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
  明艳的阳光照了一地,山风伴着鸟鸣拂窗而入。
  沈绛翻个身,却扑了个空,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枕边空空。
  “简直!……”外边传来一声压低声音的怒喝。
  “让仪冰速撤,先去江陵,告知李国泰……再通知北岸各州县……”
  “前番那些粮草,先运往洛北道。”
  “后日回京。”
  “是。”
  沈绛披上外衫,又穿上鞋袜。
  正要直起身抽下架子上腰带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把他的腰带拿走了。
  另一条手臂扣着他的腰腹,耳垂被热滚滚地舌尖勾得立时又酥又痒。
  沈绛向后一靠,闭上眼睛,抬起手抚摸着身后人的耳畔。
  那热吻从耳际移到了锁骨,腰带就被系好了,还打了个漂亮的绳结。
  沈绛哭笑不得,转过身勾着他的脖颈。
  “真是君子。”
  萧尹低头点了他的唇一下,“不许骂人。”
  “那迷香你还没全退了。”沈绛撑开他的眼皮看那暗金色的眼珠子。
  又问道:“是不是看东西有些重影。”
  萧尹点头,“有一些。”
  沈绛把他脸捧着下来,抵着他的额头,道:“昨夜你睡得不安稳,若是今日哪里不舒服,一定告诉我,我知道你不想告诉旁人,我去那位温先生的药房悄悄找点麻药来。”
  萧尹无语,搂着他的后腰,抬手就打了他屁股一下,“差不多好了,不许给我再吃些莫名其妙的药。”
  沈绛想到那天他吃多了白花蛇舌丸的样子,忍俊不禁。
  “知道了,不会了。”
  “昨日不是有事想同我说吗?”
  沈绛想起来了,神色一滞。
  萧尹皱眉询问。
  他便低下头,从腰包里取出那枚星月徽记的金片,放在萧尹的掌心。
  “认得这个吗?”
  他又指指床榻一旁的木箱子,“我在那找出来的。”
  萧尹拿起来细细打量,又看向沈绛。
  他正举着手在啃指甲,“这是苏特王的徽记,现在苏特当权的是女王。”
  萧尹把他的手拿过来,轻道:“公治道长同我提过一句,之前你并不知道此事?”
  沈绛瞠然,“我师父他知道?”
  萧尹把那金片放回他掌中,“我想知道的还应该不少,你想问,应该能问出来的。”
  沈绛摇头,有些低落,有些茫然,“不是很想问,我已经过了哭着喊着要阿娘的年纪了。”
  萧尹将他搂入怀中,“那就不去问了。”
  沈绛环着他的腰,叹口气,“这下,我怕是去不成波斯,买不了大宅院,也勾搭不成漂亮小妞了。”
  白蒙对他的长相有疑惑,可能他真的很像生母,他若去了天山之外,肯定会有人认出来的。
  萧尹失笑,吻着他的额头,“那想不想同我去北溟,我有大宅院,暖被窝的小妞嘛,肯定是没有,但你看我怎么样?”
  沈绛倚在他颈窝笑,一抬头看他,见他眉眼温柔,唇角轻勾,暗金色的瞳孔倒映中,自己在那傻笑。
  “勉强还行。”
  萧尹刮了下他的鼻子,“那就是答应了。”
  沈绛对他皱皱鼻子,忽然又拧起眉毛,“你打算回北溟?”
  萧尹点头,“那是我萧家守卫千年的地方,一定要有人守着,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等等。”沈绛从他怀里起来,“那永明宫的女皇怎么办?”
  萧尹低头将鼻尖对着他的鼻尖蹭蹭,“不是现在回去,中原这烂摊子,是越来越烂了……这件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我自己也没有完全想清楚,等我捋明白一些事,再与你细说吧。”
  沈绛见他有些深沉的忧虑,大约明白可能有一桩困扰了他长久的事情,是他真正忧心忡忡的所在。
  便同他点头,又抬起手指,揉揉他的眉心,道:“我知道了,我等你想好告诉我,不会多心以为你有事瞒骗我的。”
  萧尹无言以对,索性附身亲得他喘不过气。
  “多心也无妨,定会哄你开心的。”
  沈绛笑得把头后仰,捶了他一下,“我有那么小心眼吗?”
  萧尹见他有些躲,知道弄到了他口中的疼处,十分依依不舍地放开了。
  “是非常小心眼,非常非常小心眼。”
  “嗯!?”
  “唉……愁人。”
  “嗯!!!”
  “谁叫我喜欢呢。”
  “……”
  沈绛戳戳他的衣襟,“你有事去忙吧,我在这里,等你。”
  最后,还对他抬一抬眉毛,笑得有的不好意思。
  萧尹不禁笑道:“好,我定然早些回来。”
  萧尹将他松开,沈绛在他转身的时候一扯他手臂把他拉了回来,踮起脚就对着他的唇响亮地亲了一口。
  然后把他一推,“快去吧!”
  萧尹嘴角上扬,摸摸他头顶,出门去了。
  沈绛抱着手,靠在门框上,一只脚踩着门槛,看他出门之后,数人立刻跟从在后,一行人沿着小路,在竹影森森间远去。
  他脸上一直带着笑,看萧尹背影不见了才收回目光。
  忽然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像看丈夫出门的女子一般,忍不住捂了脸,耳根瞬间红了,最后忙搓搓脸,快步去了东边的书屋。
  他想找点沈瑜的东西带走,比如那几本描红的册子,还有一些随笔书稿。
  在屋里转了几圈,忽然察觉到角落有块地板声音有些不大一样。
  又来回在上面踩了几下,大概量了一下长宽。
  然后蹲下身,掏出小刀剔地板缝,果然把地板撬了起来。
  一连撬了四五块地板,下面露出一个小的地窖来,最多不过三尺高。
  里面也叠放着两个樟木箱。
  父亲是有把东西放在地下的习惯,比如西河城里的那宅子的院子里,就有一个地窖,不过西河城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地窖,一般用来放粮食的。
  那里干燥,沈瑜就把不常用的书籍放在了地窖里收藏,所以那地窖一半放着粟米稻米面饼,一半是沈瑜的各种竹简书册。
  但这个小地窖嘛,显然不是为了放粮食挖的了。
  箱子里面的东西,一定也不是平常不常看所以收起来的古籍。
  沈绛跳进去,想把箱子搬出来,发现异乎寻常的沉重,他用力地拉着箱子的扣环,竟然根本提不起来,应该说是纹丝不动。
  他的力气虽然比不上那些力大无穷的昆仑奴,但是寻常百十来斤的东西,不管是抱是挑是扛,绝对不在话下,这里面什么东西,竟然这么沉重?
  还扣着锁。
  不过这锁在沈绛眼里完全等于不存在的。
  连特制的□□都不用,只拔下头发里的一根银针,对着锁眼轻轻一捅,“吧嗒”一下,铜锁就自己弹开了。
  一打开看……
  *
  午后,萧尹回到竹屋的时候,听见书房里传来轻轻的“咯啷咯啷”的声音。
  “小绛?”
  他一脸狐疑地进了书房,登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原本屋内的书架都被推到了墙边,当中空出来一小块空地,上面整整齐齐地码着明晃晃的金砖,垒成一张金椅子,边上还散落着无数的金饼金锭。
  此刻沈绛就坐在金椅子上,二郎腿翘着,人半躺着,手里还拿着两个小金球盘着,映得他的脸上金光闪烁。
  见他进来,眼睛还懒洋洋一抬,“摄政王,你看朕这纯金大宝座,如何?”
  萧尹忍俊不禁,笑倒在一旁的书架上。
  “这是沈先生所藏的?”他看见一旁地上的洞口了。
  “应该是的。”沈绛从“宝座”上起来。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他上前,勾起萧尹的下巴,一脸调戏,“啊~~古人诚不欺我。”
  他搬了一上午的金子,搬得累了,衣衫脱地只剩了一件,衣襟还胡乱地散开着,露了一片白莹莹的胸口,头发散了满肩,这会儿又故作妖娆,萧尹忍他不得。
  立刻将他腰一揽,正要亲他,他却将那两个金球挡在自己唇前,萧尹一低头,唇就碰到了那硬邦邦的金子上。
  金球圆润,一面刻花,一面刻字。
  沈绛把金球刻字的那面对着他,道:“看上面写着什么?”
  萧尹看那小字,是小篆。
  “洪纪,博巳邙……”
  沈绛再把刻花的那一面给他看,“这是什么?”
  萧尹打量,“似乎是枭。”
  沈绛道:“洪纪,是上古纪年,博,你应该知道,是姬伯,枭是姬国的神鸟,这金球,是三千多年前的东西。”
  萧尹看向那些形状各异的金条金砖金饼金锭,“那这些……”
  沈绛把那金球扔起又接住,“都是诸朝诸国的天子诸侯的东西,从上古天子,到华朝幽帝为止,大约有三千多年。”
  萧尹拿起一枚金饼看,“成王,付。”
  历朝历代,有不少封号成王的,名付的大约是燕子器的那个杀了秦安四君子的弟弟广平君。
  “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沈绛问道。
  萧尹看向他,“千山县沈氏自前朝华成帝时显赫,流传至今——”
  “五百十二年,沈氏先祖为忠正公,而且族中有祖训,不广买田地,不蓄豪奴,不养姬妾,不贪权势,耕读传家,说白了,就是,穷。”沈绛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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