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画
皇帝可能不太解气, 又发了信去训斥远在南府的金三保。
这还不够,又另外派了讷亲暂时接管金三保的盐税职务, 把金三保踢去了琼州。
苏叶对这里的地理不了解, 还问了高贵妃,才得知琼州就是以后的海南岛。
现在的琼州不是以后的旅游天堂海南岛,还是个相当荒凉的地方。
金三保过去就是开荒的, 算是个苦差事了。
堂堂一个京官被弄出京城后一直往南去, 如今都到琼州去了,实在够惨的, 跟流放都没什么区别了。
不说要从繁华的南府过去, 就是要开荒不知道几年, 金三保这金贵的身子骨真能受得住吗?
毕竟是在京城生活多年, 养尊处优的, 在南府的日子其实也不难过, 但是他在琼州就不一样了。
首先那边天气热,又潮湿,就是苏叶一个南方人去海南都能感觉到四周扑面而来的海风, 偶尔去旅游还好, 长住的话恍惚浑身都快长蘑菇了。
苏叶有个同学在海南读大学, 就是长假回家走得匆忙, 被子没叠起来, 一周回去一掀被窝, 里面就长了一窝蘑菇。
金三保在北方干燥地方生活久了, 很难适应南边的潮湿,更别提琼州这地方还要开荒,什么都没有, 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瘴气也厉害。
金三保接到调令也是心塞不已,派人去京城打听才得知嘉嫔做了什么蠢事。
金家还写信来骂他,觉得金三保教女无方,把嘉嫔教成这样,甚至对付自家姐妹,险些害得金贵人都要毁容了!
金三保都想当面呸金家的人,什么毁容,金贵人如今不是好好的,反倒嘉嫔就倒霉多了!
他也不是忍气吞声之人,之前金家走皇太后的路子送金贵人进去,已经叫金三保一肚子火气了。
这会儿金家还有理了,分明是金贵人对嘉嫔不敬,惹着自家女儿才对金贵人出手的。
于是金三保也写信骂回去,一边收拾行李准备去琼州,特地带上信使,一路上没事干就专心写信去骂金家人。
他是实打实的进士,文采极好,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在殿试里一举被留下,写信骂人是不带一个脏字,却能让人看得心梗。
金家的当家就是看完两封信后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吓得金家人还匆忙去宫里请御医。
因为金家请御医的事闹哄哄的,就传到皇帝耳边,他夜里就跟苏叶开玩笑提起此事:“金家人的气度不怎么样,只看了金三保写的两封信居然快被气死了。”
苏叶还挺好奇的,金三保究竟写了什么,能把金家的当家气成这样?
皇帝也感兴趣,不过想想金三保肯定没什么好话,他就不打算看,免得伤眼了,反而觉得金家人挺小气的,就看个信居然气到要请御医。
院首当然不可能去的,只让一个小御医去金家看过,说是没什么大碍,就怕多气几次要气出毛病来。
皇帝对金家两姊妹之间的纷争不感兴趣,责罚了嘉嫔,也没放过金贵人,叫她好好在殿内养伤,一个月内都别出来了,绿头牌都撤掉了。
嘉嫔那一巴掌的力气不小,加上她的指甲长,金贵人脸上肿了还有几道血痕,要养起来不容易,而且那张脸咋一看还怪可怕的。
她根本不能见人,只能派人忍痛去敬事房撤掉绿头牌,不然自己这个样子也不能侍寝,一个猪头脸跑到皇帝面前,吓到皇帝的话以后自己还要混吗?
金贵人也不敢出去,被人瞧见还不要嘲笑死她了。
高贵妃还挺遗憾的,要是能看见金贵人的脸,她就能好好笑一下了。
苏叶觉得这样挺不厚道的,然后想了下金贵人的猪头脸也忍不住好笑:“哎,我也挺想看看的,可惜皇上让金贵人禁足了。”
要是不禁足,金贵人没死都要爬出来长春宫给皇后请安的。
皇后这会儿叫两人过来一起喝茶赏花,听见后也笑了:“我让云言去看了看,说是金贵人的半边脸肿得老高,吃饭喝水都疼,敷药的时候一个劲喊疼,叫宫女都下不去手。”
云言在旁边笑着补充道:“奴婢那会儿还在,金贵人喊疼太大声,把上药的宫女吓得够呛,手劲一时没收着,金贵人喊得更厉害了,把隔壁的愉嫔都惊着了。”
愉嫔特地派了宫女过来问一问,得知金贵人只是上药太疼才大喊大叫,这才放心了,还让人送了去疤痕的药膏来。
金贵人拿到药膏还泪汪汪感谢,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感动的。
苏叶估计是疼的,她也是后知后觉发现金贵人背后隐隐约约有愉嫔的影子。
要不是被愉嫔怂恿,金贵人哪里会那么大胆跟嘉嫔公然叫板,又敏锐得知嘉嫔手里有钉子的事?
金贵人没那么聪明,但是愉嫔就未必了。
当然苏叶没证据,只能说是猜测。
高贵妃就没那么严谨,嘟嚷道:“皇后娘娘,这金贵人看着就脑子不好,怎么还猜测嘉嫔的手段来,背后有高人指点了吧?”
皇后跟苏叶想得差不多,也发现金贵人背后有愉嫔的影子。
可是愉嫔也没亲自动手做什么,说的话也足够谨慎,只劝了劝,还大方原谅了金贵人借用厨房却闹出的事来,这次又好心让人送去除疤痕的药膏,满宫里谁不说愉嫔一句心肠好?
皇后看了苏叶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笑笑,旁边的高贵妃一头雾水:“你们这是笑什么,神神秘秘的,快给我说说!”
苏叶给高贵妃顺毛道:“皇后娘娘和我都赞同你的话,就是觉得金贵人肯定没那么聪明,背后必定有人指点的。”
高贵妃这才高兴了,笑道:“我就说,她那脑子能想出来才怪!不过嘉嫔也是傻了,何必跟一个脑子不好的人计较?”
脑子不好的在后宫原本就呆不长,嘉嫔简直是多此一举,还惹得自己一身腥!
她转念又凑过来问道:“那金贵人背后指点的人是谁?你们让我猜猜,不会是愉嫔吧?”
苏叶还挺惊讶的,高贵妃居然猜出来了:“怎么想到会是她?”
高贵妃撇嘴道:“娴妃是不闻窗外事,忙起来连吃睡都不知道,哪里有空理会金贵人。魏贵人最近没那么受宠了,皇上不去,她就关起门来过日子,瞧着是谨慎的,就连跟前的宫人都约束着不出去。白贵人也是个没脑子的,金贵人又哪里会听她的话?”
鄂嫔就别说了,恨不能宅到天荒地老,除了到长春宫请安就没出现过。
秀常在也跟隐形人似的,能不说话就不说,性子内向腼腆。
这么数下来,满宫里心眼最多的不就是愉嫔了?
高贵妃不瞎,虽然很多宫人都夸愉嫔脾气又大方,然而无利不起早,愉嫔图什么呢?
她要图好名声就算了,能持续一两年就不错了,坚持这么多年,肯定是因为有利可图了。
看看愉嫔这好形象往外一摆,谁都不相信她跟金贵人会来往,更别提是在背后指点金贵人跟嘉嫔打擂台了。
高贵妃就忍不住感慨:“愉嫔还是太闲了一点,不过金贵人和嘉嫔要真能打起来也挺有意思的。”
后宫还是有点沉闷,要是有别人的好戏看,她当然不会错过,恨不能弄一盘瓜子一边吃一边津津有味地观赏一番。
要是个连续剧就更好了,高贵妃也不怕一下子看完就太无聊了。
苏叶脑补了一下,感觉连续剧确实可以啊,瓜子她都能来两盘!
再来一杯果汁,夏天放点冰,冬天温一壶酒,一边喝一边看真的快活!
皇后看两人笑眯眯的样子就知道多想看愉嫔的好戏了,却不得不提醒她们:“暂时没有证据证明是愉嫔,也不能冤枉了人。”
高贵妃感觉自己没冤枉人,不过没证据这一点确实遗憾。
哪怕金贵人这个蠢货估计都只以为愉嫔好心帮忙,哪里会想到愉嫔给她挖坑呢!
苏叶却不觉得,金贵人再傻也回过味来了,看看她如今又被打肿脸,又给禁足,又被皇帝训斥,然后愉嫔就送一盒去疤痕的药膏来,好名声就全是愉嫔的了。
仿佛金贵人就是个工具人,为的就是抬高愉嫔的名声。
工具人刚开始可能没察觉,反复被当几回了,金贵人还能感觉不出来吗?
而且嘉嫔就算再用力也不敢真的给金贵人毁容,皇帝就不会轻饶了,所以指甲擦过的红痕根本不会留疤。
但是愉嫔送那么一盒药膏来什么意思,觉得金贵人已经毁容见不得人了要去掉疤痕那么严重了吗?
一个个宫人说愉嫔有多好心,为金贵人设想,难道不是用这盒子药膏来造谣,说金贵人毁容了嘛?
别说满宫里的人,就是皇帝都问了一句,金贵人脸上的伤那么严重了?
苏叶听见的时候差点笑出声来,说惨还是金贵人惨,就连嘉嫔险些也要栽进去。
要御医真点头说一句金贵人的脸上要留下疤痕,皇帝沉着脸转头就能把嘉嫔给削了。
到底后宫的都是他的女人,嘉嫔把金贵人的脸弄个疤痕是怎么回事?
要嫔妃们一个个学嘉嫔,后宫岂不是鸡犬不宁?
好在金贵人的脸没什么大碍,连药膏都不用怎么涂抹,喝了几帖汤药,很快就消肿了。
嘉嫔听说后是松口气,她当时是冲动了,却也是因为实在压不住心里那团火,厌恶金贵人实在太久了,终于能实实在在出一口恶气。
就不知道她这一巴掌,有没把金贵人这个蠢货给打醒了。
因为被禁足的关系,白玉都不敢出去打探消息,老老实实在永寿宫陪着嘉嫔。
嘉嫔不知道为何拿出了经书开始抄了起来,可能是打发时间,也可能是为了修心养性。
她早上五更天起来开始抄,中间只休息一次,用过早饭后继续,一直到天黑用了晚饭后就沐浴睡下。
每天都如此,嘉嫔硬生生抄完二十册经书,禁足过了之后就让白玉送去慈宁宫,想要供奉在佛堂里面。
白玉捧着经书去慈宁宫,嬷嬷道皇太后正礼佛,之后还要捡佛豆,至少要一个时辰。
她连说不介意,说道:“嘉嫔娘娘日夜抄经,一心向佛,也知道性情太冲动莽撞,想要修生养性,这份心意只盼着能够让奴婢亲自告知太后娘娘。”
见白玉不肯走,嬷嬷也没多说什么,这把人放在前殿里。
白玉老老实实呆着,不敢乱看,只低头抱着经书足足站了一个时辰,脚底都疼了,才被嬷嬷重新请了进去。
皇太后已经捡完佛豆,正捏着一串佛珠,殿内萦绕着一股子淡淡的檀香味儿。
白玉连忙上前行礼后,恭敬把手里的锦盒送上,里面是抄得满满当当的经书。
皇太后随意扫了一眼,字迹工整,又是一样的,显然嘉嫔是真的用心抄经,而不是只做做样子,一切都是亲自动手的,唇边就有了两分笑意:“嘉嫔有心了,那我就让人送去佛堂供着吧。”
白玉再三谢过后,这才恭敬退下。
皇太后微微垂下眼,很快嬷嬷就出来道:“主子,奴婢每一页看过了,字迹跟之前嘉嫔娘娘送来的佛经是一样的。”
闻言,皇太后点头道:“嘉嫔是有心了,送去佛堂吧。”
嬷嬷应下,明白皇太后让她查看,也是担心嘉嫔敷衍了事,让身边的宫女帮忙抄写作弊什么的,那就太没诚意,根本不能送去佛堂的。
好在嘉嫔是真心实意,短短半个多月抄了这么多,估计是废寝忘食的抄。
知道皇帝还在气头上,嘉嫔就换了路线,开始在皇太后身上使劲了。
皇后带着嫔妃们来请安的时候就听皇太后提了一句,嘉嫔连忙起身应了,苏叶注意到她比之前沉默了许多,人也瘦了一圈。
看来嘉嫔是真的拼命抄经来博一博皇太后的好感,显然是成功了?
那么多的经书,难为她在短短的时间内抄出来,这胳膊都要废了吧?
苏叶还挺佩服嘉嫔的,对自己真的够狠!
然后她就见愉嫔起身,让人送来了亲自绣好的一幅观音画像。
观音画足足有半人高,坐在莲花之上,面色平和,目光慈爱地看着世人。
站在跟前还有两个小童,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娃,一个板着脸的男娃。
一个手里拿着玉瓶,一个拿着两柳枝,简直栩栩如生,快要从画中走出来一样。
愉嫔这绣工实在出色极了,苏叶满眼惊艳,更别提是皇太后也忍不住赞叹:“你有心了,这么大一幅观音画你肯定绣了许久,得仔细一点眼睛才是。”
她拿出这幅观音画,立刻把皇太后的注意力从嘉嫔身上硬生生抢了过去。
嘉嫔简直要气死了,她拼命抄经不就是想跟皇太后拉近关系,谁知道皇太后这边才起了个头,就被愉嫔截胡去了?
苏叶看戏看得津津有味,感觉胳膊被人轻轻一碰,她扭头就见高贵妃偷偷摸摸推了一盘点心过来。
她低头一看还是自己喜欢的桃酥,于是对高贵妃笑了一下,伸手悄悄捻起一块吃了,甜而不腻,带着一点桃花的香气,应该是御膳房师傅做的桃花酱。
苏叶用眼神示意后头的秋夕倒一杯茉莉花茶来,又学着高贵妃的样子把杯子偷偷摸摸推过去。
高贵妃抿唇一笑,端起杯子喝着茉莉花茶,只等着好戏开场。
那边愉嫔娉娉婷婷行礼笑道:“多谢太后娘娘赞誉,只要娘娘喜欢,臣妾多苦多累也没什么。而且精心作绣画,也是一场修行,臣妾只想让画像绣得更好一点,并不觉得累人。”
苏叶眨眨眼,这愉嫔也太会说话了,十分会哄人,看来皇太后要高兴了?
果然皇太后笑得眯起眼道:“不错,你这性子沉稳得很,这幅绣画我就收下了,让人挂在佛堂里头。”
她见愉嫔的手指头还泛红,还关怀了两句,让嬷嬷送去了药膏。
愉嫔诚惶诚恐谢过,就收下了药膏,跟皇太后是一派和乐融融的样子。
嘉嫔一直插不上话,这会儿也只能违心赞叹道:“愉嫔这一手女红确实厉害得很,也不知道这么一幅绣画得多久才能做出来,回头也让她教教臣妾。”
皇太后想起嘉嫔的女红也不错,就点头道:“是啊,回头你们两个可以互相聊聊。”
愉嫔就道:“绣了多久,臣妾也记不清了,只想着慢慢来,一点点绣,费了应该有几个月的时间,好在最后成品不错。嘉嫔若是喜欢,欢迎来永和宫多多走动。”
她一副好客的样子,嘉嫔简直要吐了。
怎么就让自己去永和宫,不是愉嫔到永寿宫来,难不成愉嫔还觉得自己的地位比嘉嫔高了?
要嘉嫔过去,自己却不来,什么玩意儿!
两人明明都是嫔,谁比谁更高贵?
加上嘉嫔还是更早进王府的,该是前辈了,愉嫔这个后来的实在太不是东西了!
两人互相笑吟吟看了对方一眼,只是笑意都没到眼底,在苏叶看来就像挂着两张带笑脸的面具,眼里都藏着刀子,就差没来个大眼飞刀,难为她们还笑得出来。
苏叶又感觉胳膊被高贵妃推了一下,她用眼神示意自己看后边。
于是苏叶顺着高贵妃的眼神飘去后头,就发现金贵人的脸色很不好看。
金贵人那张脸终于好全了,禁足的时间也到了,于是第一回跟着来慈宁宫请安。
那脸色惨白,人也瘦了一圈,不知情的还以为金贵人大病一场,而不是只是脸受伤了。
别说苏叶和高贵妃,连皇后都注意到了,不由皱眉:“金贵人是怎么了,身体不适吗?”
金贵人连忙摇头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妾只是来了小日子肚子有些疼,过一会儿就好。”
皇太后也没为难这些小嫔妃,让嬷嬷去送了一杯热茶给金贵人暖暖肚子,寒暄几句就散了,叫嫔妃们也能回去休息。
金贵人连连谢恩,喝了半杯茶感觉脸色好多了,这才跟着其他人离开慈宁宫。
高贵妃和苏叶走在前头,见众人散得差不多,她才开口道:“我才不信她是小日子来了,而是看见愉嫔和嘉嫔都有备而来,就她空着手……”
苏叶附和地点头道:“嘉嫔就算了,愉嫔准备了却没告诉金贵人,显然是刻意瞒着的。”
愉嫔弄了好几个月,又在同一个宫里,金贵人一直不知道肯定是被蒙在鼓里,不郁闷才怪。
她之前还当愉嫔是好人,要什么就给什么,开口就愿意帮忙,谁知道瞒得那么紧,生怕金贵人知道一样!
要是愉嫔肯透露一点风声,金贵人也能立刻着手做点什么一起送给皇太后,叫她高兴高兴!
如今几个被禁足的人里,就金贵人什么准备都没,她当然脸色就难看,也心里惶恐不安,生怕皇太后会怪罪下来。
好在皇太后心慈,也没在意这些,见金贵人脸色不好还让人送去热茶,实在体贴极了。
金贵人回去就闷头做女红,怎么都不能被比下去!
她不如愉嫔会画画,不可能做观音画,重复了也不好,索性就把经书绣在纯色的锦缎上。
这不比观音画容易,每一个字都不能错,还得工整,不然就太不虔诚了。
金贵人白天绣晚上点灯绣,绣得眼睛都快瞎了。
每次她想放弃的时候就想想愉嫔和嘉嫔的嘴脸,她立刻又有动力了!
等金贵人好不容易绣完了,也到了再次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
皇太后喜静,所以不爱嫔妃经常来,每个月只让她们来一回。
谁知道这次愉嫔和嘉嫔就不送皇太后东西,而是送五格格了。
一个送的亲手做的粉色小旗装,既好看又舒适。
另外一个送的是亲手做的羊皮靴子,既舒服又漂亮。
金贵人顿时感觉手里的佛经绣画有点尴尬了,其他两个都送五格格,就她送皇太后,没准备五格格的礼物!
这两人其实才是一伙儿的吧,怎么每次都不约而同送差不多的东西,还不带重复的!
苏叶也是叹为观止,她们其实不是死敌而是闺蜜吧,送东西都送一块儿了。
看五格格穿上多好看,皇太后也高兴。
当然金贵人这次的脸色又不好看了,不过她还是规规矩矩送上自己绣的经书。
经书绣得不错,但是皇太后如今一颗心在五格格身上,见小格格依偎在自己怀里十分欢喜的样子,她也笑吟吟的,看见经书只赞了一句就让嬷嬷收下了,压根不像上回那样夸赞愉嫔和嘉嫔。
金贵人心里郁闷坏了,还要强颜欢笑跟其他人一起帮着夸五格格穿上新衣服玉雪可爱的样子。
苏叶是看出来了,金贵人别的不会,学别人是第一流,偏偏每次都因为消息不够灵通而慢了一步,于是就尴尬了。
她这一看就是后人一步,皇太后之前惊喜过了,这会儿看这个经书当然就没那么惊讶。
皇太后疼爱五格格,看愉嫔和嘉嫔出手的东西自然就欢喜。
金贵人这次回去要弄一件五格格的东西送来,皇太后估计还觉得她没诚意了,怎么别人送了她才想起来?
要皇太后再想得歪一点,觉得金贵人不够重视五格格,那费尽心思想要的好感没得到多少,反而要掉到负数去。
苏叶回去后忍不住感慨道:“金贵人也太倒霉了一点。”
高贵妃却不赞同:“哪里是倒霉,她就是不动脑子。金贵人跟愉嫔还是一个宫的,居然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人送了才知道送什么。”
嘉嫔肯定是打听过了,知道愉嫔送什么,自己才不会重复,不然一样的东西同时拿出来就要被比较了。
她当然不怕比较,就怕万一。
毕竟人的喜好太难左右,更别提是皇太后。
皇太后要更喜欢愉嫔做的,嘉嫔不就尴尬了吗?
嘉嫔索性做不一样的,愉嫔估计也打听过嘉嫔做的什么,两人默不作声反而带着莫名其妙的默契。
金贵人就惨了,什么都不知道两眼一抹黑,还想要跟上。
估计她是累死都跟不上,还要适得其反了。
金贵人还不如直接放弃,躺平看两人争奇斗艳的。
不过金贵人可能真的脑子不好,又觉得不能这么快认输,还咬牙跟着上了。
她这次索性给五格格做了一套衣服和一双鞋子,一整套送就没事了吧?
然而这次愉嫔和嘉嫔居然都做了一身衣服送给皇太后,另外愉嫔做了腰带,嘉嫔做了抹额,两人没在一个宫里竟然还配套了,仿佛私下就商量过一样。
金格格这次是真要吐血了,这两人耍她玩儿吗?
高贵妃原本就是看戏的,看久了感觉有点不得劲,请安之后跟着去承乾宫,忍不住小声问道:“叶儿,我们是不是也该做点什么送给太后娘娘?别是每次请安,那两人都把风头抢尽了。”
别说她,就连皇后都成背景板,只能每次一开始请安就看两人的表演,不知道她们会掏出什么来。
苏叶一听就笑了,摇头道:“别啊,你今天没留意吧,太后娘娘的脸色没上回那么好看,笑都勉强了。”
高贵妃听得一愣,又不解了:“为什么啊?难道太后娘娘不喜欢愉嫔和嘉嫔做的那两身衣服?”
不可能啊,就是她做的女红一般,但是眼力劲不差,那两件衣服做得是相当妥帖,完全是按照皇太后的身材做的,颜色又是皇太后喜欢的,针线也慎密,比绣娘们做得还好,皇太后没道理会嫌弃啊。
苏叶又摇头:“傻丫头,愉嫔和嘉嫔拼命巴结太后娘娘,为的是什么啊?”
高贵妃眨眨眼,这题她会:“她们这么努力,当然是想太后娘娘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没错,所以她们两个那么反复送礼为的是讨好太后娘娘,却是为了皇上。一次是惊喜,两次是妥帖,三次就过了。”
皇太后又不傻,知道后宫嫔妃们为了给皇帝刷好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只讨好她也没什么,自己乐呵呵就受了。
毕竟她也是当嫔妃过来的,知道这些妃子们也不容易,又是上赶着孝顺,皇太后也没放在心上。
但是一而再再而三把皇太后当工具人来刷好感,次数多了,皇太后心里就不美了,这当她是什么啊!
一个个还没完了,皇太后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高贵妃恍然大悟,又幸灾乐祸道:“所以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她们这是刷过头了?”
苏叶用了“刷好感”这个词,高贵妃就记住了,还觉得“刷”字用得极妙。
听罢,苏叶轻轻点头笑道:“是啊,我们要掺和进去就不美了,还不如继续看戏。不过我瞧着下回请安的时候,愉嫔可能不送东西,嘉嫔就未必了。”
高贵妃又眨眨眼,很快笑了:“愉嫔这是准备坑嘉嫔了?”
她搓着手都有些迫不及待,想想嘉嫔到时候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高贵妃最可惜的是去慈宁宫请安只能每个月一次,要是十天八天一回,这戏就能早点看见了!
苏叶笑道:“你总要给她们准备表演的时间,要是太频密了,反倒不会跟如今那么精彩了。”
这话够损的,不过高贵妃深以为然地点头。
她见秋夕送来一盘点心是之前没见过的,就问道:“这是什么?”
苏叶就答道:“这是酸枣糕,御膳房说是有酸枣,我就琢磨着做这个不错,就是稍微费点功夫。”
酸枣糕首先得把酸枣洗了煮了,皮一裂开就得捞起来剥皮。
要是煮的时间长了,皮就不好剥了,得好几个人同时剥才行。
剥好的酸枣放进盆里还得不断用力搅拌,叫里面的果核都出来,也是个力气活。
然后弄好的果肉泥里再添上糖、枸杞、核桃和芝麻,压扁后切成块去晒几天,这酸枣糕才算是做好了,颇费时间。
不过御膳房给主子们做什么就没有不费功夫的,反倒这酸枣糕还算不费事了。
高贵妃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十分开胃,吃着就很喜欢:“你这脑瓜子就是好使,吃的玩的随手拈来,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好东西。”
苏叶笑了笑,见高贵妃居然吃了小半盘,赶紧拦着道:“这东西吃多了牙酸,你得悠着点儿。”
高贵妃摇头:“我没感觉太酸,牙也还好。”
不过她还是听话没再继续吃了,免得过犹不及,接过苏叶推过来的花茶喝了一口。
“额娘,”四格格这两年又长大了一些,个子高了,还跟着大阿哥学字。
她平日坐不住,学字的时候居然能坐好久,还认真听,别说苏叶,就连皇帝也挺惊讶的。
四格格学了不少字就开始看书,一坐就小半天,看得津津有味。
皇帝有次还夸道:“和珍像朕,能坐得住。”
苏叶只能微笑,皇帝上次还说四格格爱动也挺好的,十分活泼健康,这会儿又说她能坐得住了。
反正四格格好的地方肯定是像皇帝了,苏叶只要保持微笑赞同就行。
不过四格格没跟以前一样坐不住到处疯玩,苏叶还是挺欣慰的。
她也不至于约束女儿不让跑不让跳要跟淑女一样规矩,而是四格格闲不下来。
苏叶陪玩了几次,感觉老胳膊老腿都要受不住,只能让春宁带着几个小宫女跟着点儿,免得四格格摔着磕着了。
如今四格格能坐得住,苏叶也能拿着书给女儿念一念。
承乾宫原本的书房已经属于四格格了,书桌上是小一号的文房四宝,书架上是四格格喜欢的书,有地方志,也有西洋格物书,总归是少了一点。
苏叶琢磨着是不是给女儿做个图画书,一边是画一边是少一点又浅显的解释,四格格也能看得更明白一点。
太深奥的,她看得一知半解,没有图画也很难想象出来。
想好就做,苏叶原本打算找画师,但是画师都是男子,沟通起来还得隔着太监来回跑去传话,出来的成品就叫她不大满意。
艺术家都喜欢放飞,画出来的跟她说的还是不大一样,而且画匠更擅长人物画。
苏叶也不用太艺术化的图画,只要四格格能看懂就行,于是就有点苦恼了。
她总不能自己画吧,就那灵魂画手的技能,四格格能看明白吗?
高贵妃看了看却道:“我来画就好,正好用来打发时间。”
苏叶还惊讶她居然会画画,高贵妃就没好气道:“我平日绣工做的花样都是自己画的,只是很少作画。”
宫里来来去去就那点风景,高贵妃也就没有拿画笔的兴致,一时都有点荒废了。
苏叶真想把自己曾经看过的风景都画下来给四格格看看,就像是跟着她一起旅游过一样。
但后世的风景跟如今还是不一样的,要真能画出来,苏叶分分钟要掉马。
到时候皇帝肯定问,这是哪里,怎么跟现在不一样,叫苏叶怎么回答?
还是皇帝见苏叶苦恼的样子问了之后,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画起来太慢了,看看现成的就行。”
他让人开了库房,里面都是名仕的名画,风景画更是数不胜数。
皇帝率先让人展开的是元四家之一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富春山一带秋天的美景尽收在画中,一览无遗,仿若身临其境。
苏叶忍不住赞叹,下一刻就有小太监小心翼翼展开另一幅画,则是李公麟的《潇湘卧游图》。
这还是皇帝最喜爱的山水画,虽有大片留白,却是淡墨连成一片,山水朦胧,看不见边际。
最难得的是不露笔痕,显然是一气呵成,整幅画大气磅礴。
另一幅也道是李公麟的画作《蜀川胜概图》,延续了淡墨无痕的笔锋,将川峡的山岳、河流和城池描画出来,还贴心加上标注。
说是一幅画,更像是一张美轮美奂的地图。
即便不能亲眼过去,看看这些画作就犹如去了不少地方。
四格格看得目不转睛,仔细看着标注,有些不认识的字还抬头问皇帝。
皇帝很有耐心地一一解释,又扭头对苏叶笑道:“朕打算过两年东巡,到时候和珍也大一点了,坐船不会难受的话可以一起去看看这大好河山。”
苏叶连连点头,公费旅游,那敢情好啊!
她自从到皇帝身边后,除了王府就是皇宫,再就是圆明园和避暑山庄,再没去过别的地方了。
东巡该是能去山东看看,还能坐船,虽然还要两年后,苏叶都忍不住开始期待起来。
库房的画作实在太多,就连皇帝都不知道具体有多少,约莫有一万幅,山水画至少两千。
别说一个月,就是一年都未必能看完。
皇帝总不能每天来陪着四格格打开库房看画,就这样能看一次就不错,毕竟苏叶和四格格能进皇帝私库的机会不多。
而且他还挺大方的,见四格格喜欢那幅《潇湘卧游图》,还让人送去承乾宫挂起来,四格格就能每天看一看了。
四格格欢喜极了,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画,看得多了,她还笨拙用毛笔开始学着描摹。
苏叶还以为会看见跟自己差不多的灵魂画手,四格格居然还不错,隐约能看见差不多的线条。
皇帝高兴坏了,他还担心四格格跟苏叶一样的画技,那真是没办法。
他手把手教过苏叶,那些画不提也罢,好歹苏叶的大字比之前要好多了,画画就算了吧。
皇帝就想给四格格请个女先生教画画,然而会画画的女先生实在太少了。
好在皇太后身边有个女官,父亲是个画师,皇帝索性把人要过来教四格格一些基础。
有了女先生能系统学习画画之后,苏叶看四格格的画技是突飞猛进,顿时觉得女儿的画画天赋不像自己这样也挺好的。
转头又过年,皇太后寿宴的时候鄂嫔的脸色不太好看,笑容也勉强。
皇太后有些不高兴也没说什么,苏叶回头才知道原来是鄂尔泰病了,都告假在府里养着没进宫里来参加年宴。
难怪鄂嫔的脸色那么难看,估计是担心鄂尔泰的病情。
毕竟鄂尔泰年纪大了,之前也有小病小痛的,却都坚持进宫当差,从来没请假过。
如今居然告假了,年宴都不能来,显然他病得不轻。
难怪皇太后不计较,估计知道鄂嫔因为担心鄂尔泰才这样,也是一片孝心,人之常情了。
要鄂嫔听说鄂尔泰病了还能笑得出来,那才冷血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