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

  蒹葭的生活很规律了。她每天的日程就是:认真学习礼仪,去看看逸方聊聊天,夜晚跟契常缠绵。
  希利曾说,战舰的速度很快,十天就能回到帝国。
  那是她向往的世界啊,以前每天必定要看一遍的记录片里的世界!她马上就能看见了,她简直时时刻刻都在期待着!
  等到了帝星附近,她便总是溜到舰长办公室。因为他那里有一整面玻璃,能看到整片星空以及近在咫尺的帝星。
  帝星是蓝色的,围绕着白色的云,比蒹葭知道的任何宝石都漂亮。
  她无比期待在这颗漂亮星球上,和伙伴们一起生活。
  但直到飞船快降落时,她才知道:逸方要离开!
  长官的说法是:“他的体能太差,不可能跟在公主身边。他需要锻炼。”
  契常则说得更详细一点:“这一点,我跟舰长聊过。你如果非要留逸方在身边的话,只有侍从和护卫两个选择。逸方的体能目前是B-,伤养好了也才B,但公主护卫的最低标准是A,跟他的体能差了两个级别,王室不可能让他入选,就算你们关系亲近也不行。”
  至于侍从……
  蒹葭从来就没有想过。
  逸方从小训练,一直是强大又骄傲的人。不是说侍从不好,而是明明逸方有资质,又努力,她怎么能要求他成为一个只需要打扫服侍的侍从呢?
  他生来就是该站在战场上的!
  “我也跟逸方聊过了。他……也想凭自己的努力成为你的护卫。”
  “另外,契常的体能和实战都达到了A的级别,够格成为公主的护卫。”长官道。
  蒹葭的眸子亮了。
  “契常哥哥!”
  契常笑了笑,正要摸摸少女的头,却被长官格挡住。
  “注意礼节。”
  他们已经着陆了,马上舱门要开了。
  此时蒹葭穿着长官准备的公主便装:丝绸荷叶边藕色长衫,外套森绿小马甲,搭配嫩绿百褶裙,里面有衬裤加白丝袜,脚上蹬着一双森绿小短靴。
  都是些她没见过的布料,而且很好看!
  舰长还是一如既往的深蓝军装,不过似乎在胸前带了好几个奖章。她都不认识。契常的穿着跟舰长类似,跟舰长一起站在她的身后。更后面的位置,站着希利和其他几位军衔比较高的人。
  也就是说,她站在最前面!
  有点紧张!
  她捏紧了裙摆,下意识想转头去看契常。
  舰长长官却冷言提醒:“注意礼节!”
  蒹葭哭唧唧:我有点怕。
  战舰舱门打开,刺目的白光照向蒹葭。她有些不受控制地眯了眯眼睛。这光跟管道基地里的光不同,跟废土上的光不同,跟战舰上的光也有差别。
  似乎是有温度的。
  她稍稍适应,就听见了雷鸣般的掌声和呼喊,似乎在叫“公主殿下”。
  因为已经在礼仪老师那里演练了无数次,她只是稍稍愣了一下,就抬脚往前走,走进了那阵光里。
  舱门外是一条红毯,红毯两侧是被隔开的民众,卫兵站在民众之前,两者之间似乎隔着透明的墙。和激动的民众不同,卫兵们低着头,一条手臂放在胸口的位置,另一条手臂拿着长枪样式的武器。
  红毯的尽头,站着一堆的人。
  最前头的两人一男一女,叁十多岁,盛装打扮,看向蒹葭的目光难掩激动。不需要别人提醒,她就知道这两人就是国王和王后了。他们的身后,则是一些大臣及大臣的家眷。
  蒹葭一步步走向那对王室夫妻,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不激动,也不悲伤,只是觉得有些怪。
  走到两人跟前,王后上前牵住了她的手,似乎在仔细打量着她,然后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国王则开始询问舰长一路是否顺利,战舰的情况,玫瑰D-67的情况等等。
  舰长一一作答。
  之后蒹葭就跟着两位王室成员坐上了飞艇,一路回到王宫。
  从飞艇的窗户可以鸟瞰帝星的建筑,它们大多数很高很亮设计简洁大方,像一块块垒砌的方柱子,方柱子四周方方正正地行驶着各种飞艇。远远看去,就像是被训练过的小虫子围着柱子,按照指定的直行路线在飞来飞去。
  他们一路直行,其他飞行器纷纷让行。
  在经过了钢铁森林之后,建筑逐渐稀少,到最后,方圆百里都是绿植。各种绿植被细心地修剪和拼凑过,弄出好看的图案和构造。绿植中间的建筑还是比较古早的建筑风格,像是传说中才存在的古堡。
  飞艇落在古堡前的一片空地上。
  侍从们站在飞艇门口迎接。
  王后拉着她直奔叁楼的一间卧室。这间卧室布置得很温馨,主色调是粉红色,有很软的沙发和床,地上都是软乎乎、踩上去直接没过脚背的地毯。
  王后跟她坐在床上,询问她的名字年龄爱好,问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交好的朋友等等。
  蒹葭一一作答。
  她感觉很不真实,也有点怕。
  没有熟悉的人在身边,她像是被丢弃了一样,只能借由谈话让自己安定些。
  在她看过的那些故事里,重逢的母女激情相拥,彼此似乎一个对眼就知道对方是亲生,然后就是源源不绝的血脉牵引的爱意。
  可她什么也感觉不到。
  她面对王后时,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她现在只是在回答一个陌生人的问题,这个陌生人想了解她,跟她打好关系。
  但是她不喜欢王后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怜悯和悲伤。
  于是她说:“我真的过得很好,不是强颜欢笑什么的。我有爱护我教育我的院长,有一起训练一起努力的朋友,有关心体贴我的厨师和医生,还有让我憧憬敬仰的前辈。我没有吃不饱穿不暖,没有经受过苦难。最多就是开荒时候遇见了各种各样的异种。它们很厉害很奇怪,但是我们小队更加厉害,他们几乎无所不能!之前我们遇见类鼠异种的时候……”
  一开始蒹葭还有点生气,但说到她福利院,说到管道里的人,说到小队,她就刹不住了!
  她觉得她一点都不苦。
  围绕在她身边的人都又暖又强,她简直是上天的宠儿!
  王后静静地听着,似乎又没有,只是在盯着她的脸看。蒹葭一夸起自己的小队就停不下来,还有开荒的经历,她滔滔不绝,直到侍从端来水果汁和茶。
  她才发现自己有点激动了。
  红了红脸,她不好意思地端起果汁喝了一口,想掩饰自己的尴尬。
  “你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王后如是说。
  蒹葭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
  她说了那么说,王后不该觉得他们小队宇宙无敌超牛超厉害的么?怎么开始夸她了?
  “王后,午膳准备好了。”有侍从来通知。
  蒹葭都惊了。
  她竟然说了两个小时之久么?
  王后温柔地笑了,牵起她的手,说要一起用餐。
  王室的用餐也没多夸张。餐厅不大,中间有个漂亮的小方桌,侍从站在旁边。蒹葭过去时,侍从帮她拉开椅子。蒹葭坐下,他再帮她把椅子往前推。
  没有传说中的大长桌,互相隔着很远的那种。因为“不熟”,用餐时便没说什么话——也可能这边的习惯是“食不语”?
  蒹葭有些走神。
  餐点做得很漂亮,量也就马马虎虎,如果不是有餐后的各种小点心,根本就吃不饱。下午的时间,王后带着蒹葭熟悉了王宫各处,然后在花园里用了下午茶。
  等到接近傍晚,王后将蒹葭带回一开始的卧室。
  她问:“蒹葭,这个王宫,你满意么?”
  蒹葭:?
  就算不满意,您又不能推掉重建……
  她违心地点了点头。
  王后笑了笑,说:“如果有任何需要,就跟我说,我会尽量满足你。”
  蒹葭重重点头。
  等王后走了,蒹葭松了口气,扑到床上打了个滚,然后抱着枕头蹭了两下。
  好软。
  她有点想念小队的其他人了。
  鹰默的伤比逸方重,战舰到达帝国时,他还没好。
  但战舰的舰长长官说会全权负责,之后还会给每个人安排出路,让蒹葭不要担心。这一点,契常也说他跟舰长谈过,已经安排好了。
  按照契常的说法,如果他们够努力,说不定之后蒹葭能在她自己的护卫队中看见他们的身影;如果他们不够努力的话,只能去战场历练了。
  她也就可能再也看不见他们了。
  一想到这,蒹葭就有点抗拒自己的公主身份了。
  她本来是想跟大家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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