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体挂件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 夕阳的余晖照射在房子上,为它镀上一层火红的边, 竟隐隐生出一种整栋房子在燃烧的错觉。
十愿握着钥匙的手一紧, 不禁后退半步。
沈清咽了口唾沫,忍不住道:“请问……这房子有什么异常吗?”
那老人稀奇看他一眼。
“‘有什么异常?’我的上帝啊!那可真是多了去了!”他眉毛高高扬起,像挂在脸上的两个感叹号, “半夜会听到人哭泣的声音, 明明没有着火,空气里却有股烧焦的味道……”他砸吧了下嘴, “要不然这里怎能被称为‘被女巫诅咒的房子’呢?”
“你说什么?!”众人大惊。
老人也被他们的反应吓了一跳:“怎么?你们不是冲着它的名声来的吗?”
十愿与另外两人交换了个目光, 对老人道:“我们……”
“老人家, 所以传闻都是真的吗?”修忽然插嘴, “我听说有好几个住过这间屋子的旅客都离奇死亡了。”
老人点点头。
修一下兴奋起来:“这么说……他们都是被女巫的诅咒害死的?!”
见众人不解, 他还耐心解释:“据说这间屋子原先的主人正是三十年前被烧死的女巫, 女巫死后强烈的恨意却并没有消散,附身在这间屋子上借机报复人们,”他目露感叹, “太好了, 我一定能在这里找到最棒的素材……”
谁料老人听了他的话, 忽然打断他:“不对不对。”
众人:“?”
“什么女巫, 都是瞎扯, ”老人摇着头, 满脸不苟同, “我看着莉莉安娜长大的,她善良懂事,又怎么会想着要杀人?”
又是这个名字。
一丝敏锐闪过十愿的眼, 她开口道:“老人家, 可以给我们说说莉莉安娜的故事吗?”
闻言,老人叹息一声:“唉……不过是个可怜孩子罢了。”
不等众人催促,他讲道:“三十年前……镇上出了一起失火事件,有人造谣看到莉莉安娜放的火,镇上就开始传谣言,说她是个女巫。”
欣怡急切追问:“然后呢?!他们就把她抓起来了?!”
“那倒没有,”老人摇头,“又没有证据,警察没法把她捉起来。”
“那女巫祭祀日的由来……”
十愿发现老人听到这个名词后,脸上飞快划过一丝厌恶的神情。
“哼!是约翰逊跟你们说的吧?!”他一下愤怒起来,“若不是那群人乱传谣言,莉莉安娜又怎么会死?!”
欣怡快急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人情绪有些激动,喘了几口气才平复下心情。
“当时镇上一帮青年在搞什么‘狩猎女巫’狂潮,纷纷叫着要烧死莉莉安娜,当然他们不敢真的这么做,只是喊喊口号而已,可是……”
“失火案后一个月,莉莉安娜消失了,”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悲凉,“半个月后,人们在镇外的森林里找到了她的遗体。”
“……她被绑在一根柱子上,”他笔画了一下,“就是以前用来绞|死犯人的绞手架,森林里留了一根,现场到处都是焚烧过后的痕迹,莉莉安娜……莉莉安娜她……”
他哽咽了。
“她是活生生被烧死的,脸上还刻了女巫两个字。”
闻言,众人皆陷入沉默。
一时间,只有修笔尖在笔记本上划动时发出的“沙沙”声。
老人长吐出口气,似乎还未从方才的悲伤中走出,声音有些沙哑:“莉莉安娜的出事后她的父母一直去森林里缅怀女儿,可有一次却没有再回来,然后……镇民在悬崖下发现了他们的尸体。”
欣怡小声道:“……是自杀?”
“不知道,”老人说,“他们一家没有亲戚,房子就一直置空着,直到几年后文森特把它买了下来,用于出租,结果住进去的人都抱怨房子闹鬼,倒也成了一个噱头,可是出了几次旅客命案后,没人再敢来了,文森特只好放弃这间屋子,直到你们住进来。”
这段回忆仿佛用尽了他的力气,老人无力摆摆手:“好啦,我要回去了,年轻人,如果你们执意要住在这里,我还是要提醒你们一句。”
“——虽然莉莉安娜生前是个好孩子,但毕竟这间屋子出过命案,也就只有文森特这个掉进钱眼的家伙才会把房子租给你们,”他看了众人一眼,“你们……小心点比较好。”
见他要走,十愿喊住老人:“请等等!”
老人疑惑回头。
“您还记得当年造谣的人是谁吗?”
老人想了想,脸上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除了汤姆那个家伙,还有谁会传这种丧心病狂的疯话!”
汤姆?这名字听着挺耳熟。
沈清轻声提醒:“刚刚那个妇女跑过来,说偷东西的人就叫汤姆。”
十愿与欣怡恍然大悟。
沈清:“也许这个汤姆会是个关键人物,不如我们去找他……”
“别,”欣怡打断他,“你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而且你知道这个叫汤姆的住哪里吗?”
她说的没错,此时夜幕已降临小镇,小镇上路灯很少,他们甚至都看不清对方的脸。
沈清为难道:“可是……”
十愿:“没关系,我们在房子里找找,说不定也有线索。”
沈清眉头舒展开:“好,那我们……”
“你们在说什么?!”修突然凑过来,“侦探游戏?听起来很有趣啊!让我也加入嘛~”
说着,还对十愿眨眨眼。
十愿:卧槽,妖怪死远点。
她忍住想给修一击破颜拳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好啊,那你也来帮我们吧。”
十分钟后。
“……”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不知道是第七次还是第八次手与修撞上后,十愿终于忍无可忍道。
女巫的房子一共有两层,沈清与欣怡负责楼下,而她和修在楼上。
本来这个安排挺合理,可是……
修简直像一块狗皮膏药般死死贴着她!十愿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你……”她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道,“我们应该分工,一个人检查一个房间才比较合理。”
修眨眨眼,无辜道:“可是我怕黑。”
这座房子不愧于其鬼屋的名号,房子年久失修,踩着楼梯会发出吱呀声响,家具上积满了灰尘,十愿刚打开卧室门,直接从天花板上掉下一只老鼠尸体。
“哇——”修蹲下身,好奇戳戳那具腐烂了一半的尸体,“好大的老鼠!”
十愿:……你特么老鼠尸体都不怕,结果告诉我你怕黑?!
“怕黑就开灯,”她没好气打开衣橱,“别来烦我。”
她专心打量着衣橱,这个衣橱应该属于一位少女,里面整齐罗挂着各种精致的连衣裙与小礼服,即便经过岁月的洗涤,面料仍簇新如初,手指从中穿过,那些衣服便似水般柔顺滑落。
十愿思忖道,难道这里是莉莉安娜的房间?
修的声音又传来:“你这么凶巴巴的小心长皱纹哦?”
他的语气实在讨打,十愿一个没忍住,直接把握在手里的一小顶软边帽丢了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修虽然看起来身体文弱,却迅速躲过,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半长的棕发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
帽子直接越过他,飞入了对面的房间。
修:“你可真是位坏脾气的美人。”
他慢条斯理地将头发捋至脑后,缓缓勾起嘴角,唇边的痣好像在闪闪发光。
就好像一朵肆意绽放的曼珠沙华,艳丽的外表下掩藏着莫测的毒性。
十愿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忽然一烫。
她有些惊愕,掩饰似地撇开头:“我去把帽子捡回来。”
“恩——?”修拖长声音,突然道,“我很可怕吗?”
十愿下意识道:“什么?”
“总觉得你好像在躲避我呢,”湛蓝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要直入她的灵魂深处似的,“你很讨厌我?”
口袋里的东西正逐渐升温,十愿隔着衣物的肌肤都被那滚烫的温度给灼烧到了。
她的呼吸一滞。
“你在想什么?”她故作镇静,淡淡瞥了修一眼,“我为什么要讨厌?”
修微微一笑,既没有认同她的回答,却也没有否定。
十愿却不想同他纠缠,简短道:“我去捡帽子。”
说罢,也不等修的反应,径直走入对面的房间。
一进屋子,她反手关上门,迅速掏出口袋中的恶魔花札,轻声呼唤:“赫莱尔?”
封面上的眼睛睁开了。
竖瞳的眼转向十愿,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这是什么味道?”
十愿:“?”
“灰尘,霉菌,陈旧的布料,”它一字一句道,“你是想谋杀我?”
十愿愣了一下,闻闻手指,才犹豫道:“……你有洁癖?”
赫莱尔冷冷道:“这不是洁癖,正常人都无法容忍这种恶心的……”
“这就是洁癖。”十愿下结论。
赫莱尔:“……”
“等等,不说这个,”十愿发现话题被它带偏了,“你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书在发烫?”
赫莱尔的眼中闪过一丝难辨神色。
“没什么,只不过是修复时会出现的正常反应,”它似乎在掩饰什么,迅速转移话题,“你不需要快点找线索吗?”
经它提醒,十愿才想起打量房间,一抬头,却突然顿住了。
昏暗的灯光下,有一人正与她面面相觑。
他站在房间的最远端,后背紧紧贴着墙壁,黑暗包裹住他的身体,十愿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赫莱尔,”十愿咽了下口水,“你能再施展之前那个黑影吗?”
“不行,”赫莱尔干脆道,“在游戏里我的力量会被束缚,什么都做不了。”
十愿:“哦。”
下一秒,她忽然抬起手,狠狠将赫莱尔丢掷出去。
“啪——!”
恶魔花札精准砸中对方的头。
赫莱尔怒了:“人类!你居然敢……”
“轰——!”
一声惊天响雷骤然响起,打断了赫莱尔的怒吼。
它同时也照亮了整个房间内的陈设。
十愿微微抽了口气。
杰克警察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被数根粗|大的钉子固定在墙上,他高高昂起头,死不瞑目的眼中满是痛苦。
墙上被人写了四个大字,鲜红的液体顺着墙面缓缓滑落,濡湿了铺在地上的波斯毯。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