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程瑞见程瑶没接话茬, 抬起头有些探究地看向她。
  “怎么？你舍不得走？”程瑞觉得自己的心有些难受，看程瑶的表情, 对方似乎确实不愿意回去。
  难道是因为这里有什么重要的人, 让她舍不得走？
  很快，程瑞想起了程瑶信中提到过几次的，在考古队工作的男同志。
  据程瑶在心中所说, 对方条件不错, 长相上层，接人待物又好, 对她也很上心。总之是各个方面都十分不错的男人。
  而程瑶都这么说了, 还能有什么意思, 不就是跟他介绍对象？
  打从收到写有那个男人的第一封信起, 程瑞的内心就很焦躁。
  生怕程瑶被人叼走, 成为别人的人。
  因着这种深刻的担心, 程瑞争取到了一个在这边却非常危险的任务，紧赶慢赶死命提前完成任务，为的就是能够留出两天的时间来看程瑶。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他托了在京市的战友留意了几个月, 才终于弄到了一个岗位名额。
  也就是说, 只要程瑶能够回去, 就不用担心工作问题。
  再也不必在这个山沟沟里头下地干活赚工分, 日子每天过得苦巴巴的。
  要是程瑶知道了程瑞这番心中所想, 必然要吐槽。
  其实她在红星生产大队的日子着实美得很, 可比在京市自在多了，想干嘛就干嘛，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大队里没有任何人比她更加逍遥自在, 私底下都不知道有多少大姑娘小伙子, 还有屁大点的小孩子羡慕她日子过得舒坦。
  这些只要程瑞去大队里随便找个人问问，就能知道。
  当然，程瑞在来到红星生产大队找人问路的时候，是有打听程瑶的生活近况。
  只是人与人之间的标准不一样。
  在大队里的人看来，程瑶已经是顶好的日子，可在程瑞眼中，程瑶在这里已然是受了不少苦。
  这里连去县城的供销社都要好几个小时的路程，买点东西都不方便，这不是受苦是什么。
  反正在程瑞的眼中，程瑶就该在京市被人宠着。
  至于是被谁宠，当然是程家人。不过最主要的，还有他。
  震惊过后，程瑶总算是稳住了自己的心神。
  她丝毫不怀疑程瑞话的真实性。
  程瑞素来稳重，有什么都说什么，在程家除了程爸程妈，就属他话语权最大。
  此时他这么说，肯定是真的弄了一个名额。
  然而工作对于其他人，特别是知青来说，确实有诱惑力巨大。
  可对程瑶来说，就不那么美好了。
  她是要修仙的人，怎么可能每天花个十来个小时天天去上班赚一点死工资。
  那对于她来说，就是浪费生命。
  所以，无论程瑞说什么，她都不会同意。
  “大哥，我并不是想回去。我在这儿其实挺好的，这里民风淳朴，人也和善。我自从来到这里，没少受人帮助。再说，京市那里，有我不想看见的人……”
  没办法，程瑶只能用了这个理由。
  毕竟工作这事儿，正常人都无法拒绝。
  而她要拒绝的话，就只能从情伤上下手。
  程瑞双眸一暗，沉声问道：“难道你还放不下他？”
  这个他，程瑞即便是没说名字，但程瑶心知肚明。
  “倒也不是……只是……”程瑶垂下头，没有细说。
  这个时候让对方自己脑补，效果最好。
  反正这话也不是她说的，是对方自己想的，她只不过是含糊不清都说了个头儿。
  程瑶把锅甩得干干净净。
  而程瑞果然钻进了程瑶的套子里。
  “你都来了快一年了，我听爸妈说，张丽芳给何建国生了一个闺女，现在肚子里又揣上了，两人日子过得好着呢……”
  话里的潜意识就是，人家都结婚生娃，日子和美，二胎都有了，你还想着那对不要脸的白眼狼干啥。
  程瑶没说话，顿时屋子里一阵沉默。
  程瑞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说你放不下那个什么叶同志？”
  或许，这个才是程瑶不愿意回京市的真正原因。
  毕竟从程瑶心中提到的频率可以看出，这个她对这个叶同志非常有好感。
  甚至还有可能两人已经处上了对象。
  关于这个叶同志，程瑞根本没来得及向大队里的人打听，所以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叶同志什么的早已经离开。
  低着头的程瑶一愣，心说这倒也是个好理由。
  “大哥，你别说了，我是不会回去的。我好不容易来到这儿，一定会做出一番成绩来……”
  程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拐了个弯说起了自己要在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成为对社会主义有贡献的人，这类高大上的话。
  程瑞听了只觉得头疼。
  心说妹妹怎么就那么死心眼。
  “瑶瑶，你跟我说说那个叶同志吧，你跟他……”程瑞顿了顿，似乎难以启齿。
  “你跟他已经处对象了？”说到对象两个字的时候，声音逐渐加重，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程瑶听得牙酸不已。
  “大哥，咱们不说这个事儿好不好？我跟叶同志并没有什么，只是朋友关系而已。”
  这个问题，她肯定不能说已经跟叶博文处对象了的。
  毕竟大队里的人都知道，叶博文跟苗小凤有过一腿。若是她现在承认了，就等于拿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
  程瑶又不傻，才不会这么干。
  “我是真的不想回去，我在这儿挺好的。对了，大哥，你有几天的假期？等会儿我带你上大队里转转吧，大队长挺照顾我们这些知青的，你既然来了，肯定也得去一趟。”
  程瑞见程瑶不肯松口，便也只好缓一缓，等程瑶想想再说。
  于是他点点头，“这是自然的，我这次来还给你带了些东西，等会儿挑点出来送到大队长家。”
  妹子受人照顾，程瑞这个做大哥的，当然要好好感谢对方。
  程瑶见程瑞终于顺着她的话头转移了话题，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要是程瑞步步紧逼，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毕竟程瑞来得太突然了，根本没有提前通知不说，还专门大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这要是叶博文还在，没跟苗小凤在一起的时候，她还能做点手脚，可现在？
  人都在千里之外了，还借个p的名头。
  更何况他跟苗小凤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大队里的人可以说人尽皆知。
  这就更加不能拉来当挡箭牌了。
  兄妹两个倒是说了会儿知心话，气氛和谐了很多。
  方才来的时候，程瑞也只问了指路的个别问题，他想知道更多细节，那势必要出去多打听打听。
  “大哥，一路上你肯定累坏了，我这儿还有一个房间，我去收拾出来给你睡。”
  其实她家是没准备客房的，但现在家里来了这么一个大男人，她要是不收拾出一间能住人的房间，那程瑞睡哪儿去。
  总不能让跟她挤一张床吧？
  再说她屋子里可是专门修炼的地方，虽然没什么出格的东西，但那毕竟是她的私人空间，她并不想让人进去。
  尤其这人还是程瑞。
  总觉得……
  嗯，希望是她想多了。
  让程瑞接着烤火，把裤腿烤干，她则是去了另外一间屋子。由于她打扫卫生都是用的法术，是以屋子里倒是很干净，就是里头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没办法程瑶只好招呼程瑞拆了柴房的门板，又用厨房的长条凳搭了一张简易的床出来。
  至于被褥程瑶自然也是有的。
  家里给了那么多钱票，她置办两床也丝毫不奇怪。
  因此程瑶直接从自己屋里拿了被褥铺在门板上，这睡觉的地方，也算是差不多了。
  “大哥，要不要在下头垫些稻草？这样会暖和些。”
  程瑞听了直接拒绝，“我一个大男人，火力旺，要什么稻草。再说我在外头，很多时候都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像现在这样已经很好。”
  闻言，程瑶并没有坚持。
  “大哥，我这被子可能有点薄了，晚上要是冷，你把军大衣盖上，这样肯定就不冷了。”
  这时候的军大衣可十分难得，但凡是穿这一身出去，就跟穿金戴银似的，能引来众人的目光，可谓十分吸睛。
  “行了行了，别操心这种杂事儿，我怎么滴都行。”虽然程瑞嘴上这般说，但内心却觉得十分窝心。
  因着今天下雪，大队里倒是没有上工。
  这会儿都在家里歇着，大队长自然也是。
  程瑞见自己的裤腿烘得差不多，就让程瑶领着他上大队长家去窜门。
  这是先前就说好的，程瑶并没有拒绝。
  至于大队长会不会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程瑶倒是不怎么担心。
  她手里还抓着对方的把柄，想必也不会说什么对她不利的话。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大队里把她吹得太厉害。
  这边沈忠明见到程瑶领着一个陌生人上家来，十分惊讶。
  “程知青，这位是？”他心说，这人难不成是程知青的亲人？或者是那个未婚夫？
  看着年纪，倒是真的有可能。
  “大队长，这是我大哥，程瑞。”程瑶简单的给做了介绍。
  大队长恍然大悟，原来是程知青的哥哥。
  是了，程知青确实有个哥哥在部队里。
  怪不得穿着一身军大衣，而且身姿挺拔，一看就知道身手不错。
  刚才他真是昏了头，还以为对方是程知青那未婚夫。
  虽说苗小凤与叶博文得知程瑶已经退婚，但两人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因而大队里的人包括队长都不知道这个事情。
  还真的以为程瑶已经有未婚夫，对方还是京市的。
  加之两人长得并不相似，所以沈忠明才会第一时间觉得独程瑞是程瑶的未婚夫来着。
  说起来也不能怪他眼拙。
  “沈队长，你好。”程瑞主动打招呼，“我妹妹来这儿的这段时间里，多谢你的照顾。”
  沈忠明：“……”
  这话怕是说反了吧。
  是他应该多谢程瑶的照顾才对。
  不过程瑶就在边上看着，沈忠明哪能说这话。仅仅只是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而后就道，“哪里哪里，程知青可是进步青年，在大队里表现优异，大队里的人都十分喜欢程知青。”用一句如鱼得水来形容程瑶在红星生产大队的状况都不为过。
  甚至连他这个大队长都被捏住了把柄，丝毫不敢有任何小动作，只能供着对方，唯恐惹了对方生气。
  现在人家亲哥来了，大队长好话那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听得程瑶眉头都快打了结。
  “大队长，您这也太夸张了。要不是我就站在跟前，我都不知道您说的人是我。”
  程瑶带着笑意看了沈忠明一眼。
  沈忠明正好往程瑶这边看，冷不丁看到这个笑容，不禁停住了话头。
  程知青这笑容，他怎么觉得对方不高兴了？
  难道真的是他夸得过头了？
  不管怎么样，沈忠明还是顺势换了一个话题。
  问起了程瑞在外头的见闻。
  一人听，一人说，中间程瑶还是不是插嘴两句，屋子里倒是很热闹。
  就连沈家其他人，也围过来听程瑞说外头的见闻。
  程瑞这几年在外头执行任务，涨了不少见识，随便说一些，就把在场之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连程瑶都惊叹连连。
  当然，其他人是真心惊叹，程瑶这边就水分多了去。
  等到他们从大队长家出来，已经是将近一个小时之后。
  “你们这个大队长，似乎人品还不错。”
  程瑶：“……”
  她心说对方办事倒是还可以，就是私生活不咋滴。
  先前还跟马娟有一腿来着，还被她抓了把柄。
  要不是她拿这个威胁，她在大队里的日子也不能这么顺心。
  “是还不错，我很庆幸我来到了这里。”程瑶表示了下态度。
  接下来程瑶在前，程瑞在后，在大队里转悠了一圈。
  “大哥，这儿是大队里的晒谷场，只不过现在被积雪覆盖，看不见了。”
  “还有，那边过去是旧的知青点，为什么说旧，是因为后来知青点搬了，就在咱们家附近。”
  程瑞一直听得十分认真，现在听到程瑶的这声咱们家，更是愉悦。
  走着走着，两人就转到了黄家附近。
  顿时程瑶想起了黄家最近的热闹。
  铁春兰自从那天走之后，压根就没有回家不说，甚至也没有到黄家来。
  本来铁妈还以为铁春兰是不愿意回家来，毕竟当初他们说了那样的狠话。
  孩子心里不自在，不想回来，那也是正常。
  要不是家里实在忙得很，还有那亲事的缘故，铁妈也不会再次上黄家的门。
  这不去黄家还不要紧，到了黄家，她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黄家人竟然说，那天她走没多久之后，铁春兰就回去了。当时铁冬梅告诉了铁春兰她们母亲来了的事情，铁春兰回屋一收拾东西，就追她去了。
  他们也一直以为铁春兰好好的在家里呢。
  尤其是铁冬梅，自从把铁春兰赶走之后，她这心里的又一件大事儿放下，加上她男人还真在市里找到了工作，还寄了钱回来，铁冬梅算是完全没了烦心事。
  一天天的身体是越来越好，家里的活计还有大嫂跟婆婆顾着，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悠闲。
  悠闲得铁冬梅都感觉是在做梦。
  而现在铁妈上门来找铁春兰，就跟当面挥过来一个大巴掌似的，清脆而又响亮。
  把她打得不知所措。
  她再三跟她妈确认，才发现春兰那边被她赶走之后，真没有回家。
  可铁春兰是个没出嫁的姑娘，在自个儿大队里都没有什么朋友，更别说在红星生产大队。
  所以没可能上朋友家。
  这都好几日过去，若不是春兰自己回来，那他们根本无法找人。
  当时铁妈也意识到，春兰要么是被人拐卖出了事儿，要么就是她自个儿走的。
  细细问了春兰在黄家发生的事儿，铁妈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大女儿竟然说小女儿在黄家日子待得舒坦，竟然还长胖了。
  这话大女儿是没察觉出有什么问题，可她不一样。
  她毕竟当初是亲身经历过一遍的人。
  立时就怀疑小女儿是有了什么相好的，再一次怀了孕。
  她把自己的猜测一说，大女儿还不相信，说妹妹在家很老实，连大门都不怎么出，哪里会有什么相好的。
  若真是怀了孕，那也就只能是大队里的男人，只是不知道具体是谁。
  当然，也有可能春兰又再一次被人欺负。反正一切都有可能，至于是事情到底如何，怕也只得当面问了春兰才能知晓。
  只是现在春兰都消失了这么多天，他们又上哪儿找去。
  人是在黄家这边回去的时候没的，发生了这种事情黄家自然很不好意思，跟铁家人一起张罗着找了好一阵日子。
  可惜一根毛都没找到。
  最后铁家人没办法，只能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不过，铁家所在的大队里，铁春兰跟男人跑了的消息，很快变得沸沸扬扬。
  铁家再一次在大队里臭了名声，连带这大队长都想把这一家子赶出去。
  奈何铁家跟自己沾亲带故，没办法动。
  便只好借由铁家经常请假，上工磨洋工扣了好些个公分，狠狠地教训了铁家一顿。铁家这才死了心，彻底放弃了找铁春兰。
  被扣了这么多的公分，铁家人也心疼。再说即便是找回来了，那又能怎么办？
  家里有这么一个祸害，他们在大队里的处境只会更糟。
  索性放开手，直接当没有这个人。
  如此过了两个月，关于铁春兰的流言蜚语，才渐渐在大队里头消失，铁家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黄家与铁家的这些事情，程瑶并没有插手。
  左右都是两家子自己作的，现在受着也是应该。
  再者，无论她站在那边，都会被另外一边怨恨，又何必多此一举。
  加之后来她再去县城的时候，去先前黄世义租的房子看了，那里已经人去镂空，压根一个人影都没有。
  如此，程瑶更加不会插手。
  话说回来，程瑞明显感觉到程瑶在说道黄家的时候，语气有些不一样。
  “怎么？这个黄家有什么问题吗？”程瑞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自家妹妹露出了这种表情。
  程瑶没说，“没什么，只是黄家前阵子有些热闹来着，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大队里这种鸡飞狗跳的事情，还是少说为妙。
  要不然她先前说的这里民风淳朴之类的话可不就白说了。
  打脸的事情，程瑶不想干。
  于是直接又换了个话题。
  “大哥，你今年能有探亲假吗？”说完还没等程瑞回答，又自顾自说道，“我们这儿的知青，一个回家的都没有，我怕是回不了家的。即便是有，也得还是老知青，我没有资格。”
  事先说明，她没有空，没有探亲假。
  “我跟大队长打听了，大队长说了，今年有探亲的名额。”首先，程瑞否认了程瑶的说法。
  “至于没有探亲假，我都给你找好工作了，你直接跟我回去不就行了？”
  程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就是。
  “大哥，大队长不会同意的，据我所知，现在没有这个政策。”
  回城这个说法，是后来才有的。现在还早着呢。
  程瑞也知道这确实是一个问题，因此他本来的打算是，让程瑶拿到探亲假的名额，然后回家之后，就不再回来，直接留在京市工作。
  即便是这边大队或者公社不乐意，都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他们也无可奈何。
  只是探亲假这个办法可行性确实很小，程瑶才来一年，论起资格来，确实够不上。
  但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程瑶同意跟他一起回去，他会把这些事情全都解决。
  而唯一的关键是程瑶的意思。
  “唉……”程瑞叹了一口气，“瑶瑶，一切都有我，你不必太担心。”
  程瑶：我才没有担心，我只是不想回去。
  越聊，程瑶越觉得这件事情有些棘手。
  这个程瑞似乎铁了心想要她回去。
  而且脑海原主的记忆告诉她，程瑞是一个死心眼的人，只要是他认定了的事情，那就一定要做到。
  哪怕是遇到再大的困难，也会客服。
  一瞬间，程瑶觉得头大不已，怎么摊上这样一个哥哥，心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