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心

  “她给我说的,是她刚来到这里,成为福利院老师时候发生的事情。”
  院长也是被送来的?蒹葭不由想。
  “她说,那时候她嫉恶如仇,根本看不了孩子受委屈。那时的飞船比现在过分多了……”队长说到这,突然问,“飞船日的真相你知道了么?”
  “嗯?”
  蒹葭目光闪动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来是知道了。”他继续道,“飞船的确是能带一些孩子离开这颗星球,但要付出代价。一般的代价,就是那些孩子的贞操。院长受不了,她反抗,将孩子们保护起来,拒绝飞船的帮助。然后……”
  蒹葭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之后一年,飞船都没有来。没有物资,没有资讯,基地像是被抛弃了一样。那时的中心智脑还没升级。东西不够吃、不够用的时候,管道里到处都在犯罪,强迫、争夺、厮杀,空气中始终有股死尸的味道。”
  “那院长……”蒹葭担心极了。
  “院长没事。福利院有特权,不仅仅是孩子,老师也是受保护的存在。但是,那一年为了让孩子活命,好多老师自杀了。”
  等等?为什么活命要老师自杀?
  她还没问出来,就明白了。
  老师自杀之后,孩子们就有吃的了。蒹葭顿时热泪盈眶,控制不住哭了起来,但她记得不能打断别人的话,默默流着泪。
  队长看着她红红的鼻尖,看着泪珠一颗颗砸下,有点心疼。
  他继续道:“院长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但那时候的福利院院长却没有怪罪她。当时的院长对她说:你做了一个很勇敢的选择,你比我们所有人都勇敢,你不必为自己的勇敢愧疚。”
  蒹葭小小地抽着鼻子,哭得很伤心。
  院长真的很苦……
  “之后,院长成为了新任院长,飞船总算来了。院长平淡地迎接了他们,默认了飞船的一些规则,不断触碰飞船的底线,努力争取能争取到的各种东西,一直到现在。你们所经历的管道,平静又井井有条,这都是她的功劳。”
  “她是一个好院长。”队长做了总结。
  蒹葭重重点头。
  队长挑眉,说:“我以为你会跟以前的院长一样,不愿意那些孩子牺牲。”
  蒹葭心想:我是不愿意的,但我的不愿意没用。
  她说:“我只能尽我所能。”
  队长看向远处,说:“听话的人,总不是拖后腿的那个。”
  蒹葭心里舒服了点。
  她想起出发前,医生他们所说的话,问道:“我和逸方被强制要求出任务,也是飞船的要求么?”
  “是。”队长说,“你不要怪院长,因为如果不答应,飞船下一次会更加刁难我们。”
  蒹葭摇头,并不在意。
  “我没有怪过院长,是我自己太冲动了。”
  她已经学到了,在根本无法抗衡的力量面前,所有的小心思都是徒劳。
  “明明不是因为你,是你的小男友的错。”
  “小男友?”蒹葭拧眉,不知道他在说谁,“是逸方么?不是因为他,是我的错。是我以为……”
  她说不下去了。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撞见的,就是面前这个男人的那种事,第二次撞见的才是石黍的“钱货两讫”。说起来,她为什么觉得队长没有强迫人家,石黍却强迫了?
  石黍没有被监控机器人灭杀,就说明是在正常交易啊?
  她那时候到底怎么想的啊啊啊……
  她脸红了红,有什么话在嘴边,却说不出来。
  队长问:“怎么了?”
  她将脑袋垂得更低了,说:“上次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要看见的。”
  队长没想到她要说这个,沉默了一会。算起来,他们很有缘。那次被他们撞见,他之后才故意选女厕所,以为不会再被人看见,然后尴尬地软掉,结果……其实也还好,不然他也不会发现这小奶猫那么可爱。
  想操。
  很想很想。
  他眼瞳暗沉了些。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就是想告诉她。让她了解自己,了解真实的自己。同时,他也知道了一个很重要的事:少女跟那小子不是情侣关系。
  哈,那蠢小子真笨!
  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为什么不尽早抓住?他近乎冷漠地想:那我就不客气了。
  “那你这么说,我也该道歉的,我不该在医务室门口那么逗你。”队长说。
  蒹葭莫名松了口气,感觉队长也不是特别难相处。
  她扬起脸来,说:“所以说了这么多,其实你是想告诉我,因为飞船的所作所为,你并不认为飞船是我们的未来,才一直接任务,开荒探索这个星球么?”
  队长有些诧异,略略点头,说:“是。”
  “您是想要更了解这颗星球,然后让大家在这颗星球上创建未来么?”
  “算是吧。”
  “您真厉害!”
  蒹葭露出大大的笑容,毫不掩饰自己的仰慕和敬佩。
  “您跟院长一样伟大!真好啊。”
  透过防护头罩,少女的双眼十分闪亮,里面满是光,明明是那些细碎渺小的光,却骤然间一下照亮了他的心。他孤独行进了这么久,就算是最信任依仗的队友,都不曾这么肯定过他。
  他们总觉得他太理想了,只是在追逐幻影,但她相信他。
  少女的肯定……是他一直渴求的东西。
  经历了这么多,过了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不在意了,认为只要自己努力,最后做出结果给大家看,就是最好最值得期待的终结。
  但是,这一刻,他竟然觉得圆满。
  蒹葭不明白队长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他好想有点出神,她猜队长在想什么深奥的事情,不好打断。
  她乖乖站在原地等了会。
  队长看着她乖巧明艳的脸,突然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罩。
  蒹葭:???
  队长笑了笑,那张帅脸一扫之前的冰冷审视感,像是个普通温和的大人。
  “你真的很特别。”
  蒹葭:发生了什么?
  直视少女那纯净干净的眼眸,他有一瞬间心像是被人揪紧了。那一瞬,他就像古早漫画里,被教会祭祀用圣光照耀的丑陋夜行生物……
  要被烧化了……
  蒹葭察觉他的动作顿了顿,大手停在头罩上,像是忘了收回。
  “是因为之前的异种受伤了么?”她小心翼翼地问。
  他垂下眸子,抬手摸了摸胸口的位置,半真半假地说:“没事,还是得‘守夜’。等逸方来了,我再休息一样的。”
  他刚说完,就见少女的眼睛再次缀满星星,崇拜得不行不行的。
  “队长真厉害。”
  队长:这家伙……
  明明自己是抱着极为肮脏的念头靠近她的,但只是几段话的时间,他的心态完全变了。他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逸方没有下手。这样美好的少女值得最好,而他们都不是不是最好的那个。
  他偏过头去,不再看少女的脸庞。
  “你们的帐篷都是最简单的基本帐篷,没有药膏和医疗工具,我帐篷里都备着,就是为了防止队友负伤前行。一会‘守夜’结束,我给你们找些药,你替逸方好好抹一抹。”见她要拒绝,他继续道,“我不只是为了你们,而是为了大家,避免耽误所有人的行程。爱理他们那些老成员都有备药物。你们还小,负重能轻都轻,惯例是默认用老成员的。”
  蒹葭的眼里的星星都要冒出来了,她更加觉得队长是个大好人了。
  她想,以后,队长就是她心里的第叁名!
  第一是逸方,第二是院长。
  “队长,你真好!”
  他刻意不去看少女的脸,只是微微点头。
  小姑娘高兴地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队长,我能叫你契大哥么?”
  他叫契常,为什么起这样的名字,他早已忘了。
  “可以省略‘大’字。”
  “契哥?”
  “后一个字是迭字就更好了。”
  “契常哥哥?”
  “真乖。”
  男人的大手抬起,来回摸着她圆圆的头罩顶端。蒹葭很丧气,想让那只大手直接摸自己的头顶……
  但是,契常哥哥这种叫法,为什么有点害羞呢?蒹葭脸红地想。
  小剧场:
  蒹葭:请叫我新晋彩虹屁专员。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