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眼球
花子身上沾满血污, 就连脸颊上也有星星点点的痕迹，他轻描淡写地一抹, 便划出一道狭长的痕迹。
众人才恍然想起, 这个看似幼稚无理的少年，也是镇压一方的妖怪首领。
拥有着强大到操控生死的力量。
其余人纷纷脸上显出局促恐惧，避瘟神似的往后退去, 花子恍若未觉, 走到十愿面前，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我救了你, ”他软软道, 像一只讨赏的小犬, “很厉害吧！”
十愿盯着他满是污渍的手, 半响, 掏出一块手帕：“擦一擦吧。”
花子一愣, 脸上掠过一丝笑影，低头道：“恩。”
他张开五指，满脸期待地看着十愿。
十愿：“……”
给你点脸色看你还真喘上了？？
花子似看出她心中所想, 眼珠一转, 乖巧道：“姐姐, 我可替你杀了那土蜘蛛呢！你都不感谢一下吗？”
十愿眉毛微挑, 侧睨他一眼, 才拉起花子的手, 打算替他擦拭。
那手细白绵软, 像是握住一朵轻飘飘的云，却带着摄人的寒冷，连十愿的指尖都开始微微泛红。
花子眼中眸光一闪, 似乎改了主意, 蓦然想要抽回手：“还是算了……”
“别动。”十愿淡淡叱了一句。
花子愣了愣，一个笑涡出现在脸上：“好的~”
随着他上扬的语调，系统提示出现在耳边。
【好感度+5%】
十愿手上动作一顿，才继续擦拭，等那块手帕都被沾满血迹，她松开手：“好了。”
花子弯起眉眼，刚想说什么，就听十愿又添了一句：“对了，以后不用再帮我了。”
花子怔住：“为什么？”
他的语调突然收紧：“可是……我很强的，能够保护你！”他拽住十愿的手，十指紧紧扣住她，“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所以……”
请不要丢下我。
他张了张嘴，却终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十愿静静地看着他。
真是奇怪，花子忍不住想。
明明十愿就在他的面前，却又如此触手难及，他们之间像是隔着一道看不见的线。
——生与死的鸿沟。
十愿是线外之人，她会笑，会害怕，会哭泣。
她还活着。
而他是线内之人，他不会笑，不会害怕，更不会哭泣。
他已经死了。
原本神采飞扬的眉眼黯淡下来，花子低下头，嘴角满是苦涩。
“……我知道了，”他轻轻道，“抱歉，是我多管闲事了。”
十愿一愣：“你……”
“去吧，”花子忽然往她腰间推了一下，“他们在等你呢。”
十愿身不由己地往前走了两步，却还是有些在意，忍不住回头。
花子浮在半空中，夕阳亲吻着他美好的侧脸，为他添上一层珠润的釉泽，脸上笑容灿烂，一如十愿最初见到他的模样。
稚气，青涩，还带着点飞扬的少年气。
流淌在这个少年身上的时间已经定格，他将永远驻足十七岁。
十愿有些迟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花子……”
“你在磨蹭什么？！”身后卓不凡不耐道，“我们时间不多了，你就算想找死也别拖累大家！”
十愿身子一顿，终是回过头，走向众人。
“小姐姐，你还好吗？”待十愿走到身边，付宁宁悄悄问她，“你的脸色看起来很难看。”
“没事，”十愿朝她笑了一下，问卓不凡，“现在你有什么想法？”
“哼，”卓不凡冷哼一声，从怀里扔出一样东西，“看这个！”
正是那本高坂学校的教师档案册。
付宁宁大喜：“你居然把它带出来了？！”
卓不凡扬眉：“你们几个女人只知道逃命，还是我有大局意识，这么重要的东西……”
十愿直接过滤他的吹嘘，动手翻书。
卓不凡：“喂！你这个人什么意思？太失礼了吧？！”
却见十愿忽然停下手。
“怎么了？”
付宁宁凑过去，轻轻“啊”了一声。
档案册似乎被人故意撕去过，摊开的书页中有几缕细碎的碎页残骸微微冒出头，昭示着遗失的页数。
卓不凡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那……见越的档案……”
“没有，”十愿凝色道，“里面查不到他的信息。”
“有人在故意阻拦，妨碍我们探查见越的身份。”
***
在花子的厕所又呆了一晚，翌日，众人的脸色都有些憔悴。
这也难怪，连续两日睡在简陋阴冷的厕所里，神情高度紧绷，生怕有妖怪再度来袭。
可最让他们烦躁的是找不到破案的头绪。
档案册有残缺，谁也无法保证丢失的页面上是否有见越老师的信息，可难道要直接去找他吗？万一见越老师真是鬼，那他们不就自投罗网？！
思来想去，众人决定再去寻找田中与北条两个关键人物。
如果其中一人在撒谎，她/他总会露出马脚。
时钟敲过八点，原本死寂的校园开始热络起来，走廊上的人渐渐多起来，一行人才敢溜出厕所。
而花子早在太阳升起时就消失了。
他解释，白日的阳光与人类的生气会带给阴魂极大的负担，因此白昼时分基本没有鬼魂作耸。
“那妖怪呢？”十愿问。
花子看了她一眼，才缓缓道：“那不一定，妖怪拥有实体，比阴魂更能抵抗阳气，所以在白天也可以自由活动。”
十愿朝他点点头，转身欲离去，花子却喊住她：“……等等。”
“？”
“之前那个要求……”提起这个，花子眼中泛起一丝涟漪，却被他飞速压下，“我改变主意了。”
“你只不过是个寿命只有几十年的人类，过不了几年就会死，”他低低道，“留在身边也没什么意思。”
这是要求作废的意思？十愿愣了愣，问他：“那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吗？”
花子放在身边的拳头紧了紧，才轻声道：“现在还不能说。”
十愿有些错愕：“为什么？”
花子错开视线，表情有些烦躁：“总之……”
“啊啊啊啊啊——！”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紧接着，像是有颗炸弹投入走廊上，学生中忽然爆发出一片惊呼，如同炸开的热油般，他们慌不择路地后退，逃跑，似乎在躲避什么。
有老师在大声斥令：“安静！安静！都不要挤！”
“都不许出来！山本！收起你的手机！不许拍照！”
付宁宁颤颤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有两个女生从他们面前跑过，面色慌张，其中一人甚至跑到一半停下来，扶着墙开始干呕。
她的裙摆上有一道血红的印记。
十愿心中升起一个不详的念头。
“快过去看看！”
可想要在拥挤的人群中逆流而上十分困难，他们艰难地拨开涌流的学生，总算凑到爆发中心。
一看见那场景，付宁宁立刻捂住嘴，眼中闪着惊恐的光。
另一个女生开始干呕，卓不凡面色苍白，呆呆地瞪着前方：“怎么会这样……”
——一地鲜红。
就像是有人恶作剧似的用红油漆泼满整个走廊地面，满地的鲜血中浸泡着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形状模糊，叫人看不清原貌。
十愿动了动，脚下“嘎嘣”一声，她移开鞋子，发现有什么东西被她踩的粉碎。
……那是一颗眼球。
她猛地明白了什么，震惊望向那些零碎的物件——
手指，残臂，耳朵，甚至还有一小截内脏……这些都是一个人的身体部位。
一旁两个维持秩序的老师在窃窃私语，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怎么会这样……”
“他真的就爆炸了！毫无预兆的……”
“死的还是个三年生，好像叫田中……”
“你说什么？！”
卓不凡大惊，冲过去一把揪起那老师的衣领：“你再说一遍？！死的人是谁？！”
“你？！你是谁啊？！”那老师被他勒住，满目惊慌，“快放手！我要喊保安了!”
卓不凡哪里顾得上这些，他眼睛通红，表情濒临疯狂，怒吼道：“快告诉我！！”
那女老师快被他吓哭了，哽咽道：“是……是田中！三年c组的田中茂武！”
她的衣领被松开了，女老师跪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卓不凡面色呆滞，愣愣回头：“田中……田中死了？”
身后，付宁宁与女生也是一副难看神色。
怎么会这样？！
他们还想找田中问个明白，结果人竟先死了！
那个弄死他的人是谁？！会和杀死花子的是同一个凶手吗？！
十愿忽然想起什么：“北条呢？！”
众人一愣，才恍然想起另一个证人。
“田中死了，北条说不定也境地危险，”十愿快速说，“我们要赶紧找到她！”
付宁宁犯难：“但是……现在学校里一片混乱，她会在哪里？！”
十愿抬起头，目光从周围拥挤在一起的学生中掠过，忽然停在某处。
数米开外，一个黑色长发的女生正抱着书包，静静地站在角落里，她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稍不留神，十愿差点就错过了她。
注意到十愿的视线，那个女生身子一顿，忽然转身跑开。
“她在那里！”
十愿立刻冲过去，其他人不明所以，却只能跟上她。
归功于多年打工锻炼出来的体力，十愿奔跑速度很快，竟在数十秒内就追上了北条，一把拽住她：“等等！”
“放开我!”
女孩尖叫起来，露出一张畏缩的脸——正是北条真蛇。
她全身颤抖着，嘴唇苍白，眼睛瞪如铜铃，似乎处于一种极度惊恐的状态。
十愿一怔：“你……”
“他动手了!他动手了！”北条尖叫着，奔溃捂住脑袋。
“他要来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