城过得虽然清苦，他又没有来钱的路子，衣食住行，日日只见钱财出去，不见有什么入账的，时而还要接济些上门的朋友，倒也没有饿着冻着我，但他是几时弄到这些金子的呢……”
“我猜应该是三思先生当年归拢各处图册，查阅诸多典籍时发现的，世上之事，只要人为，终究有迹可循，而且这里只有金子，我相信那处宝藏，应该不止只有金子，先生不想让人知道此事，他只取了些金子，估计是因为金砖凿成金块，日常拿去兑银钱，也不会让人起疑。”
沈绛摸着下巴道：“这倒是，宝器珠玉，特征明显，砸碎了又不值钱了，金子只要剪开成小块，去银号兑了也正常。”
萧尹看着堆了一地的金子，叹道：“面对如此巨量的财富，他能克制人之贪欲，清贫度日，且从不更改初心，三思先生令人敬佩。”
“不过可惜，现在千夜洲西边是郑宁驰把持着，东边是越王钱之问的地盘，那处水泽湖泊岛屿山林又极其广大，不知道具体的位置，根本找不到，摄政王是不能打主意了。”
沈绛往金椅子上一躺，险些把那垒起来的靠背给推倒了，他骇了骇，登时跳了起来。
萧尹笑不可抑，将他拉过来，道：“做什么这么淘气，搭成这样？”
沈绛抠抠额头，“从前我就梦想发了大财之后，躺在金子上睡觉。”
“哈哈哈哈！”萧尹朗声大笑，道：“先出去吧，我叫人来把这里收拾了，这些金子……既然在这里，去把请白老先生过来，问问他的打算。”
“不行！”
沈绛忽然搂着他的脖子就往他身上一跳，萧尹立刻把他抱住了。
“怎么了？”
沈绛轻道：“你看我这样子怎么好见人？”
还指指窗外，“你进来半天，柳四哥他们在外边守着，我又这样，铁定以为我们俩在屋里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
萧尹打量他模样，衣衫不整，加上热得汗湿，眼角染上了春意，着实令人遐思，不由莞尔一笑。
“那不如真做点不要脸的事，咱们可不能让人白白的误会了！”萧尹戏言。
沈绛挂在他身上，一张苦瓜脸，“不要！”
“嗯哼~”
“我方才脱下来的衣服沾了一身的灰尘，不好再穿回去，行李在前面书院的客房里……”沈绛对他装可怜，咬着唇，眨眨眼。
“我让人去拿过来。”萧尹正要唤人。
沈绛忙捂着他的嘴巴，“你自己去拿！从那边出去！”
他还指指后窗，“不许让人发现了！”
萧尹笑眯眯，“知道什么叫做欲盖弥彰，掩耳盗铃吗？”
沈绛捂着耳朵拼命摇头，“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萧尹托起他往一旁的书桌上一推，道：“你使唤我，难道不给点好处吗？”
“我方才搬了那么多金子，一身的臭汗……”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双臂还往桌面两旁一摊，一副任他宰割的样子。
萧尹俯身，在他颈侧嗅了嗅，“嗯~好香啊。”
沈绛咯咯笑着躲，“痒！别了，我自己都觉得难闻。”
“沉香、豆蔻，还有降香……其他的不好辨认了。”
“啊，是那个解毒方。”沈绛恍然，他自己却闻不太见。
萧尹笑着点头，“这些时日莫要去做贼了，以免现行迹。”
然后起身，捏了捏他的脸，道：“等着吧，给你拿干净衣服去。”
接着真的从那后窗掠出去了。
“喂……”
沈绛正被他弄得有些意乱，才想随他好了，谁知他竟然又跑了……
昨日那般跑了，以为是他不想受缭绕香的摆布才推他走的。
这会儿？
沈绛记得他好洁，忙抬起手臂自己嗅了嗅，不会真嫌自己汗臭吧？
还把头发都拉过来闻了闻，提起衣服也闻了闻……
他在桌上又躺了一会儿，才有些无力地起身，自己低低地“嗯”了一声，仰头吐出口滚烫的气息出来。
混账王八蛋！管杀不管埋！
*
入夜，萧尹让人把白蒙请到竹屋，推开书房门之后，满室的烛火，映着两大箱的金子，宝光璀璨。
纵然白蒙一向从容含蓄，都不免惊得失了态。
“印山先生，这里的金子，约莫有二十多万两。”
萧尹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白蒙手扶着门框缓缓迈过门槛，走到屋内箱子旁，捡起一根金条，放在手里颠了颠，然后又扔了回去。
金条咯啷一声，白蒙抬起手，把箱子猛地盖上了。
他低头，闭着眼睛，似心中有百转千回。
待他终于平静了下来，才开口道：“十三年前，白某最后一次见到沈兄，他给了我一封信，说若是书院遇到困难，无力维持，才能打开。”
萧尹问道：“那封信？”
白蒙道：“这些年来，山泉书房声名在外，往来人才济济，前些时日，不还收到了摄政王请腾跃老弟送来的六千两银子吗？并无捉襟见肘之时，还有余力支持那些家贫的学子维持学业，那封信，白某便从未打开。”
白蒙又从另一个箱子里捡起几个金饼看了看，也把箱子盖上了。
“这些东西，不能见光，难怪沈兄不肯明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