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徐总领怎么了？”沈绛瞠然，徐涣伤得不轻。
  徐涣一脸歉意，极其虚弱，“都怪属下……无能冒进了。”
  若非昨夜摄政王及时赶到，他与阿恒估计被人开膛破肚活宰了熬汤。
  萧尹翻身下马，与徐涣道：“怪不得你，是我低估了此事，你先养好伤再说。”
  然后又与其他人道：“去个人请温先生，请他先替徐总领与许恒看伤开药，然后再请他前来见我。”
  “是！”有人应下忙先进了书院。
  萧尹又同另外的人道：“青山带着兖温宁的人今夜应该就能到，阿武江羽，你们再下山去，在那上山的路口的石牌坊下等着，见到青山之后，让他带十个轻功好的，隐匿行踪，盯住城中那座破庙，不要轻举妄动，徐涣说一连两天，他们都挑了百十号青壮男子在天亮之前出城，我只需要知道那些人的去向，其他的绝对不能再打草惊蛇！”
  “是！”。
  “再让兖温宁的人，守在白鹿山各山道，不许任何人进出，山上书院的必要采买，你们另外去找妥当人的送进来。”
  “是！”两名飞羽卫立刻抱拳遵命，调转马头向山下飞奔。
  萧尹再与马上的沈绛伸出手，沈绛见他原本一脸严肃，看向自己时面色又温和了一些，便撑着他的手臂跳下马。
  萧尹扣着他的手直接进了书院向客院走去。
  边走边向迎面而来行礼的柳四问道：“柳四，那个刺客如何了？”
  柳四回禀道：“酒菜都吃，就是不开口。”
  萧尹又道：“给宰父将军去信，让他立刻找几个妥当的人去一趟渤海。”
  萧尹忽然又想了想，自己抬手摇摇，“不、现在不适合让生面孔进出渤海城，传信给风九姑娘，让她去渤海王宫，找谢王妃。”
  柳四便立刻下去办了。
  萧尹也牵着沈绛进了客院，他举起两人握着的手，轻道：“方才怎么当着那些人就扑过来？这回怎么没有那些顾虑了？”
  沈绛靠在他的身上，低声道：“既然人人不都知道女皇与你有私情了吗？我本来就是‘女扮男装’啊？”
  萧尹忍俊，又抬起他的脸，问道：“你方才是怎么了？”
  “不过小事，等你有空了再说吧。”
  萧尹见他面上忧愁暗隐，道：“现在就有空。”
  沈绛摇摇头，“沈、我父亲的旧屋里，没有找到有用的东西，还是尽快回京吧。”
  沈绛方才见萧尹话中诸事，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急促。
  “不急，还可以留几日，我也有事，要向白蒙请教。”萧尹话语低沉，将轻吻落在他的头顶。
  沈绛听着他话音嘶哑，搂着自己的手也有些紧，忽然问道：“你到底吸了多久的缭绕香？”
  萧尹手臂越箍越紧，几乎要将他揉碎在怀中，绵密的吻落在他的颈侧和耳畔，“大约……两刻吧……”
  寻常人闻一口就会失魂失神了，他闻了那么久，现在还保持头脑清醒，这定然需要极大的毅力，但也几乎要到极限了。
  “那、要不要我帮你？不过这个法子不太行的，只能缓解，你吸入那么多，估计也没什么用，还很伤身……”沈绛环住他的腰际，回应着他的亲吻，呢喃道：“……进屋去。”
  “小绛！”萧尹猛地一口咬在他的耳边，再一把把他推开了。
  沈绛一愣，自己的耳边还凝着一丝微凉的湿意和痛意。
  萧尹后退了几步，揉着自己的眉心，“不，这样有些不妥当，你还是走吧，今天都别在我面前出现。”
  沈绛蹙眉，“你都这样了，那其他人……”
  沈绛发愁了，他已经没有解药了，估计连公治堰都不知道这玩意的解药是什么做的，只有清宁自己知道。
  “人多，恐打草惊蛇，其他人不曾进去，不过徐涣他们可能有些严重，我看他们的症状比你那日在盈城时严重许多。”萧尹几乎站不稳了，“就点了他们的大元穴，封住了心脉。”
  沈绛忙扶着他，“那你自己……”
  “我、我不可能给自己点住，而且！而且……”萧尹觉得自己越来越热胀地难受，神魂颠倒地看不清眼前的人。
  这不像是什么单纯的让人心欲旺盛的迷药。
  萧尹眼神猛地一暗，深深地吸了口气，在他几乎失去理智的前一刻，他纵身掠进了屋内，再挥手把门关上了。
  “萧尹？”沈绛被晾在院中，一脸的呆愣。
  萧尹竟然——
  当着他的面，……跑了？
  “萧尹？”他上前敲门。
  “还不快出去！”门内传来低喝。
  “……”沈绛转过身。
  有点尴尬，更不放心。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房门，萧尹就在门边，隐约可见他弓着身，呼吸沉重。
  罢了，定然不愿在自己面前如此失态。
  沈绛快步地向外走去。
  萧尹透过门缝看他走出了院门，靠在门上，深深地松了口气。
  不是此时此刻，也不是此情此景。
  再凝神静气，收敛吐纳，只是竟没有半点作用，依旧心涌如潮。
  这该死的迷香！
  他将手腕一转，用藏在袖中的暗器银钉划开了腕上的血管，放出了些血，才终于能够平静了下来。
  *
  入夜，沈绛去看了徐涣和许恒。
  温大夫给他们下了重迷药，已经死了一般睡了过去，连呼吸都几乎难以察觉。
  阿意正在照顾他们，看见沈绛进门，起来道：“小公子怎么来了？王爷刚走。”
  沈绛凝眉看着并排躺在塌上的两人，尽管毫无知觉，但他们的身体依旧被缭绕香所支配，滚热，汗如出浆，脉搏紊乱。
  沈绛收回手，道：“王爷的情况怎么样？”
  阿意微讶，“王爷？王爷怎么了？”
  沈绛恍然，他竟然没有告诉其他人。
  要不要这般逞强啊！
  若不严重，缭绕香是会自己退了，只是这熬过去的过程太痛苦了，人会不停的发热，辗转不安，时而癫狂，时而昏沉，满脑子各种幻觉，分不清现实还是想象，一时觉得有人要害自己，胡乱地攻击四周，一时又觉得人生绝望，恨不得立刻死了才好解脱，大哭大笑，疯疯癫癫，直到耗干最后一丝精力躺倒，大睡一觉，才算过去。
  沈绛直接从窗子跳进萧尹的房间，他却根本不在，只看见一旁换下来的衣衫上，袖口似沾着血迹。
  提起那衣服，又掉出来一条沾血的绷带。
  沈绛凝眉，把衣衫和绷带都扔了回去，直接推门出去了。
  后山通往竹屋的路上，有一条水流湍急的山溪，溪水冲刷山石，在竹林下方形成了一处小小的瀑布，瀑布下方，是一口不大的水潭。
  今夜天上有月，云层却也浓厚，月色时有时无，夜色若隐若现。
  哗哗水声中，水潭里有个人影，正传来断断续续的喘息声。
  沈绛在竹林中停下了脚步，远远地看着水中的人。
  他却没有再过去，寻了个平坦的石块坐了下来，就这么盯着。
  萧尹从水中游到了水边，疲惫地靠在了岸边的石头上，溪水冰冷刺骨，他的肌肤上却蒸腾出丝丝缕缕的热气。
  沈绛目力极好，这般幽晦的夜色中，都能清清楚楚的看见他脸上的神情，眉头又是不是有痛苦的皱起。
  萧尹低下头，手臂猛地一拍水，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哼。
  沈绛轻轻咬唇，依旧坐着，靠着一杆竹身，目光一动不动。
  夜色静谧，却并不美好。
  时而会有一二声夜枭的咕叫，好似哀切的悲号。
  弦月已经西移到了山那边更远的远方。
  云层终于散开了，只剩下一层一层清晰的薄云。
  萧尹已然熬到了精疲力尽，从水中踉踉跄跄地起来，翻身倒在了水边平坦的石上，湿透的薄衣贴在他的身上，拖出了一片水渍。
  沈绛站起身，缓缓走过去，走到水边，在他身边蹲下，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探了下他的脉搏。
  萧尹握着他的手，疲倦地笑了笑，“手很凉，出来怎么不多穿一件。”
  “我不冷，你好婆婆妈妈。”
  萧尹又笑。
  “是总觉得你似乎很怕冷。”
  沈绛道：“以前受过冻，并不是真的怕冷，只是有个坏习惯，被冷风一吹，会有些畏惧。”
  萧尹伸手去抚摸他的脸庞，“你愿意同我说这些，我很高兴。”
  之前他肯定不会同他提这些事情，最多来一句，“没事。”，要不然就立刻岔开话题。
  沈绛把他扶地坐起来，“我父亲的竹屋就在这水潭上面过去一些，我背你过去吧。”
  萧尹一笑，“怕你……不够高，背不起来我。”
  萧尹比他高上不少，平日沈绛站直了也就到他的下巴处。
  沈绛被他气笑了，拍了他的手一下，“那你自己走！”
  萧尹靠在他的身上，手臂环着他的肩膀，倦怠地道：“走不动了，还是小绛背我吧。”
  沈绛低头笑，把他背起，其实并不算吃力。
  竹屋里没有点灯，沈绛背着他直接进了西屋，在沈瑜的塌上将他放下，又把他的湿衣都脱了，再盖上了棉被，轻声道：“你累了就睡，我去生盆碳火。”
  萧尹捏着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甚觉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沈绛在床边坐了下来，等他呼吸变得绵长平稳，才把手拿了回来，又给他重新盖紧了被子，盯着他的睡颜片刻，忽然笑了笑。
  好乖。
  沈绛起身出去片刻又进来，把一盆碳火放在床边，然后解了自己的外衫，轻轻地掀起被子一边，才坐了进来，就被萧尹一翻身抱住拖进了被窝。
  “不是睡了吗？”
  “听见你出去就睡不着了。”
  “我也累了。”说着，沈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那睡吧。”萧尹环着他，把他拥在怀中。
  夜色越加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