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应与故人看秋色 4
那小二不慌不忙的引着他们到了楼上,走过回廊到了最里边的一处已经开了门的房间,率先跑过去,说了声“请”,长孙憬焕便已抬步走了进去。
叶无澜随即就入那房间,抬起脚在身手勾住敞开的房门,一脚将门踹的重重关了上。
“澜儿,有什么话好好说,放下剑。”感觉她握剑的手越来越用力,长孙憬焕颈上的血痕渐渐加深,血已沿着领口渐渐染红了他肩上一片衣料,她明显看不见还不知道,依然牢牢握着剑不撒手。
“长孙憬焕,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跟你究竟有没有夫妻之实?你说的护国寺的那一夜,可是我中了悟静的药神智不清的那一夜?那晚我们做了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长孙憬焕笑答:“你的意思是要我将过程说的详细一点?”
“你少曲解我的话!你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叶无澜冷声低喝:“你明明什么都没有说过!我在那一晚之后问过你,我和你有没有做什么,你明明说过我们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今天你忽然说我们有过夫妻之实?长孙憬焕你存的什么心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她这口气,明显是白暮辰还没有将所有事情都告知她,她这一门心思的只想要理清这一件事。
长孙憬焕静默了片刻,不理会颈上稍不注意就能让自己送了命的剑锋,缓缓转过头,眸光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脸上气愤的表情,须臾笑了笑:“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你?明知你是中了那药性,错不在你,我何苦在那时告诉你,让你心里难过?”
“那你现在告诉我是什么意思?!”叶无澜怒目而视。
“因为我要留住属于我的。”他轻声说。
“属于你的?”叶无澜握剑的手微微一颤,脸色依然很难看,却明显已经相信了这个答案。
“我们有许多方式许多途径去得到我们想要得到的一切,不需要去扶图,亦不需要去投靠任何人,特别是白暮辰。”他平声说:“若非他今日所逼,这件事我亦会烂在肚子里绝计不会如此轻率的告诉你。”
“如果事情真的发生过,你以为会隐瞒得到一辈子么?我早晚会嫁人,早晚会知道一切。”叶无澜咬牙。
“所以,我肯说出这一切的原因,也是因为你。”
“又是因为我?”
“若澜儿心不在我身上,事情就难办了。可事到如今,你我的关系早已不似当初,即便多了夫妻之实,对你来说,又有什么不同?”
是啊,有什么不同。
她是二十一世纪的穿越人,她的灵魂在二十一世纪的那种快餐爱情的世界里生存了二十五年,在那个世界,两个人互相喜欢,便可以上床,而她喜欢长孙憬焕,这身体的第一次给了他,对她来说,其实并没有少什么。
只是没想到,会是那一晚。
她完全神智不清,完全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如今得知真相,只觉得是一道晴天霹雳,一时无法接受而己。
叶无澜沉默,长孙憬焕静静看着她,许久,他开口:“你是想要我在你眼前将血流干么。”
叶无澜猛地抬起头,这才察觉到了隐隐的血腥味,忙扔下剑,一时间无所适从的转身便要快步走出这将要让她窒息的房间。
长孙憬焕却是倾身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带了回去,收进怀里,叶无澜错愕的的一时间忘记挣扎,直到他的吻铺天盖地而来的刹那,她整个人都飘然到几乎找不到落脚点,无力的攀附在他怀里,一片黑暗的双眼茫然的圆睁着。
长孙憬焕的吻很温柔,他的唇有着一丝温暖,亦有着一丝让人极为舒适的清凉,双臂牢牢的按在她的腰与后脑不容她反抗退却,叶无澜渐渐呼吸急促,整个人几乎要找不到方向了。
她曾听人说,如果你喜欢一个人,而发现那个人也喜欢你的时候,那种幸福感是完全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而当你拥抱着一个你爱的人,那个人更加用力的将你拥入怀里时,那更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滋味。
这种滋味,另她无所适从到完全恍了神。
直到白暮辰的话在脑袋里陡然回响,她茫然圆睁的双眼才陡然恢复一丝神彩,缓缓抬起手紧紧揪住他肩上的衣料,透过那层薄薄的衣料,指甲深深嵌入他的皮肉。
长孙憬焕顿了顿,俯首看见,却见她双眼圆睁,缩靠在他怀里,像是在心里正做着什么决定。
“怎么?”他问。
“长孙憬焕,我不懂。”她哑声开口:“我们这算是什么关系?”
“你认为呢?傻丫头。”他轻笑。
叶无澜却没有笑,手指在他肩上停顿了许久,忽然说道:“既然这样,我给你一个选择。我们不再去打什么江山,不再去报什么仇,不再想着杀李太后,也不去什么云外瑶台和扶图国,我们回到凌绝顶上,或者我们归隐山林,做一对普通的夫妇好不好?”
回答她的,是长孙憬焕片刻的沉默,她看不见的表情,看不见他沉默时的神态。
叶无澜转瞬间忽然笑了,轻轻推开他,自己向后退了一步,笑着说:“我是开玩笑的,我将军爹爹的仇不可能不报,李太后那个贱人我也不可能不杀,这条路谁都可以放弃,只有我不能。所以,你全当是我从来没有问过吧。”
说罢,她莫名的觉得自己似乎很糟糕,连忙转过身去要打开.房门。
却是手刚一触到房门,她便顿了顿,犹豫了许久,才微微转过头,没有焦距的双眼望着长孙憬焕的方向:“长孙憬焕,你会不会欺骗我?”
她没有天真的去问一句,长孙憬焕,你这一吻是代表你也喜欢我么?
她问的是,长孙憬焕,你会不会欺骗我。
他静默的看着她侧过来的小脸,许久,才淡淡道:“不会。”
那一刹,叶无澜握在门框上的手微微手紧,心里有了一丝期翼,希望一切只是她的多疑和巧合。
其实让白暮辰告诉她一切,或许更直接。
可是,或许她叶无澜如今胆小如鼠,竟没有勇气去听他说的那一切。她宁愿慢慢的自己找寻答案。
原因是……
叶无澜,你真的爱上这个诡异莫测的男人了吧。
可是你的爱,会不会错付他人。
募地,她紧握门框,忽然拽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刚一跑下楼,忽然撞进一人怀里,那人身带异香,抬手扶住她,叶无澜却是同时把手一把拽住他的衣袖,眯起眼犹疑的问道:“你是鹤离?”
鹤离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走过来的白暮辰,白暮辰亦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么犀利那么牛叉的叶无澜变成了柔柔弱弱见人就问是谁的叶瞎子真让人看不下去呐。
“怎么总是莽莽撞撞的动不动就撞人怀里,这也就是我,不然你这便宜总是要被别人占了去。”鹤离叹息着扶着她站稳,意有所指的转头瞟了一眼白暮辰。
白暮辰顿时翻个白眼:“你少来,这小姑奶奶只会占别人便宜,什么时候谁能占得到她的便宜?除非天下红雨,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噫?你那嘴怎么这么红?”
叶无澜脸色一僵,顿时就着白暮辰声音的方向踹了一脚:“死小白,少说废话!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扶图?”
“他同意了?”
“由不得他同意不同意,我选择的路我会坚持走下去,而且这半年多我们一直在逃亡,却还是在苍宏国境内辗转没有离开,如今正好小白你在这里,你可以顺利悄然的从扶图越过边境到这里,就也一定可以安全的带我们进入扶图境内,暂时躲开李太后的追击对不对?”
“去扶图不难,现在的问题是,我几个月之前来到奉月城之前,是接到李太后的函书,朝中新上任的李将军前来奉月城与我一会,商讨两国交界处的管辖之事,如今想来,李太后应该是知道你们此行的目的地,所以故意引我过来好让你现身,只不过那一天除了太后派来的杀手,还有一部分是冲着鹤离而来,所以导致这许多事情。现在我们身后琮有一处最危险的地方。”
“从苍宏到扶图之间有一近路,我来时便没有走官道,直接走的那条路。”
“不过那条路是凌绝顶下的山涧与对面赤妖峰之间的铁锁桥,只容一辆小马车可过去,太后应该会以为我们走官路,而我们可以走那条小路,只不过那条小路上一但遇到埋伏,恐怕就不好办了,李太后是个聪明人,这两条路恐怕她都会设下埋伏,只是不知她将兵力更着重的放在哪一边。”
“她哪一边都不会放过。”叶无澜淡淡道。
“是啊,李太后追杀你们这么久,一直等的就是最后的时机。官路上边埋伏重重,而小路那座索桥上边还有机会,但只要有一小拨埋伏,索桥一单被劈断,那便是尸骨无存。”
“如果是这样,那不如我回去先刺杀了李太后再说,什么打江山什么借兵什么养精蓄锐,暂时先不研究了!”
“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刺杀得了李太后么?别说你现在武功尽废双眼什么都看不见!就算你还能看见还有武功,现在李太后身边里三层外三层的全都是一等一的护卫,多少武林高手被她高价请入皇宫做大内护卫,如果杀得了,你还何苦这么周折的走到如今这境地!”
叶无澜无言的瞪大双眼:“你以为我真有那么鲁莽,我不会用脑子啊?”
“脑子?”白暮辰鄙夷的瞟了她一下:“你长那东西了么?”
“你……”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斗嘴了。”鹤离叹息着抬手探了探叶无澜的脉向,一边为她诊脉一边说:“他说你们五年前认识时就一直在吵吵闹闹的斗嘴,怎么一别五年,两个人还是针尖对麦芒一样。”
“我们有吗?我们多和谐啊……”白暮辰骤然抬手揽住叶无澜的肩笑道。
“去,你跟谁勾肩搭背的呢!”叶无澜扭了一下,却没扭开,便撇开头一脸不服气。
鹤离与白暮辰相处数月,已知他的性子很随性,他这是处处找机会逗弄她,便也没说什么,须臾放下叶无澜的手腕:“澜儿,你双眼致盲与鸦蛊巫师的毒有关,这一点我清楚,可你筋脉俱碎过,又似乎被重新接起,明显是险险的捡回一条命,这是怎么回事?听白兄说你是不小心被两棵被灌注了强大内力的树击中,以你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这么不小心?”
叶无澜没有回答,仅是将自己的手腕放到腰后不再让他有重新探脉的机会。
“究竟怎么回事?”
“巧合而己,我再怎么机敏,也总有中招的一天嘛。”她含糊以答。
“是不是因为他?”鹤离轻问。
叶无澜顿时圆睁着双眼,瞪着那两个睁着一双八卦眼的男人,转身一屁股坐到桌边,死都不肯回答。
“我本来猜的她是因为他才会这样,现在看来,十有八九是猜对了。”见她像缩头乌龟一样避开问题不答,白暮辰叹道。
鹤离却是不语,转身坐到叶无澜身边,见她脸上的神情变换莫测,知道她自己心里有她自己的掂量,便不再逼问于她。
*
入夜。
“客官慢些走,欢迎下次再来住官哈~”
“客官我送您……”
客栈里人声鼎沸,白穆辰的跟班随从朗修去掌柜那里取了些东西,却忽然看见叶无澜跟掌柜的买了两坛酒抱着酒坛走了出去,于是一路悄悄跟踪,却只见她跑到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坡上边吹风。
于是朗修回去后便告知了自己的主子。
白暮辰闻讯赶来时,就只见叶无澜只身一人坐在小山坡上边喝酒。
缓步走过去,她明明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却没有理会,只一味的捧着酒坛狂饮。
“想喝酒怎么不找个人陪?早说你想喝酒,晚上吃饭时你怎么不说?居然自己一个人偷偷跑来喝,真是不够意思。”白暮辰一屁股坐到她身旁,捧起另一坛还没有开封的酒坛,打开盖子,低头闻了闻:“嗯,不错,好酒啊!”
叶无澜骤然放下酒坛,睁着略有些模迷蒙的眼转了转头,却因为什么都看不见,一切终究是徒劳,抬手试探的摸到白暮辰怀里的酒坛,一个用力就要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