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萧尹急匆匆正要出门,身边还跟着阿莲,又被傅诚给堵了回来。
  阿莲眼看将军额上的青筋都要暴出来了,只扔下一句,“没钱。”
  “萧君,留步哇!”傅诚忙跟上。
  萧尹不理他,脚步不停。
  “萧君?悦安!”傅诚觉得今日的萧尹有些不大正常,又紧着唤了几声。
  听到傅诚喊他字,萧尹顿住,一回头,略定了定神,道:“信之,你不必回非花门了,写封信回去,请几位身手好的门人上京,过几日一同前往东海城。”
  还向书房内一指道:“那边的桌案上有纸笔,你自便吧。”
  “悦安,阮明珠就算答应你去东海,也不会容许我随行,我现在都担心他捏着我的卖身契,转头会把我卖去勾栏了。”傅诚苦着一张脸。
  萧尹听到“勾栏”二字,眉头就又跳了一跳。
  “他把你卖了,我把你买回来便是。”
  傅诚无语,他在想自己到底是怎么落到这副田地的。
  “萧君,为何执意要让阮家分家?”
  “你在阮家这些时日,可知道阮家有多少钱吗?”萧尹反问道。
  傅诚果真想了想,道:“若是按照明珠那些账目往来来算,大约暮江城总库里,现在有二千多万现银。”
  “一个暮江城的总库,还不到年底汇账,平日里竟都藏有二千多万现银,更别说中原九州,阮家的生意遍布南北,经营多年,势大根深,说天下财物,半数都在阮家都不过分。”
  傅诚明白他的意思了,点点头道:“不错,如此巨富,他们肯从指缝里漏出一点给谁,谁就能拉起大军成势了。”
  萧尹摇头,“不仅如此,阮家藏巨银在手,却签发银票流通,那么市面上所有的买卖,自然都离不开阮家,阮家能随意操纵价格,从茶盐毛皮,到粮食布匹,甚至朝廷课税都离不开阮家,此次阮明珠不过略动手脚,一夜之间,粮价便飞涨,京都百姓无米可炊,若非傅先生仗义,这天下脚下,早就饿死不少人了。”
  萧尹说到这里,傅诚只得苦笑,“那都是萧君未雨绸缪,在下也不过跑跑腿而已。”
  “市面上需要银子,还有铜钱,只有制钱恒定,才能稳定行市,才能人心安定,如今银矿有限,开采不易,铜矿虽不少,但朝廷崩坏,制钱难定,我要的是阮家把能流通的银子吐出来,把票钱印发吐出来。”萧尹最后道。
  “这……很不可能!”这简直就是掘了阮家的根基和命门,傅诚凝眉。
  “原来是不可能,但是若是阮银主也这么认为呢?天下之钱集于一家是一件坏事,相信信之一定会好好劝说明珠的……”萧尹看着他道。
  “‘劝说’明珠?”傅诚摸摸自己半边的肿脸,那笑容更苦了些,“我……尽力吧……罢了,今晚我先去楚楚姑娘那暂借一宿。”
  傅诚临走之前,忽然觉得自己一直吃亏,着实不大顺气。
  便转回了头,同萧尹突然问道:“今日怎么不见那位小沈公子?”
  萧尹答非所问,道:“原来曲江池畔红灯院的花魁江楚楚姑娘,是傅先生的人,如此良宵,傅先生若是去晚了,姑娘今夜怕是不得空了,萧某便不留客了。”
  ……
  萧尹果然有问题,傅诚越发不肯走了,反而慢慢悠悠地晃回来,笑眯眯道:“那日自见过那位小沈公子之后,傅某观其面相,不似中原人士,便问了几位往来河西道的朋友,听说西河城原有位出名的人物,颇有些伶俐手段,加上姓名年纪,应当便是萧君那位小朋友了,是吧?”
  萧尹瞟了他一眼,道:“信之兄没有代步的车马,要不要在下派人送一送你?”
  “怎么今日你如此心绪不宁?”傅诚顶着半边肿脸,笑得意味深长,“难道是与那位小沈公子有关?”
  萧尹忍无可忍,“你还不走?”
  “在下今日便不走了,见朋友一片愁容,怎好绝情而去呢。”
  萧尹越逐客,傅诚越加死皮赖脸,方才二人一直在书房门口站着说话,这会儿傅诚干脆将衣袍一撩,在门槛上坐下了。
  阿莲在旁提醒道:“傅先生,这门槛被人来来去去的踩踏,小心脏了您这身苍烟落照的锦缎袍。”
  傅诚全不在意,笑得温雅和煦,“听闻梁王最好酒,这府中定然藏有美酒,劳烦莲姑娘去寻一寻那等消愁的好酒。”
  然后又对着萧尹道:“今夜咱们抵足而眠,彻夜相谈,愚兄与你开解开解,可好?”
  萧尹头疼的很,“信之兄自家也麻烦事一堆,不必了。”
  傅诚赖上他了,“傅某那些麻烦事,也都是因将军你惹来的,正所谓一事不劳二主,为兄也就不推脱了。”
  “何况明珠要是到了东海城,发觉那处铁矿也是块萧君用来诱狗的肉骨头,愚兄怕是要被他给活埋了,今夜一聚,就当此生永别了吧”
  “……”
  萧尹终于叹口气。
  只好与他实话实说,道:“不错,那处铁矿,渤海王也在盯着,阮明珠去了东海城之后,渤海王定会抽调人手去守着铁矿的东边那条路,其他的人倒也无妨,只要他把他手下的一名叫赫赫的大将从峡关调开,我随后便会令宰父将军集结北溟的人手走峡关的一条古道入渤海,若是一切顺利,可在东罗人反应过来之前,把渤海王给生擒了。”
  “如此,明珠定会有危险。”傅诚道:“你那矿山离东海城远,若是渤海王先发制人怎么办?”
  “所以才叫你多喊几个得用的帮手,装成挑夫轿夫同行,何况阮明珠那些扈从也不是吃干饭的,那山间大军难走,最多来几个杀手而已。”萧尹一副理直气壮的态度。
  “……”傅诚摇头无奈道:“若是宰父将军出兵不顺利呢?”
  萧尹便道:“这就要看信之的本事了,这种事情,总要里应外合才好,渤海王看见你这位真诚的朋友,定然会城门大开迎接吧。”
  这下轮到傅诚头大了,“原来去年你让我去那个什么斗宝会认识渤海郡主,输给她那支灵芝草,是为了今日。”
  萧尹拍拍他肩膀,“那是信之讨人喜欢,那位郡主对信之的慷慨大方,可是一直念念不忘的。”
  傅诚哀叹,“当年我就不应该去北溟洲认得你。”
  萧尹恭恭敬敬地对他行了一个大礼,道:“这些年来,多谢兄长帮衬。”
  傅诚揉揉眉心,连连摆手,“不敢不敢,这些年来你又要我出面替你把世子当年那些四散的门客寻回来,又算计我给那臭小鬼当奴才……若是我受你这一拜,指不定还有什么等着我。”
  “那是兄长心怀大义,何况能者多劳嘛,放眼江湖,还有谁人,比得上傅门主这般八面玲珑,交游广阔,人见人爱的。”萧尹直起身。
  “罢了罢了。”傅诚越听他这假惺惺的恭维,眼皮子就越跳,忙道:“如今渤海王藏着你那个金河公主,你京里又立了个皇太女出来,你不怕此番把他逼急了,他把金河公主送去给郑宁驰?”
  “郑宁驰那处,有些不妙,我若要全心对付他,便要把自家后院收拾干净,我原吊着渤海王与摩泽,他们二人都不敢对我北溟洲先动手,但如今不能留着这两处隐患了。”
  傅诚有些犹豫地问道:“那金河公主……怎么处置?”
  萧尹负手道:“怜香惜玉的事情,不是信之兄的本事吗?”
  傅诚无语,“那原是你的未婚妻子。”
  萧尹微一冷笑,“那你不如把她送回京,看我是把她尊为女皇好呢,还是杀了她灭口好。”
  傅诚一愣,“不至于如此吧。”
  萧尹负手,冷然道:“她逃出京都之后,并非无路可去,我曾叫人问她,若是她想要安稳活下去,我便替她寻个温厚君子,将她当做亲妹嫁了,纵然做不成夫妻,她还是我表妹,身上流有萧家人的血。”
  萧尹一瞬间声音哀沉,“我只有……这几个亲人了……”
  “那她……”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天色渐晚,萧尹果然叫人把傅诚送去了曲江池畔的红灯院,去找那江楚楚姑娘去“借宿”了。
  萧尹站在院中,忽然问阿莲,“你可曾听过傅先生对人出言不逊?”
  阿莲摇摇头,道:“傅先生一向亲切,从未对旁人有恶言恶语。”
  萧尹忽笑,“方才,他可是称呼阮明珠为‘臭小鬼’,呵呵,看来阮银主这脾性,不是一般人可消受得了的,连傅先生都发起了牢骚。”
  萧尹若有其思,道:“方才傅先生想要喝梁王的酒,你就去叫人给他搬几坛送去。”
  阿莲低头,“是。”
  萧尹又想了想,忽然问道:“风九姑娘这几日有事吗?”
  阿莲一愣,这风九姑娘名叫风素清,轻功绝好,是飞羽队里打探传递消息的一名暗使,“九姑娘来回几次河西道,将军之前说着实辛苦她了,便给了她几日假,只是她不爱出门闲逛,这些时日都在大营里头。”
  “那今日这酒,便请风九姑娘送去吧,记得,让她先送去藏月园阮明珠处。”
  阿莲无言,风九姑娘原对傅诚示过好,今日傅诚去了行院,将军又让风九姑娘去藏月园送酒。
  这是不满傅先生拿那人来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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