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6)

  等辅导员离开,同学们也差不多走完了,许枕收拾好书包走到贺然面前站定,还没开口脸就晕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目光像一只战战兢兢的蝴蝶,在贺然五官深邃的脸上轻轻扫过一遍,就垂下眼帘,小声问:你是不是很累呀?
  贺然的神色看起来很疲惫,许枕怀疑是因为自己催他回来,心里难得有些愧疚。听到他话的贺然却弯下腰,深黑的眼跟自己平视,眉角微扬,将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脸上,语气含着笑意:你亲亲就不累了。
  光天化日,教室里窗明几净,人都没走完。
  许枕后退一步,心虚地看向周围,捕捉到几个同学迅速移走的目光。
  许枕要羞死了,一脚踩到贺然脚上,没用什么力道,像小猫撒娇似的一触即离。贺然没什么反应,把他自己吓了一跳,蹦得远远的,那你快回去休息。
  他心里感激贺然,可还是忍不住耍小心思。
  后面后面还有一点点痛呢,他才不想跟贺然去临安江畔,也害怕去教职工区那个房子。
  贺然嗓音惫懒:过来,你昨天答应我的时候说什么了,嗯?
  最后一句时语调微微上扬。
  他对许枕伸出手掌,姿态并不强势,拿黑沉沉的目光将许枕锁在方寸之地。
  这一瞬间,许枕脑海里一会是那晚临安江畔里贺然碾碎自己的强势,在自己哭喊求饶时一点儿也不停下的凶狠架势;一会是昨晚视频时贺然看自己时那个像要吃自己的可怖目光,像一个饿急了的野兽;一会是贺然那么宽广的背挡在自己面前,赶走贝珊时的高大背影。
  最终,许枕抿着唇,在原地捏着手指站了几秒,终于将自己的手放到贺然的大掌中,刚一放上去就被反手紧紧握住。葱白的指尖毫无反抗之力,跟贺然有力的手指交缠在一起。
  *
  去教职工区的路上,路过教学楼时只见楼底站了一片人,吵吵嚷嚷的。
  许枕摇晃着贺然的手,嘴里甜甜地撒娇:我想去看看。
  心里却想着,贺然这么累,自己再多拖会时间,指不定一会贺然就累得没心情做别的事情了。
  没想到贺然只是挑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却没反对,反而放开他的手,说:去吧,我在这等你。
  许枕在原地踌躇了一下,偷眼打量贺然有没有生气。看不出来什么,他便像一只得了自由的小鸟,扑扇着翅膀跑走了。
  跑了几步,他还回头又看贺然一眼,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这次他没再回头。
  贺然嘴角噙着的笑意,在许枕完全转身后,慢慢降下来,变成面无表情的样子,指尖似漫不经心似烦躁,转着打火机。
  许枕到时,正看到贝珊站在许云泽前面,插着腰跟一个打扮很时髦的姑娘对骂,全无往日造作出来的优雅温婉。
  那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气势却不比贝珊弱,身后还站了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应该是来撑场子的亲戚,各个气势斐然,其中就包括裴季瑞。
  这么支持你儿子当小三,你自己该不会就是个小三吧?不会吧不会吧,这年头还有人以当小三为荣呢,你当小三就算了,要出来丢人现眼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说在场哪位正常人不对你们母子俩吐口唾沫说句恶心?
  你儿子是有多如饥似渴,连别人用过的破鞋都要上赶着舔?哦不对,是我高看他了,怕不是看上的其实是钱吧?穷酸得连身体都能出卖。
  贝珊怒了:你一个姑娘家嘴怎么这么贱,你自己管不好老公没本事还要怪别人,我儿子才不缺钱。
  噗嗤。裴季瑞开口:大妈,你转头问问你儿子他身上这身衣服,他脚上的aj,他新到手的游戏机都是谁掏的钱。
  许云泽下意识往回收了收脚,这是昨天方和颂刚给他买的,就算以许家的家境也不能随随便便给他买这么贵的鞋。他今天就忍不住穿出来嘚瑟,哪想到会遇到这出。
  他脸色白得像纸,瘦弱的身体微微发颤,一副要晕过去的虚弱样子,要哭不哭的可怜:我不知道他有老婆的,他说他单身,我我真的不知道。
  啪。
  这一巴掌成功让现场静下来。打完巴掌的姑娘甩了甩手,高抬起下巴对着许云泽被长指甲刮花还肿起来的半张脸笑了笑:小弟弟,都是千年的狐狸,跟姐姐玩聊斋呢,毛都没长齐就学人家当小三,姐没耐心跟你说废话。
  许云泽捂着半张脸,眼泪刷得掉下来,脸上的指甲印火辣辣地疼。他只觉得周围那些鄙视轻贱的目光像刺一样扎向自己,这不对,自己明明是想追求更好更高的生活,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想不通,他好不甘心,可偌大的学校,这么多人都在看笑话,除了贝珊,没一个人替他出头,他平日引以为傲的好人缘也全是虚情假意。
  贝珊从许云泽被打的那一刻已经完全崩溃了,再顾不得维持体面,尖叫着冲上去:你这个贱人,你敢打我儿子!
  她伸手就往那姑娘脸上抓,神情癫狂。但那姑娘一脸淡定,周围好几个男人迅速挡过来,把贝珊推到一边。
  我就打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呀?那姑娘还有心情整一整微乱的头发,随即挥挥手,给贝珊笑:我不止要打他,还要让他退学,给他好好上一课。
  话音刚落,那几个男人从车里搬出来一大摞传单,还有横幅、海报,他们行动力极高地将传单分发给周围围观的人。
  把海报贴到宣传栏里,横幅挂上教学楼,笑眯眯地说:不够看再要,多带几份回去给同学朋友好好欣赏啊。
  许枕也拿到了一张传单,好奇地看。这传单质量还不错,正面印着好几张高清照片,全是许云泽在不同场合跟不同男人暧昧亲密的照片,这些男人的脸都打了码,只有其中一个斯斯文文的男人脸上没打码,还被画了个箭头,标着大大的两个字已婚。
  反面则用调侃的文字写了一篇许云泽出入各种高级社交场合的风流事迹,今天跟这家少爷约,明天跟那家少爷一起逛街买奢侈品,俨然一个高级社交场交际花。
  许枕皱起眉,他从小受许云泽欺压,根本没什么感情。他只是觉得这件事怪怪的,让他有种很别扭的感觉。
  抬起头,贝珊疯了似的阻止那些男人发传单,但她哪里阻止得过来,突然间白眼一翻,直接晕倒在地。
  哭哭啼啼的许云泽一滞,奔上前扶贝珊:妈,你怎么了?
  他扶住贝珊后,仰起头瞪那姑娘,大吼道:我妈晕倒了,你开心了吧,我妈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这些人都是罪魁祸首!你,你,你他一个个指过去,哭得伤心欲绝:你们都是杀人犯!
  这一出把周围的人都看愣了,挺纳闷:我特么明明是在谴责小三,咋就变成杀人犯了?!
  但面对晕倒的贝珊也不好再说什么,那姑娘也不过淡漠地瞥了贝珊一眼,吩咐身旁的人:传单继续发,横幅多挂几个地方,尤其是他们艺术系的地盘。
  许枕站在原地,捏着手指,贝珊是自己的妈妈,可自己从来没把她当妈,小时候还有些希望得到母亲关注的想法,懂事后早死了心。他想自己大概是个坏人,看到贝珊晕倒居然一点也不觉得担心,反而有种解脱感
  贝珊不会再强逼自己退学了。
  那座一直压在自己头顶,让自己觉得不可逾越,不可反抗的大山,其实也不过那么脆弱,轰然倒塌。
  他偷偷打了个120电话,后退一步,离开了人群。没有看到不远处的裴季瑞发现了自己,不声不响地跟在自己身后。
  *
  贺然站在光影里,眉目低垂,斜斜靠着墙,手里随意地把玩着打火机。
  因为好面子,许枕从没有给别人说过自己家里的事情,尤其不敢告诉严柏言,怕严柏言嫌弃自己的出身。可此时远远看到这一幕,他脑海里忽然莫名其妙产生要跟贺然分享自己心情的想法,这种想法很强烈很强烈,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他走向贺然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直接跑起来。贺然抬头看他纤瘦的身影,帅气的眉目忽而舒展开,站直就伸出一双胳膊对着他。
  好像一种无言的默契。
  许枕直接蹦到贺然身上,贺然自然而然接住他,有力的手掌捧住他的臀,他便将双腿盘上贺然的腰,双手拢着贺然的脖子,头凑到贺然肩膀上,跟他分享自己不敢向别人诉说的喜悦。
  贝珊晕倒啦,她不能抓我回去了!
  他兴奋地说完,才发觉那双手掌的力道太大,几乎是紧紧捏着,耳边传来贺然轻得如同呢喃的声音:开心吗?
  呼吸打在自己耳朵尖,热乎乎的。
  许枕不好意思地抿唇笑,却不说开心,冷不防贺然的唇压过来,他连反抗的想法都没来得及产生,就沦陷了。
  贺然动作很凶,力气很大,许枕都不知道他抱着自己还哪来那么大力气,只知道自己完全喘不过气,被动地接受着。贺然终于放开他,让他得了自由,大口大口地换气,唇角还沾着一点亮晶晶的水光。
  不过片刻,那张帅脸又凑过来,鼻尖对着鼻尖,亲昵地上下蹭着,两个人灼热的呼吸在这好小的一片空间里交换。许枕红着一张脸,用胳膊紧紧抱住贺然的头,眼神有些迷蒙,任由贺然在自己脸上轻蹭,偶尔两张唇会不经意碰到一起,又很快分开。
  后面的那双手突然加大力道,迫使他跟贺然的距离越来越近,几乎要贴到一起,感受到一个东西,许枕吓得惊叫一声,避开贺然的脸趴到他肩上,直接张嘴咬了一口,听贺然轻嘶一声。
  却不知道自己耳边,贺然的目光阴森森盯着不远处看着这里的裴季瑞,勾起唇角,微笑里带着些轻蔑意味。
  *
  旧校区教职工楼。
  许枕进去时脸上还带着散不去的热意,走进去放下书包,就僵在原地。
  贺然从柜子里拿出一双崭新的白兔子拖鞋,慢条斯理地拆外包装。许枕就这样傻愣愣地看,一会儿想贺然为什么在两个房子买一样的拖鞋,一会儿想刚才亲吻时自己察觉到的那个东西。
  对上贺然带着点笑意的视线,许枕撇开脸躲,心跳得很快,脑海里全是将要发生的事。
  直到贺然拿那双兔子拖鞋放到自己脚边,站起身弯腰漫不经心地在自己额头上亲了一下,很轻很轻,几乎没有感觉。
  上次给你布置的题写完了么?还发愣。
  许枕:啊?
  电磁学又想挂了?贺然眯起眼睛,骨节分明的长指在他头顶的发旋上轻拨了一下,就转身离开,说:我睡会,有事叫我。
  许枕:哦。
  他已经懵了,觉得刚才想乱七八糟的自己很自作多情,羞得从书包把书拿出来,恶狠狠地开始学习。
  边学习耳朵还不老实,一会听到贺然洗澡,一会听到贺然进房间没有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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