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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直接走到太后身边:“娘娘这里倒是热闹。”
太后很是高兴, 她笑眯眯地道:“是热闹,就是差了亲儿子,可巧你就给补上了……冬槐, 给你们陛下看个座。”
她自然觉得皇帝肯定要做东首的上座, 正好还挨着恪敬公主, 让他们父女俩亲近亲近。
可是那个叫冬槐的中年宫人带着人上桌椅的时候悄悄的抬了抬头,看了眼皇帝身后康李的眼色, 就脚步微顿,带人将皇帝的座位安在了西首。
太后倒也没当回事, 毕竟若论母子关系,儿子坐在母亲下首也属应当。
皇帝微微挑了挑眉毛,也没发表什么意见, 就在这处坐了下来。
邓妃倒是有些窘迫, 她毕竟是皇帝的寡嫂, 跟小叔子坐在一起总是让人觉得怪异。
于是出于避嫌的心思, 她示意侍女将面前的桌子和自己的座位往后撤了一撤。
邵循这才发现这样一来自己和皇帝之间竟没隔人,只是空出了一个人的位置而已。
她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座位, 却发现若桌子不搬, 那她怎么也没法挪远的。
皇帝身前的菜品酒水已经备好了, 这时丽嫔先开了口, 她的声音十分娇柔,像是含了满口的蜂蜜, 让邵循在旁边听着都觉的甜:“陛下, 太后娘娘盼了您许久,您来迟了, 可要罚酒一杯。”
邵循清楚的看见她身边的和妃打了个寒战。
皇帝没说话, 反而是太后道:“今天宴上是恪敬献上的美酒, 皇帝,你就喝几杯罢。”
恪敬公主道:“父皇,女儿家里有个酒匠,有一手祖传的功夫,这是他最拿手的‘桃源酿’,女儿特地带进宫来请诸位一尝。”
邓妃提醒道:“桢儿,你有了孩子,是不能喝酒的。”
恪敬公主对和她没什么利益冲突的邓妃倒不算刻薄,她客气道:“谢邓娘娘关心,我只是沾沾唇而已,不会喝的。”
邓妃舒了口气,点了点头。
太后最愿意看别人关心恪敬公主,特别是这人是邓妃就更让她开怀了,她欣慰的冲着邓妃一笑,接着对皇帝道:“你尝尝吧,也是恪敬的一片孝心。”
皇帝便举起酒杯:“便祝太后娘娘千秋长寿罢。”
众人见状,一同拿起酒杯,共敬了太后一杯。
太后难得这样高兴,将杯中之物一口饮下,接着放下杯子:“这酒如何?”
妃嫔和宗亲都纷纷夸赞起来:“公主这酒真是名不虚传,香醇可口,实在不是凡品。”
邵循自己也觉得虽然恪敬公主人挺讨厌,但是家里的酒确实好喝,不仅香醇,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甜味,非常符合她的口味。
她忍不住将唇凑上去,又抿了一口。
“皇帝觉得如何?”
男人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手中转动着酒杯,“不错。”
他这句算是赞赏,不想太后听了却哈哈大笑起来,引得众人瞩目。
她都指着皇帝道:“我就知道,你一贯会糊弄人,这次果然也不出所料。”
“儿子说的是实话。”皇帝道:“母后可莫要冤枉人。”
太后的脸上显出了慈爱又嗔怪的表情:“为娘的还不知道你?从小在军营里头跟莽汉们学坏了,喝酒时烧刀子都嫌不够味儿,这桃源酿是女人们喝的玩意儿,你尝起来怕是觉得比白水还淡,哪里能谈得上好喝呢。”
皇帝看着酒杯低低地笑了:“难怪都说知子莫若母,儿子算是服了这话。”
太后的笑渐渐浅了些,有些怅然道:“我知道你这是哄我开心……也是个好孩子……”
接着她可能察觉到这里有太多外人,实在不是个谈心的好地方,便收了有些外露的神色,唤人重新上了一壶酒:“我就知道你喝不惯,也不用勉强,这里特地给你留了你爱喝的。”
相比于太后的态度,皇帝显得十分平静,他没怎么说话,只是笑着受了太后的好意。
“给每人的桌子上都添一壶吧。”太后的心情明显已经收拾好了:“你们也尝尝皇帝爱喝的酒……保管一杯就醉。”
德妃道:“太后娘娘真是一片慈母之心,臣妾等见了都觉得感动极了。”
其他人包括淑妃也都附和起来,一起感叹太后皇帝之间的母子情深。
邵循听了却有些不太赞同,可能是她从小所处的环境与众不同,亲人之间关系也更复杂些,所以对亲情这个话题有点独到的理解。
太后和皇帝之间的感情……怎么说呢,有点像邵循自己和邵揆之间的的那种意思。
爱还是爱得,疼也一定很疼,但是……隔阂却比那自来就有的亲情更加深重,像是一道不算宽却深不见底的鸿沟,隔在两人中间,外人看不见,但只有自己知道这道鸿沟有多么显眼多么难以忽视。
邵循原本一直尽量淡化自己的存在,一句话不说,希望所有人都能把她忘了最好,但是现在却忍不住像皇帝那边看去。
宫人正在重新将杯子倒满,皇帝此时垂着眼睛,像是在观察杯中澄清的酒水,邵循有些怔神的望着他略显平淡的表情。
就在这时,皇帝的睫毛抖了一下,冷不丁的抬起眼,精准无比的抓住了邵循没来得及躲开的目光。
真的是“抓”。
两人的距离其实只隔了一个座位,已经非常近了,那道视线几乎是将邵循紧紧的钉在了原地,她的瞳仁有一瞬间的紧缩,目光被锁在了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里,不能移动分毫。
或许过了许久,也或许只是过了眨眼的一瞬间,邵循骤然将目光收回,猛的低下头紧紧的盯在桌面上。
或许是紧张,也或许是急于掩盖自己的情绪,邵循的手胡乱的在桌上摸了摸,摸到一个杯子,她正巧觉得喉咙干灼的要命,便连忙快速的端起来,想都没想就一饮而尽。
“咳、咳咳!!”
这是再倒霉也没有了,邵循情急之下拿错了杯子,将刚刚太后新赐的烈酒当作桃源酿喝得干干净净。
那酒果真烈的很,就算是习惯饮酒的人恐怕都要小口的抿着喝才能受得住,更别说邵循这种顶多喝点果子酒的人了。
当场被呛的剧烈咳嗽起来,她还记得这是在太后的宴上,尽全力捂着嘴巴减小着声音,憋的眼睛都红了。
皇帝眼神一凝,下意识的直起身子。
就在这时,从刚才起一动也没动简直毫无存在感的邓妃突然凑了过去,帮着邵循拍打着脊背,又替她抚了抚胸口,好歹帮她把咳嗽压了下去。
邵循就着邓妃的手喝了一口水,这才感觉口中的灼烧感多少减轻了许多。
她心有余悸的深吸了口气,再也不敢去看皇帝了,只对邓妃道:“娘娘,谢谢您。
也幸好太后被德妃等人缠着说话,那边热闹,倒没人注意这一边。
被感谢的邓妃却没在第一时间说话,她一边继续拍着邵循的背,一遍含着笑歪头看着她,直到邵循有些疑惑的看过来,她才微笑着摇了摇头:“举手之劳罢了,不要放在心上。”
邵循感觉这位娘娘的笑容中有些许奇异的意思,她不明就里,便疑惑的看着对方。
邓妃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因为身体原因,她的嘴唇有些泛白,气色也不好看,但是仪态却十分优雅,她提醒道:
“这酒太烈了,后劲比一般的更要足一点,邵姑娘,你要小心喝醉啊。”
邵循现在喉中火辣辣的烧,脸上也开始泛红,自然知道喝了刚才那一口的酒意能顶得了一缸桃源酿,但是她现在神志还比较清楚,因此自认为可以忍受。
邓妃失笑道:“你现在不觉得,过一会儿当众失态就晚了,我去替你说一说,你到偏殿里休息片刻,看看是不是会越来越醉。”
邵循连忙制止:“太后娘娘正在兴头上,别为了我扰了她的兴致。”
邓妃轻声道:“谁说要去打扰太后了。”
说着她转头看着皇帝,言简意赅道:“陛下,这孩子似乎是有些醉了,不如派个人带她去歇息片刻?”
皇帝从刚才开始就在注意这一边,几乎从头看到尾,自然也不需要邓妃多说什么。
他招了招手,康李便应了声是,走到邵循面前,压低了声音道:“邵小姐,奴婢带您去休息。”
皇帝和邓妃都在看着她,邵循也渐渐感觉到那种醉意冲头的感觉,没奈何只能尽量不引人注意的起了身,跟在康李身后去了。
二公主坐在较远的另一边,但她的注意力若一共十分,那就有九分都在邵循身上,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她原本不管太后高不高兴都要陪在邵循身边的,但是看着康李和太后身边的宫人都跟在邵循身边,也就放了心。
毕竟不可能有人同时在皇帝和太后眼皮子底下捣乱。
太后跟几个妃子说完了话,转过头来又去看皇帝,这才发现邵循不在,还没等她问,邓妃便走到她身后,低声把她误饮烈酒的事情说了。
太后听了好一阵乐:“到底还是个孩子呢,做事毛躁也是有的……我再派几个宫人去看着她,别再在宁寿宫里没人服侍,岂不是委屈了她。”
等旁人问起时她不肯多说,只说邵循不胜酒力休息去了,这也是老年人特有的宽容体贴了,想帮小姑娘留面子。
她只跟身边皇帝说:“都是你那壶酒惹出来的,把人家孩子都灌醉了。”
皇帝听了只是笑,过了许久之后才笑叹道:“……确实是朕的错。”
*
皇帝的酒量自然不是邵循能比的,他面前一壶酒喝了有大半,也没生出半分醉意来,既不头痛也不脑热,反倒觉得一群女人争先恐后的说话,吵得他头疼。
酒宴过半,除了太后忙着照看恪敬公主没有注意,其他不少人都看出皇帝已经不怎么耐烦了,但是由于各自目的,都不说破,只有邓氏轻声提醒道:“娘,我瞧陛下坐不住了。”
太后这才注意到儿子连酒都喝的差不多了,她有些遗憾这次皇帝跟恪敬公主并没有多说几句话,但还是见好就收:“皇帝,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吧,我们娘儿几个自己说说话。”
她本以为皇帝巴不得马上就走,但是却见他停了一停,迟疑着没动。
太后的疑惑刚刚升起,康李便适时解释道:“陛下想等这边结束了,有话单独跟您说…… ”
太后自认为明白了,以为他既不耐留在这里听女人们说话,又有正事要跟自己商量,不想再多走一趟,便善解人意道:“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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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殿中自去寻地方歇着吧,我们完了事,自然会去叫你。”
皇帝一句话没说,只是抬起眼皮看了眼康李。
这一眼就叫这位大太监缩了缩脖子。
皇帝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听从了他们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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