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不行, 我不同意，不管你说什么, 我都不同意！”黄奶奶的小儿子黄世义严词拒绝。
  “冬梅, 你要好好的，别想那么多。大夫都说了让你少忧思，我看你这病就是想太多。”
  他觉着, 媳妇好像生了老小之后, 身体就有些不太好。总是说这儿疼，那儿疼的。
  可是却都不严重, 过阵子自己就好了。
  然而在过一段时间, 又会开始疼。
  他当时就有跟媳妇说要不去卫生院看看, 结果她说又没怎疼, 过两天就好了, 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他见媳妇能吃能睡, 瞧着不像是有什么问题的样子，也就没再继续劝说。
  结果现在，后悔却为时已晚。
  冬梅病得起不来身, 勉强只能喝点汤水, 再这样下去, 可怎么是好。
  这些天, 黄世义都快愁死了, 嘴角起了一圈的燎泡。
  不行, 得想想办法, 绝对不能再这么下去。
  “唉，可是我……”铁冬梅是真的感觉自己怕是不行了，即便是家里给好吃好喝, 她都吃不下, 也喝不下去说道。
  这人生病，能吃能喝，说明身体迟早会好。
  可这连吃饭都困难了，基本上就是等死的命。
  “没什么可是的，你在屋里躺着，我去找妈商量商量，看看有什么能耐的大夫，咱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你治好。”
  少年夫妻，又生了好几个孩子，两口子感情深着呢。
  黄世义说完这句话，就把媳妇按在床上，然后自己出门找他妈去了。
  铁冬梅看着男人的身影，眼泪刷刷地往下掉。
  她也不想给男人张罗后老婆，可是她是真的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油尽灯枯。
  不把后事交代好，让她如何放心去。
  孩子们还那么小，铁冬梅躺在床上，越想心里越难受。
  那眼泪珠子就跟不要钱似的，哗啦啦往下流。
  这边黄世义出了门，就看见他妈站在院子里，脸色不太好看。
  “妈。”黄世义哽着嗓子喊了一声。
  “行了，别哭丧着脸，妈借了些钱，明天一早就带着你媳妇上市里的大医院，等会你到大队长家开个介绍信。”黄老太见儿子眼泪都快下来了，赶紧抢先说道。
  黄世义听了大喜。“妈，是真的吗？借了多少钱，您跟谁借的？”
  黄老太把布包往黄世义怀里一塞，“都在这里了，你都点点。我先说好，这钱是借来给你媳妇治病的，以后得你自己还。要不然你大嫂怕是会有意见。”
  最后这一句，黄老太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显然是怕被老大媳妇听到。
  在黄老太看来，脑怕是婆媳妯娌关系再好，这亲兄弟也得明算账，不然时间一久，迟早会成为乱家之源。
  “等明儿你媳妇病好了，我就张罗分家，以后你们都好好过日子。”
  “妈……咱们不分家。”黄世义知道他妈的心思，心里更加难受。
  黄老太却说道，“这树大分枝，人大分家。从古至今都是如此，你们也都娶媳妇有孩子了，再过几年就得娶孙媳妇儿，现在正是时候分家。”
  “分了家，你们也好各自去奔前程，这几年我一直压着你们不让你们出去闯荡，想必你们心里也有意见。”
  都是自己生的儿子，黄老太哪能不知道孩子们的想法。
  明明自己身上有些本事，结果硬是让她逼着不出去，哪里会没意见。
  “妈，咱家不分家，弟妹看病的钱，咱们一家子一起还。”黄世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院子里。
  瞧他说的话，显然是差不多听了个全乎。
  黄老太见大儿子也听见了，索性直接在家召开了一个家庭会议。
  会上直接说了分家的打算，黄老大媳妇起先听家里又借了一笔钱，脸上还很不愉快。
  可是当听到要分家的手，那点不愉快立马就消失了。
  显然，老大媳妇早就想着分家，自己当家做主。
  “妈，我都听您的，您说咋办就咋办。”老大媳妇率先表态。
  这话头可是婆婆自己提的，现在自己响应，也是顺应婆婆，孝顺婆婆。
  黄老太见状，笑着点点头。
  她就知道老大媳妇会同意的，老大媳妇是个爽快人。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她很喜欢。
  有什么事儿当时就说开了，不像老二媳妇有什么不开心的，不满意的，都憋在心里，最后把自己给憋出了病。
  “妈，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
  两兄弟齐声道，老大还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媳妇，似是在责怪老婆多嘴。
  “你们不同意也没用，分家是我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再多说我也不会改变主意。再说了，难道分家了你们就不孝顺我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孝顺的孩子，一定不会。”
  这是黄老太自己的自信，她一手养大的孩子是什么性子，她最为清楚。
  最是孝顺，因此黄老太一点都不担心这方面。
  趁着这个时机，黄老太也说了赡养的问题。
  “你们也别着急，分家的事儿，还得等老二媳妇好了呢。”这话既是说给老大媳妇听的，也是说给两个儿子的。
  果然，黄老太说完这句话之后，儿子儿媳都不再反驳。
  当然，儿媳妇心里想的是，这段时间得好好照顾老二媳妇，尽早让她快点好起来，以免分家的事情就这么黄了。
  至于两兄弟，这是觉得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因此心里松了一口气，不再严词反驳，想着这几天好好劝劝妈，让她改变主意。
  然而，事与愿违，黄老太家的事情，却没有这么般顺利。
  第二天他们借了大队长家的牛车，然后拿着介绍信上了县城。
  到了县城又坐车去了市里，忙活了一整天，直到下午的时候才终于到达医院。
  当天做了很多检查，第二天大夫却告诉他们找不出病因。
  这彻底让黄家人傻了眼。
  再三询问，然而得到的还是一样的答案。
  没办法，最后又只能把人拉了回来。
  至此之后，整个黄家都死气沉沉的，谁都不敢高声说话。
  铁冬梅的几个孩子们也不出去疯玩了，天天在家陪着妈。
  黄老太背地里也是直抹眼泪
  都去了市里大医院，结果还是查不出来什么，眼看着儿媳妇一日一日地消瘦下去，这不死等死么？
  可是她却已经没有了办法。
  黄家这边愁云惨淡，程瑶这边也有了麻烦。
  “向知青，去县城我没空，你还是找比人帮忙吧。”程瑶对向前进的邀约一口拒绝。
  又不是情侣关系，这向前进单独约她干啥。
  怎么看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帮他挑选寄给母亲的东西是假，怕是追求她才是真。
  这个时候，程瑶还不知道她的小秘密已经被人揭穿。
  “程知青，麻烦你了，我母亲整生日，我想给她敬敬孝心，好歹给选个礼物寄回去，我跟其他人也不太熟，只能拜托你了。”
  向前进死乞白赖求帮忙。
  程瑶才不吃这一套，“我是真的有事儿，再说我前两天才去过县城，真没什么需要买的东西。你完全可以找阮红霞呀，你之前不是跟她关系挺好的？”
  刚来的时候，阮红霞看向前进的眼神可不一样，总不可能才几个月的时间，两人就已经闹掰了吧。
  对于这两人之间的事情，程瑶还真是没怎么打听。
  说道阮红霞，向前进的眼神一变。
  先前他还觉得自己很厉害，一边吊着阮红霞，一边向程瑶献殷情。
  哪知道阮红霞也不是傻的，在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之后，气得直骂他不是东西。
  然后转身投入了别人的怀抱，那个比人不是其他人，正是大队长的二儿子。
  现在阮红霞可正跟对方打得火热，甚至大队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个事情。
  “呵呵。”向前进笑锝十分尴尬，“阮知青正跟大队长家的儿子处对象呢，我不好找她帮忙。”
  程瑶眉头一挑，“那个儿子？”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向前进：“……”
  “二儿子。”向前进没想到程瑶还对这个感兴趣，难道说，程知青对大队长的儿子有兴趣？
  “哦，这样啊。阮知青不行，你可以找柯秋实或者秦雪，哪个都能帮得上忙。”程瑶真心建议。
  向前进都要疯了。
  “这真不行，柯秋实要每天都在学习，秦雪也跟着一起，也就只有……”
  程瑶连忙打断对方，“停。我觉得给你母亲的礼物，还是你亲自挑选最能体现你的孝顺。”
  简而言之，还是你自个儿去吧，我不奉陪。
  向前进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程知青，我求你了，你就帮帮忙吧。我请你上国营饭店吃饭。”
  见程瑶始终不答应，向前进一咬牙，抛出了一个诱惑。
  国营饭店一顿饭，对于向前进来说，或许是一个诱惑，可对程瑶，完全不是。
  她又不缺钱，要是喜欢，可以天天在国营饭店吃。
  因此，向前进说的这个，她完全没有兴趣不说，甚至听了之后还有点想笑。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话到半截，程瑶一顿。
  向前进听了大喜，还以为程瑶也是贪小便宜的人，一顿饭就把她给收买了。
  他刚想说谢，然而程瑶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让他僵在了原地。
  “那我就更不能帮你了。”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就向前进这急迫的模样，搞不好早已经设了套，就等着她往里钻呢。
  虽说她艺高人胆大，但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没有意思的事情上。
  有这时间，多修炼一会儿多好。
  向前进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恼怒。
  “程知青，你怎么拿我开涮，方才你明明答应了的。”无论如何，向前进都想把程瑶叫走。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答应你了，我刚才话都没说完。”向前进这么死皮赖脸的，已经让程瑶有些生气。
  “行了，我还要忙着做饭，再见。”说完，程瑶直接把院子大门嘭的一下给关上。
  徒留下向前进在原地恼怒生气。
  “程知青，程知青，求你了，你就行行好，帮帮忙。”向前进在门口，一边拍门，一边喊。
  起先程瑶并没有搭理，只当自己听不见。
  可她没想到的是，向前进竟然一直没走，坚持不懈地在外头喊。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招来了好几个人。
  程瑶心念一动，就知道了向前进的伎俩。
  “呵，这个向前进，简直就是一块牛皮糖！”程瑶都要恶心是了，这牛皮糖她没有主动拿，结果牛皮糖非要粘在她身上。
  真是倒了血霉。
  既然如此，程瑶也不在手下留情。
  直接凝聚起一股灵气，往向前进的脚底攻击。
  门外的向前进一直在奋力拍门，结果不知道太用力还是咋的，忽然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摔了一个狗吃屎。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也就罢了。
  好死不死的，他的右胳膊磕在了门口的石头台阶上。
  “咔嚓”一声。
  向前进感觉自己的右胳膊传来一阵剧痛。
  “啊！我的胳膊好痛，好痛！”
  向前进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感觉自己的胳膊好像脱臼了！
  “程知青，程知青！快开开门，我摔了一觉，胳膊脱臼了，你快开门。”
  不得不说向前进也是豁出去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没忘记程瑶。
  程瑶冷漠摇头，“出去个大头鬼。”
  然后跳上自家墙头，在没人发现的情况下，直接去了大队里转悠。
  至于还在卖可怜的向前进，爱咋咋地。
  要是他下次还敢来烦她，可就没怎么幸运了。
  程瑶在大队里显示够了存在感，这才往家走。
  等到她回去的时候，向前进果然已经不在。
  “程知青，刚才向知青找你事儿，他还以为你在家里，一个劲地拍门。”有好事者，就跟程瑶说了刚才的情况。
  “向知青？我跟他压根就没说上几句话，他找我干什么。估计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这都中午快下工了，大家都忙自己的去吧。”
  当然，也有人告诉程瑶方才向前进在她家门口摔了一跤的事情。
  程瑶惊讶了一下，也就过去了，根本没追问一句。
  说话的人悻悻然，方才心中还猜测程知青是不是跟向知青有什么亲密的关系，结果就程知青这一副冷淡的样子，与那向知青，哪能有什么超乎寻常的关系。
  估计就是那向知青一厢情愿，人程知青压根就看不上他呢。
  大家满足了好奇心，也就渐渐散去。
  见到大门口终于恢复了冷清，程瑶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这陈年的鬼宅，大队里的人都不怕了。
  反倒是那沈老头家附近，压根就没人敢走。
  成了大队里新一任的鬼宅。
  “真是可惜了，总感觉以后上我这儿来的，会越来越多，清静怕是不复存在。”
  ***
  受伤的向前进立马寻了会接骨的人看，结果对方说确实是脱臼。
  问他要不要接回去，向前进虽然有些担心对方的手艺，然而要是去公社的卫生院，却要走上很久的路。
  至于牛车？
  已经拿到地里用了，怕不是那么好借。
  就在向前进犹豫的时候，对方又说自己不会收他的钱，向前进这才咬牙应下。
  然后“咔嚓”一声，对方在他完全没准备的情况下，又把他的胳膊接了回去。
  等向前进再次回到知青点，已经过了饭点。
  同时他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听说程瑶一直在外头，回去的时候才知道他在她家门口摔伤了的事情。
  向前进并没有怀疑其中有什么问题，因为他知道程瑶爬树翻墙什么的，都很厉害。
  尤其那还是她自己的家。
  估计不想应付自己，也不想听见自己的声音，所以一进屋就翻墙走了。
  意识到这个，向前进觉得特别挫败。
  难道说，程知青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自己吗？
  要真的如此，那他又该怎么办。
  强扭的瓜不甜，这他倒是不介意，可那也得要他能扭到瓜才行。
  “嘿，向前进！”
  站在程瑶家不远处发着呆的向前进，转头一看，发现正是跟他合作伙伴苗小凤。
  “苗同志，今天的计划取消。”他胳膊都脱臼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再搞事。尤其是他意思到，自己哪怕就是搞事，也极有可能不会成功。
  要知道，程瑶伸手极好，哪怕是五六个壮汉，都不是她的对手。
  自己就这小胳膊小腿，万一惹怒了程瑶，被她死命揍一顿也就罢了，若是被打得断手断脚，那他这后半辈子可就全毁了。
  联想到刚才自己脱臼之痛，向前进打了一个哆嗦。
  “苗同志，咱们的合作就算了吧。程知青不是我们可以算计的人。你还是好好讨好叶同志吧，就算是叶同志喜欢程知青，程知青也不会答应的。”
  哪怕程知青的的确确没有婚约在身，也不会跟叶同志在一起。
  不知道怎么的，向前进忽然很肯定。
  肯定那叶博文要是一直缠着程瑶，结果也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
  都是被拒绝的命。
  就是不知程瑶为何拒绝所有追求她的人。
  难不成被前未婚夫背叛之后，心如死灰 ，彻底不相信男人了？
  从程知青过去的种种上看，向前进心说，这还真的有可能的。
  苗小凤听了这话，顿时大怒！
  但她还是忍住了脾气，努力扯出一个微笑，轻声说道，“咱们不是都合计好了吗？才联手没几天，怎么你就反悔了？”
  一点契约精神都没有，苗小凤心里很鄙视向前进。
  她好不容易才在矮个子里挑选出了向前进这个高个子，结果对方没两天就要打退堂鼓，这让她如何不生气。
  “真是抱歉，是我的不是。不过苗同志可以找别人，大队里还有很多喜欢程瑶的男同志。”
  自从心里有了放弃的想法之后，向前进心里越发开阔。
  他猛然间意识到，大队里跟程瑶不对付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因此更加不敢算计程瑶。
  苗小凤冷笑，“你对自己就那么没信心？”男人都是要自尊心的，苗小凤希望自己鄙视的话能极其向前进的好胜心。
  可显然苗小凤的策略错了，因为当下向前进就回了一句，“是的，我对自己没信心，就这样。苗同志你还是另找他人吧，我就不掺和这件事了。预祝苗同志心想事成。”
  说完这句话，向前进直接迈步就走。
  苗小凤想追上去在说些什么，可是还没等她迈步，她眼角余光就瞥见了叶博文的身影。
  顿时，脚是迈也不是，不迈也不是。
  不过片刻的功夫，向前进就已经走远。
  这下，苗小凤是不用选择了。
  她只好把方向转到叶博文那边，结果就在这时候叶博文竟然转身要走。
  她赶紧撒开脚丫子，三步并两步追上了叶博文。
  “叶大哥，叶大哥，你等等我，等等我。”
  然而，前方的叶博文并没有因为苗小凤的话而停下自己的脚步。
  好在两人的距离也不是很远，不过十来秒钟的功夫，苗小凤就追到了叶博文。
  “叶大哥，你怎么不等等我。”苗小凤娇嗔责怪。
  叶博文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话，“我以为你跟向知青有事儿要说，所以就先回去来着。”
  其实实际情况是，自从那天听见苗小凤跟向前进提起程瑶的名字，叶博文这心里就有点慌。
  是以，接下来的几天，他都有特别关注苗小凤。
  这不，在昨天知道苗小凤又出去，而且是特意出去找向前进之后，叶博文盯得越发尽。
  生怕让他们找到机会，对程瑶不利。
  若是自己正好能阻止，也好在程瑶的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没什么，他有点事儿想咨询我来着。”苗小凤随意找了一个借口敷衍。
  “有事咨询你？你们关系似乎不错，真高兴你又有了其他朋友。”自从苗小凤被鬼吓够呛的事情传出来之后，大队里的人都不爱跟苗小凤交流。
  若真没问题，苗小凤多一个朋友也挺好，省得老是粘着他。
  “什么朋友不朋友的，叶大哥，我跟他真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苗小凤坚决表明立场。她跟向前进仅有的那点合作关系，已经被他亲手斩断。
  现在的向前进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
  说到向前进，苗小凤在心底暗骂。
  真是个软蛋，怂货！没用的东西！
  如此平安过了几天，叶博文见苗小凤再也没有小动作，只以为当初时候自己多心了。
  放下了心中的担忧之后，他又想上程瑶那儿找存在感。
  也不怪叶博文着急。
  他们只是出差来工作的，已经两个多月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过去。
  考古队的工作一直都很顺利，剩下的大概也就三个月的时间，就能清理完毕。
  也就是说，叶博文能留在红星生产大队的时间，还剩三个月。
  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若他不能跟程瑶确定关系，那怕是再也没有了机会。
  因此，叶博文的心里很焦急，夜里辗转反则，难以入睡。
  最后，他还是决定，直接表明自己的心意。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四次，总能然程知青明白自己的心意跟决心。
  当天傍晚十分，叶博文完成工作之后，把自己好好洗刷了一遍，又穿上了最好的衣服去找了程瑶。
  程瑶正从外头回来，见到自己门口又杵一个人，下意识眉头一皱，还以为是向前进贼心不死，又要找她来着。
  结果仔细一看，杵在她家门口的，不是向前进，而是考古队的叶博文。
  “叶同志，你在我家门口，是找我有事儿？”这次程瑶在大队里停留了好几天，事情都已经办得差不多，程瑶打算明儿个上山来着。
  叶博文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程瑶回来了，他赶紧回头。
  “程知青，你可算是回来了，我有点事情跟你说，你方便吗？”
  程瑶一听这话音，就知道绝对是自己不想听的内容。
  “呃，我还没做晚饭呢，好像没什么空。”程瑶委婉拒绝。
  “只打扰你几分钟就好。”叶博文为自己争取。
  程瑶见叶博文认真的态度，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那你就站在这儿说吧。”
  她倒是要听听这叶博文到底有什么事情，非要找她说。
  叶博文见状，“程知青，我想跟成为革命战友，共同奋进。”
  程瑶：“……”
  “抱歉，我不想跟你成为革命战友。”这年头，这话就是表白的意思，只是说得比较有年代感。不像后世，我喜欢你，我爱你之类的。
  “为什么？”叶博文对于程瑶的断然决绝哪怕是有心里准备，但当事情真正发生的那一刹那，心里还是很难受。
  程瑶抬头瞅了叶博文一眼，“理由我不是早已经说过，我已经定亲，有未婚夫。这事儿，大队里所有人都知道，上次我也有告诉你。你别说你健忘，这么快就忘记了。”
  明明都已经说过了，还上赶着过来表白，程瑶心说，这叶博文也就那样。
  怎么那苗小凤就死皮赖脸地非要扒上叶博文，想不通，真想不通。
  叶博文的长相也就比一般人强点儿，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不过看见叶博文的穿着打扮之后，心中恍然大悟，或许是因为叶博文的家庭条件很不错。
  “我，我当然没忘。我只是真心喜欢你，而且，你其实并没有定亲，不是吗？”
  程瑶听了这话，双眼一眯。
  “你找人打听我了？”程瑶实在是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到了这一步。
  她还以为她能逍遥很久，直到惹出了麻烦，才会有人去京市打听她。
  结果，来得这般快。
  叶博文点头，“是的，我本来就是京市的，就托朋友打听了一下。结果，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叶博文这话什么意思，程瑶哪能不明白。
  不就是她说谎骗大家伙呗。
  明明下乡之前就已经退亲了，没有婚约在身，然而在大队里对谁都说自己有婚约，拒绝了所有追求的异性。
  程瑶翻了个白眼，“既然你已经知道，那我就不绕弯子了。我确实已经退婚，但我现在也不想处对象。”
  叶博文连忙追问，“为什么？”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不想就是不想。”既然谎言已经被叶博文拆穿，程瑶也不屑于在撒一个谎，称自己有心上人以避免叶博文的纠缠。
  “肯定是有原因的，你告诉我，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改。”叶博文紧追不舍。
  程瑶：“……”最近牛皮糖怎么这么多，难道是因为这些人好这口？
  程瑶有种感觉，自己要是不给叶博文一个满意的答复，他怕是还会骚扰自己。
  她想了想，然后才说道：“既然你非要一个理由，那我只能说，我觉得自己还小，不想处对象，更不想在这儿处对象。还有，我来之前，家里就跟我说了，不可以在下乡期间处对象。”
  当然，这句话说得最多的，就是程家大哥。程瑶这话也不算骗人。
  “原来是这样。”叶博文总算知道了原因。
  “伯父伯母怕是因为担心你处的对象是农村的，不合适。可是我也是京市的，还有工作，要是你同意了，我会想办法让你回城。”
  也叶博文见程瑶一脸诧异与不可置信，还以为是怀疑自己的话。
  “别怀疑，我有让你回城的能耐。只要你答应。”
  程瑶忍不住笑了，心说这人其实也挺有诚意。
  只是吧，这份真心用错了对象。
  对她这种捂不热的石头来说，注定要失望而归 。
  “我并没有怀疑，我只是有些惊讶罢了，看来叶同志家里不错，只是我真觉得自己还小，并不打算找对象。不论对方条件好坏，都不会。抱歉，叶同志，只能让你失望了。”
  程瑶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
  威逼利诱之下，程瑶还是没有应下，叶博文不由得灰心丧气。
  他深深地看了程瑶一眼，哑着嗓子问，“真的不可以？”
  程瑶郑重摇头，“真的不可以。”
  想了想，程瑶又加了一句，“你不可以，其他人也不可以。”算是安慰。
  叶博文也是要脸的人，今天这一番举动已经是他记事以来，最为出格的一次。
  结果还没落着好，心里窘迫憋屈难受种种心情交织在一起，几乎要他奔溃。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程知青了，程知青快回去做饭吧。”祝你幸福。
  叶博文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湿润，他眨了眨眼睛，那迷蒙的湿意很快消失不见。
  程瑶看着叶博文离开的孤寂身影，忽然觉得这人其实也不错，只是吧，错就错在眼瞎看上了她。
  程瑶摇头一笑，很快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回家做饭去了。
  叶博文回到旧知青点，苗小凤迎面而来。
  “叶大哥，你上哪儿去了？我刚才到处找你都没找到，饭好了呢，赶紧过来吃。”
  叶博文是低着头的，所以苗小凤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的不对劲。
  叶博文缓了缓心情，然后才抬头对苗小凤说道，“嗯，我回一下屋就来。”他觉得自己需要洗一把脸精神精神。
  否则吃饭的时候怕是会被人看出端倪。
  结果，下一秒苗小凤疑惑问，“叶大哥，我怎么听你声音怪怪的，就跟感冒了一样。”
  说完这句话，苗小凤立马自我否定。“瞧我这说的，这大热天的，怎么可能感冒。”
  叶博文实在是不想应付苗小凤。“我嗓子有些疼来着，应该不要紧，多喝些水就成。”
  叶博文索性直接把苗小凤即将要问的问题，直接给出回答。
  苗小凤仔细瞅了叶博文一眼，见叶博文是真的不舒服，赶紧张罗着让叶博文回屋休息，晚饭她端过来。
  叶博文又不是断手断脚，哪里会让苗小凤干这个，连忙拒绝。
  “我回去喝口水就过去吃饭，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说完，叶博文又怕苗小凤说出其他不合时宜的话，立马抬脚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房间，叶博文就往椅子上坐，结果发现裤兜里有东西硌得难受，他拿出来一看，发现是自己先前给程瑶准备的礼物。
  一支钢笔，一支崭新的万宝龙钢笔。
  只可惜，没送出去。
  叶博文现在看到这只钢笔就难受，索性直接把钢笔锁在了柜子的角落深处。
  眼不见为净。
  而后叶博文倒水洗了一把脸，深深吸了几口气，面带微笑出门吃饭。
  晚饭时，虽然气氛还是很热烈，叶博文也会经常搭话，可苗小凤莫名觉得叶博文好像不太开心。
  她想问，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她还真不好意思。
  便想着等会儿瞅见机会再问，结果饭后叶博文一溜烟就走了。根本没让苗小凤找到机会。
  苗小凤气哼哼得跺了跺脚，见天已经黑下来，只好回了自己屋。
  旧知青点这边有人心绪不平静，黄老太家亦是如此。
  上了一趟市里的大医院，结果什么都没查出来。
  黄家人几乎已经放弃了医治铁冬梅。
  黄世义倒是还想再张罗着寻找其他的大夫看，可是铁冬梅却已经失去了信念。
  把婆婆借来的钱，又还给了婆婆，让婆婆还回去。
  黄老太起先不愿意，见铁冬梅坚决，便也只好应下。
  既然暂时用不到，那就直接还回去。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以后又有需要了，再找程知青借也好张得开嘴。
  是以，天快黑的时候，黄老太就来到了程瑶的家。
  此时的程瑶正在修炼，感觉到有人来了，便直接收功伸了个懒腰。
  等到外头响起了拍门声，她这才起身下地出门。
  “黄奶奶，你怎么来了？”程瑶疑惑。先前黄奶奶借了钱还很高兴的，怎么才没几天的样子，又愁苦上了。
  难不成，市里的大夫说不好？
  黄奶奶叹了一口气，“我这回是来把钱换给你的。钱跟借条我都带来了。”
  上市里一趟花费虽然不少，但家里勉强也能出，所以就没动用这笔钱。
  现在完好无损全部拿了回来。
  这下程瑶更加诧异，“不是说带嫂子去市里看病吗？市里的大夫怎么说？”
  此时程瑶已经意识到，事情怕是不好。
  果然，下一秒，黄奶奶就道出了实情。
  “嗐，别提了，这市里的大夫也是个没用的，做了好些个检查，结果啥也没看出来。”说起这个，黄奶奶愁的慌。
  好好的人，怎么连病都查不来，就成了那个样子。
  这不是等死么？
  “嫂子的到底是咋了，怎么连市里的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个结果，程瑶是真的没想到。
  她想了想，然后对黄奶奶说道，“要不您找找其他大夫？我听说好些老大夫并没有在医院里坐诊。”
  “这上哪儿找去，年轻的时候我倒是知道一个名医，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人怕是都不在了。”这附近就没听说有那个名医的。
  不过，这附近没有，说不定程知青知道有的地方有呢。
  于是黄奶奶连忙问，“程知青，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好大夫？”
  这个，程瑶还真不知道。
  黄奶奶见程瑶摇头，内心绝望。“算了，我跟大队长好好打听打听，总不能看着老二媳妇一天比一天瘦下去。”
  再继续下去，老二媳妇怕是马上就要瘦成一把骨头了。
  “程知青，这天越来越黑，我就不多留了，你早点休息。”黄奶奶跟程瑶告别。
  程瑶也没挽留，送黄奶奶出了门。
  看着黄奶奶苍老的身影，程瑶心里有了决断。
  明天她就先不上山了，上黄奶奶家一趟，看看黄奶奶而二儿媳妇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儿。
  能治就帮忙治，不能治的话，她也没有办法。
  黄奶奶家。在接连打击之下，黄世义终于经不住媳妇的劝说，同意了媳妇的安排。
  至于是什么安排？
  还不就是铁冬梅放心不下几个孩子，怕自己死了之后，后娶的婆娘待孩子们不好，所以打算自己给孩子找个合适的后妈。
  自从从市里医院回来之后，铁冬梅一直在心里寻思合适的人选。
  年纪大的寡妇，她怕对方奸滑，对她的孩子们不好。
  年纪小的，她又怕对方禁不住事儿。
  想来想去，就有那么一个人跳进了她的脑海里。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娘家的亲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