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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颜色

  “奇怪什么?”毫不在意的语气,却想听他说个什么。
  “这里少了一个人。”
  “谁?”
  “他会出现的。”
  “原来你在等他啊!”凌云开似乎明白了,眼里含着一丝担忧,却又隐了下去。
  “我与他各司其职,他来做什么?与我何干?”
  “啊?你不是在等他?”那他究竟要做什么?凌云开迷糊了。
  他身边的人穿着白袍,还系着白色披风,头上戴着白纱帽,似名剑少侠的模样,凌云开难得看到这个好友,打扮得如此清淡,有着超凡脱俗的味道。
  据他所知,这人从来都是高调处事,今日那么内敛的打扮,要是没有点猫腻,难道是改了风格?他不是那么随性的人啊!
  “这监斩官居然又是他,怎么你俩总是会在这里见面?这人每日上朝都是第一个,出勤记录里排了第一名,而你总是迟到早退,或者找着各种理由不上朝,这回还向父皇要了民间私探的身份,逍遥在外,不理政事,你俩真是天差地别。
  不过你也太狡猾了,能不能也教我一个法子?”他也想要活得那么逍遥自在。
  “别说话。”白衣人淡淡的开口,声音优雅中带着谨慎,时刻注意着刑场上的变化。
  今日的监斩官是监察院左都御史宁温舒,他的作风向来不好,性格暴虐,严刑峻法,落下着酷吏的名头。不过他生了一张很好看的脸,可女人根本爱不起他,谁会喜欢一只狰狞的豹子呢?
  宁温舒止住了端着食案的衙差,最后一顿断头饭也不给犯人吃。
  “午时还差多久?”他问身边的书簿。
  “三,三刻。”书簿被阴鹫的目光吓住了,嘴里的鸡蛋掉了半个,那是他的午饭。
  “今日天色不错,也该他倒霉。自汉朝以后,便有个成矩,赏以冬夏,刑以秋。他本还可以活苟且个把月,如今也算破例了。得罪了那个人,真他娘的可怜!嘿!”宁温舒先是语带同情,可后头的可怜二字,立马变了味道,化成了讽刺,最后还嘿笑了一声,似孩童嬉闹般的鬼笑。
  “怎地还有三刻?差不多了,斩了吧!”他把手里玩腻了的令斩牌丢在了地上,力道太小,只掉在第一个台阶处,他指着书簿去拾。
  “大人,再稍等一刻。”
  “你瞧!天都不下雨,老天都不护他,他死定了,多等一刻,他也是煎熬,不如快快死了。”宁温舒拿过牌子,甩手一丢,这回可准了,正要落在犯人的眼前。
  “噗!”雪亮的大刀喷上了一口酒水,映出了红光,似魔鬼的舌尖,欲舔舐血腥。
  “宁温舒凡事都要快一拍,与他的名字差距真大。”做事雷厉风行,哪有一丝温柔。
  凌云开摇头,怜惜着犯人,也算是条有胆的好汉,这世道贪生怕死之徒太多,难得有个英勇的壮士。
  “你说他怎么还不来?定要刀子压上脖子才现身?他不会爱出这样的风头吧?”
  “你认为地上的那个人会死么?”白衣人问道。
  “估摸死不了。”那人若出手,这些官兵不够塞牙缝的,不过那人要对付的自然不会只有官兵那么简单。
  “那他会知道自己死不了么?”白衣人又问。
  “这个,我又不是他,哪知道他想什么?”
  “一个人再勇敢凶悍,临死之时,还是会害怕。可他并不怕,所以他也知道自己不会死。”白衣人淡淡解释。
  “你道理真多,不过你的问题好奇怪,为什么……”凌云开还没问完,就听到监斩台炸响了一声,声音不大,在嘈杂的人群里起不了什么动静,就是附近的人紧张了。
  “什么人偷袭御史大人!”宁温舒身边的护卫们连成一线护在他身前。
  “废什么话!这时候问那么蠢的问题!刺客会出来才见了鬼!”宁温舒黑着脸,一脚踢开挡住他视线的护卫,对着侩子手大喝道:“还不快动手!”
  侩子手听了命令,抽掉了亡命牌开始下刀,这时一串鞭炮从天而降,正好挂在了他的脖子上,噼里啪啦连声炸响。
  侩子手被炸的一阵惊慌,等到把脖子上的鞭炮扔开的时候,脖子肿了一圈,有几处已经皮开肉绽了。
  “将囚犯暂时收押,回刑部大牢。”宁温舒发觉事态不妙,赶紧将人犯押入露天囚车,以防被人劫走。
  当囚车离开后,他也下了监斩台,撤回官兵,打算回去向上通报情况。
  “不好!囚车被劫了!”防守囚车的官兵赶了回来,急忙报告。
  “人被劫走了,你们不去追,跑回来做死么!”宁温舒爆喝道,在带头官兵的后脑勺上用力甩了一巴掌。
  “等一会儿,他们是怎么劫的人?有多少同伙?”
  “我们走到街道中央,然后被一群恶狗堵截,场面很乱,囚车就被人趁机给劫走了。小人看不清劫匪是谁。”
  宁温舒呵呵冷笑了几声,回答他问题的官兵心里发毛,不出意料,他狠狠赏了官兵一对佛山无影脚。
  “蠢东西!不会寻着车轮痕迹去追么?狗屎吃多了么!”
  于是官兵们又匆匆忙忙地跑去追劫匪了。
  “好可爱的劫人手段,鞭炮恶狗,好好玩啊!”凌云开笑得肚子都快炸了,看着宁温舒吃了屎一般难看的脸色,笑得止不住了。
  白衣人的目光并未放在刑台上,他注意的是刚才那群囚犯的仇人,而现在囚车被劫走,那些人也跟着追了过去,好似要去寻仇。
  白衣人不与凌云开知会一声,悄无声息地尾随了过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要找的人,该是他们了。
  “慢着,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宁温舒制止了即将撤走的官兵,神色淡漠,若无其事地说道,“午时三刻应该到了。”
  他自说自话以后,对着官兵示意道:“把我轿子里的人带出来,该是时候让他见阎王了。”
  这个监斩官好深的心计,竟然来了个掉包记。凌云开惊愕万分,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得此人深沉可怕。
  宁温舒又走回了监斩台,脸色青白,双眼阴鹫,似索魂的无常。这回他没有了谈论天气的兴致,认真地开始执行公务了。
  囚犯果然藏在轿子中,官兵们将囚犯带出来,步上了行刑台。侩子手那酒水冲洗着自己脖子上的血迹,面容狰狞地丢开酒坛,举起了大刀。
  这回他是真的要死了。不知救了假囚犯的人是否会有事?
  凌云开拿着扇子挡住了脸,他素来不喜看血腥的场面,暗叹道:虽然他杀了人,但想必也是无心之过,他死了,阿澈会伤心吧!
  刑场此刻一片寂静,人头落地的那个场面,很少有人看得下去,很多人都会在血光里闭上眼睛。
  然而就是这一闭眼睛的时候,刽子手举起大刀下落的刹那,一抹红影如烈火一般从日头的方向俯冲了下来,红影还未点地,又变成了黑影,周围的景象都黯淡了下来。
  原来那个人遮蔽了日光,等站定在了刑台上。众人才发现,那人现在穿的是一身白衣,分不清雌雄。只看到对方有头瀑布一般的长发,未挽成髻,眉如轻烟,眸如秋水,白纱掩面,容似婵娟。
  这人未说一个字,未多顾一眼,如绝世仙殊临莅尘世,轻风拂过,委地的长袖如蝉翼般轻透,闪着银色的亮光。
  “风袖?她是……”凌云开认出了此人身上穿着的纱袖,比原来更惊愕,已是膛目结舌,说不出话了。
  “给我拦住……你们还不快追!”宁温舒官兵拦人,对方双袖随风一抖,便鼓起了巨大的劲风,似一道无形的风墙,将官兵挡在两侧,如出入无人之地,一个转瞬间便将犯人劫走了。
  “蠢蛋!”宁温舒一把拍开身前的公案,咯吱一声,桌腿在大理石上磨出了一堆黄色的木屑。
  死了数十条狗,救回来的却是个西贝货。卫初晴嘿了一声,狠狠踹了一下囚车的栅栏,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对方会来一出调包计?这是哪里冒出来的监斩官,比她还阴险狡诈!
  “计划一失败,咱们就采取第二个计划。”卫初晴单臂环胸,另一只手臂支颐着下巴,深沉地说道。
  “大小姐,咱们还要救人啊!官兵都追着我们屁股跑了,再回头就是自投罗网了!”到时候陪着犯人一起抹脖子得了。左俭德本就出了一身冷汗,听了这句话,吓得向后弹了一步,忽而有种预感,这位大小姐比官兵还要危险。
  “嗳!我也算是出了力了,那个监斩官八成已经斩了真囚犯,回去也是送死。”她昨日下午答应过薛伯,保青影不死,而淳于澈脱不开身,她只好担起这个责任了。可惜失败了,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只能尽人事听天意了。
  “既然这样,那我们先走一步。兄弟们,撤!”左俭德话音还未落,人已跑得老远。
  “这家伙属老鼠的么?妈的,本小姐还没说第二个计划,你们就跑了,真是没纪律!难成气候!”这落跑也讲究战略,不掩护主帅,只顾自己逃跑的将士,是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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