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茧自缚 第43节
路嘉攥紧了手,转头看她,她一张冷清的脸上满是漠不关心,他看着她,心脏忽然密密麻麻地起了一阵刺痛:“洛遥就和你有关系?他是你什么人?”
颜乔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这好像和你也没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路嘉看着她怀里的大树,想起了他刚才进门的那一幕,情绪骤然失控:“你还让大树叫他爸爸?这算什么?你不是最喜欢自称妈妈了吗?我养了这么久,你都没有教它叫我爸爸!”
颜乔就冷笑了一声道:“你也配吗?路嘉,你不过是利用它来接近我罢了,真的喜欢它吗?再说了,大树现在完全属于我一个,我爱让它叫谁爸爸就让它叫谁爸爸,跟你没有关系。”
“你喜欢他?”路嘉哑声道:“你说过永远只喜欢我。”
“是啊,”颜乔倒是承认得很爽快:“我在说那句话的当下,的确是觉得能够永远喜欢你的。至于现在……”她看了路嘉一眼,要笑不笑地扯了下嘴角:“永远这种词,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你就当说这句话和听这句话的人都死了吧,那样,就能够永远了。”
路嘉鼻尖红红的:“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
“没有说话不算数,我当时的那句话是说给当时的路嘉听的,可惜那个时候的路嘉已经死了,死在我们断了的当天。”
她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给他宣布死刑:“路嘉,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们真的已经完了。”
路嘉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他预感到颜乔说的是真的。
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他根本控制不了也无暇顾及:“乔乔,那些视频是慕璇给他看的,我那些话也是他故意激我的,你在我心里不是那样的,我只是想气他,真的……”
颜乔目光毫无波动:“路嘉,我已经不知道你说的哪一句话是真的了。过去的事我不想追究了,我只想你彻底离开我的生活。”
路嘉沙哑着声音道:“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相信我,才肯原谅我?”
颜乔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当初那样侮辱我,那不如你下跪吧,你下跪的话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怎么样?”
颜乔知道路嘉死要面子,给人下跪这种事是绝对不会做的,她这样羞辱他,他十有八九恼羞成怒,戏演不下去了,也就不会再来纠缠她了,
于是她说完后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发作。
路嘉却并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样发脾气,反而犹疑着微微屈了膝,颜乔愣了一下,一个荒诞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浮现路嘉不会,真的要对她下跪吧?
有什么复杂的情绪在她心里蔓延开来,不过很快,她就给路嘉的这种行为定性为“敬业”,不当演员实在可惜,之后便将心里的那股异样感觉给压了下去。
他想跪的话,那就让他去跪好了,她乐得看他从云端跌落,碾落成泥的样子。
她不阻拦,路嘉就真的慢慢跪了下去,在他将跪未跪时,忽然从门外快步走来一个身影,那人走到路嘉身边,强势地将他扶了起来,声音低沉有磁性:“起来。”
颜乔愣了一下,抬眼打量着那个男人,身材修长,裹着一件黑色风衣,周身气质凛冽,一抬头,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她,令人不敢逼视,颜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心想,这人眉眼倒和路嘉有几分相似。
正当颜乔猜测那人的身份时,路嘉已经叫了他一声:“小舅舅”,颜乔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路嘉的小舅舅,也就是路沐的兄弟,没想到这么年轻,对于路沐,她总是有些愧疚的,连带着对她的兄弟,也存了愧疚之心。
她听见路嘉问他怎么会来这,她心里也正奇怪,她明明打电话叫的是慕璇,为什么来的是他,后来想了想,大概是慕璇知道自己的话路嘉未必会听,所以才通知了路沐的舅舅。
路子濯皱眉看了路嘉一眼:“我不来,难道看你给人下跪吗?路嘉,你的自尊呢?”
路嘉苦笑道:“小舅舅,你别管我了,你管不了我,连我自己也管不了自己。”
路子濯道:“你真的以为你下跪了她就能回心转意吗?她是一个什么人,慕璇已经告诉我了。分手了就是分手了,不可能你跪下她就能原谅你,她只不过是在羞辱你。”他说着抬头看向颜乔,目光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我说的对吧?”
路嘉抬头看向颜乔,目光忐忑中夹杂着一丝可怜的乞求他这个样子,连颜乔看了都觉得心酸,他这十八年顺风顺水,所有人都仰望他,讨好他,他何曾有过这样低三下四、没有自尊的时刻?
可现在为了求得她所谓的原谅,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他这到底是……有多恨她啊?
恨她恨到不惜以这样的方式骗她,而且他一贯是会演戏的当初接近她时也是这样地放下身段,不得不说,他的演技越发精进了,配上他这张脸,她差一点就心软了。
他依旧用那种眼神看着她,她已经收拾好情绪了,脸上十分平静,淡淡地道:“是,我说的一笔勾销,是指我们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从此就是陌生人了,并不是我要回头跟你在一起的意思。”
路嘉闻言狠狠攥紧了手,他不留指甲,指甲几乎没有长度,可因为攥得太紧,指甲却也深深地陷了进去,他却不觉得疼,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麻木的,只听路子濯在耳边道:“听到了吧?她根本没打算原谅你,路嘉,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这样有什么意思?”
是啊,的确没意思得很,路嘉苦笑着想,他今年才十八岁,某种意义上人生才刚刚开始,可是因为颜乔的一句话,他恍惚觉得他漫长的余生,都不会再快活了。
第48章 她忍耐道:“路嘉,你又……
后来路嘉失魂落魄,已经不记得是怎么被路子濯带出门的了,只知道回过神来时,是上车的时候不小心撞到车座,又刚好是受伤的地方。所以无意识地“嘶”了一声。
座位是皮质的,按理说这样碰一下根本不会痛。
路子濯立刻察觉到了,皱眉问道:“你受伤了?”
路嘉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摇头道:“没有。”
路子濯不说话,坐下之后让他转过头来,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皱眉道:“嘴角这边也有点青紫,还说没有受伤?”说着动手掀开了路嘉的衣服,看到肋骨处赫然一大片青紫,语气一下子沉了下来:“谁干的?”
路嘉抿了抿唇,不说话。
路子濯冷笑道:“不说?那就是颜乔了。”
“不是!”路嘉立刻道:“怎么可能是她?小舅舅,她一个女生怎么可能在我身上弄下这些伤?”
“那是谁?”
路嘉只好道:“是洛遥。”
“他和你什么关系?为什么打你?”
“他是我的大学舍友,至于为什么打我……因为他同时也是颜乔的青梅竹马,他喜欢她。”
路子濯脸上没什么表情:“知道了。”
路嘉有些不安:“小舅舅……”
路子濯转头笑着抚摸了他的后脑勺,圆滚滚毛茸茸的:“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的,你情绪不稳定,先回家好好休息吧,顺便陪陪你外祖父母,他们都很想你,我再帮你请七天假。”
被路子濯撞见他做这种不听话的事,这种时候回家就相当于半软禁了,路嘉想了想道:“再请七天,不好请吧……”
路子濯就笑道:“我去请的话,就很好请。”
路嘉就不说话了。
前面有点堵,车子缓慢行驶着,路子濯低头把玩着手指骨节,忽然开口道:“你安伯伯一直很喜欢你,他那个女儿你小时候也是认识的,最近听说回国了,我看过照片,长得不比那个颜乔差,你想见见吗?”
路嘉看着窗外,脸上没什么情绪:“不想。”
“不想就不想吧,你只要回家乖乖的别乱跑。不去见什么不应该的人,我都随你。你要知道,她不喜欢你了,你再去找她,只能自取其辱。”
路嘉眼神飘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淡淡“嗯”了一声。
那天路嘉被路子濯带走后,颜乔抱着大树,一个人发了好久的呆。等第二天上学时,才勉强调整好情绪。
她刚走进校门,就听过路的女生议论说路嘉又请了好几天假,那些女生讨论时的语气都带着点抱怨,因为这么一来,她们又有好几天不能在学校里见到路嘉了,她却是松了一口气。
最好以后永远都不要见到,就这样相安无事,对大家都好,不然先不说路嘉每回来找她都会害得她心烦意乱,单是路嘉身后的路家,就不是她惹得起的,她大概永远忘不了路子濯之前抬头看她的那一眼她现在回想起来,仍是遍体生寒。
她有一种直觉,如果她再对路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他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可笑的是要是路嘉不来找她,她又怎么有机会让路嘉难堪?
所以,一旦跟路嘉见面,先不说心乱不乱,单是安全方面,就有很多问题她不能保证不被报复,虽然那只是她的一种直觉,但路子濯肯定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她隐隐约约记得小时候她爷爷跟她说过,说她爸爸是一所重点大学的教授,当时他年纪轻轻就进了省里数一数二的高校,待了几年后发表刊物评了职称,学校里对他也很看好,他可以说是前途一片大好。
但后来得罪了人,只能灰溜溜地离开那所大学,前途一度毁了,后来几经托人,加上对方不知怎么罢手了,他才终于又进了一所高职院校,虽说也算是个体面的工作,但和之前的大好前途比起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自那之后,颜书良整个人也消沉了,一直到现在,也始终碌碌无为。
她爷爷把这些事告诉她的时候她还小,也没怎么听明白,只是懵里懵懂地问他:“爸爸究竟得罪了谁呀。”
爷爷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不好开口,过了好久才讳莫如深地说:“路,是一户姓路的人家。”
她当时天真无知,还拍手笑道:“哈哈,是小鹿啊,原来爸爸得罪小鹿了,是他去打猎了吗?”
爷爷那时抚摸着她的脑袋,叹了口气之后意味深长地道:“其实,全都是因为你和你妈妈啊。”
她当时听不懂爷爷的话,现在想起,不由一阵激灵,怪不得……姓路的一家人……怪不得说全怪她妈妈和她。
原来如此。
当时路子濯还小,报复她爸爸的事他想必也参与不了多少,不过颜乔上回见了他之后,直觉他若是想要报复,力度恐怕比路父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还是避着点比较好。
上午三四两节是公共课,颜乔明显察觉到有不少女生一直往她这边看,凑在一起对她窃窃私语。
左不过又是因为路嘉吧,她也没放在心上,下课后径直去了男生宿舍楼,她想找一下洛遥。
自从上次洛遥从她那里离开后她一直没联系上他,他毕竟是在她那里受的伤,虽然路嘉说他下手并不重,但她看他神情是很痛苦的,所以总归是有点担心,微信上问了他伤势之后,不同于从前的几乎秒回,这次洛遥一直没理她,她于是更加担心了,所以就亲自过来男生宿舍这边问一下情况。
她刚走到男生宿舍楼下,迎面正碰上陈晨,她立刻叫了他一声,直接问他道:“洛遥在寝室吗?他伤势怎么样了?”
陈晨明显愣了一下:“洛遥?他受伤了?”
颜乔皱眉道:“你没发现吗?”她记得他脸上也是挂了彩的。
陈晨就摇了摇头道:“不清楚。他莫名其妙就申请转校了,说是去很远的一个独立学院,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个……以后就不在学校本部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分院那都是考不上本部的人才去的,位置也肯定没咱们本部好,保不齐就是哪个鸟不拉屎的地儿呢,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也没来学校收拾东西,整个人就跟蒸发了一样……”
他说着看了她一眼:“所以你问我,我也不清楚……”
颜乔有些恍惚:“转校是想转就能转的吗?学校居然同意了?”
陈晨也觉得奇怪:“是啊,这搁别人身上学校不会同意的吧……”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半开玩笑地看了颜乔一眼:“你说是不是他有什么后台啊,这种事跟学校打个招呼就能成的那种?”却发现她脸色白得吓人,连忙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颜乔咽了口口水,勉强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之后转过了身,一步步,慢慢地往前走。
今天天气不错,太阳暖融融地照下来,周围路过的同学都很惬意,颜乔却觉得遍体生寒。
她不相信洛遥会突然自己想要转校,这根本毫无理由,而且他前几天对她还是很热情,虽然她并不需要,现在一下子了无音讯,这实在太反常了。
反常的不只有这一个点,整件事情都很反常,颜乔想到刚刚陈晨开玩笑地说洛遥大概是有后台,所以才会让学校这么轻易地同意他转校。
但作为他儿时的邻居,她清楚他的家世,知道他家境普通,父母都也只是普通的职工,没什么人脉。
再重逢后,也从未听他提及什么家里有什么大的变化,所以,他怎么可能有什么后台呢?
后台是真的,只不过,有后台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洛遥。
是路嘉。
他甚至不用自己出面,因为洛遥打了他,或者哪里惹得他不痛快了,自然会有人出面帮他摆平一切。
她又想起了路子濯,想起他看她时冰冷的眼神,带着森森的凉意,让她后脊发凉。
洛遥的下场,会不会也是一个警告,如果她敢再伤害路嘉,她或许也会被迫转校,就像当初她爸爸被迫换单位一样。
正是最舒适的天气,颜乔站在太阳底下,却是冷汗连连。
她只希望路子濯能放过她,最重要的,是路嘉能放过她。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路嘉就像是有毒的罂粟,从一开始就用着最好看的皮囊,和最张扬盛放的生命力诱惑着她,原本如果她意志足够坚定,不碰也就不碰了,可偏偏她禁不住诱惑,招惹了他,摘了他,闻了他,也尝了他,欲罢不能的同时,毒素也跟着如骨附髓,就算她下定决心戒掉,从前上瘾的快感也始终忘不掉,一得了间隙就从神经深处攀爬蔓延,叫嚣着两个字路嘉。
他不肯放过她,她忽然悲哀地意识到,恐怕终其一生,她也无法摆脱路嘉了。
这句话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那天是夏芒的生日,她们寝室几个去外面聚餐,又是分蛋糕许愿起哄,又是唱k玩游戏,等结束回去后差不多已经是晚上十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