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

  我处对象用得着你操心?尚北临冷笑,再说,你知道我凶,又为什么要来招惹我?还赶夜给我做文档?我生了气,你正好不用再搭理,以后出门头一撇,见我就当陌生人了不行吗?
  夏宥就没指望这人说好话。
  夜深露重,凉风吹在身上发冷,夏宥忍不住贴近了些,我做不来那样的事。
  为什么做不来?
  明明就认识,为什么要装作陌生人。夏宥想起实验室里尚北临无视他的事,心里憋屈,我要是不把一个人放在心上,他说什么做什么隔天就忘了,更不会因为他忘了回消息就囫囵生那么大的气。
  放在心里头别扭的人,才是要紧的人。夏宥说,哥,我说的对吗?
  尚北临听了心口一震,这小子字字句句就是冲着他来的,把他扒了个干干净净不说,现在还问他什么对不对。
  尚北临羞愤,少自作多情!
  夏宥不依不饶:不是吗?那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尚北临想不到别的理由了,夏十一,你来到京安后我没少操心你吧?我就请你帮这么点忙,你倒好,忙着给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同学,给他改画也不愿先帮我选一副作品,你可真是个白眼狼!
  这人终于把肚子里的怨气说出来了,夏宥赶忙抓紧他的衣服,语气讨好:这事儿是我不对,以后你的消息我一定立刻回。哥,你别跟我生气,我知道错了。
  这人身子太瘦,离得不远不近,贴在后背只有浅浅的体温。
  尚北临突然加速,在路口拐了个弯。
  夏宥见状一惊,哥,怎么没走常走的那条路,往这一拐得多骑半个小时吧?
  这人该不会气急败坏想杀人灭口吧?
  尚北临知道他在想什么,故意吓唬道:往前走就是护城河,不听话就把你扔进河里喂鱼。
  夏宥瞬间收紧了手臂,原本抓着衣角的手,不管不顾的攀上了尚北临的腰。
  尚北临身子僵了一瞬,稍微坐直了些,抓着车把的手收紧又松开。
  最终自暴自弃道:抱紧了!哥带你看看古人上百年的护城河有多壮观!
  夏宥放松下来,坐在后座咯咯笑了起来,好!
  京安的护城河有上百年的历史,两岸的建筑都是红砖绿瓦,一直保留着最初的历史韵味,客栈酒家,沿街店铺,还有不少赶晚的摊贩。
  人潮涌动,灯火通明。
  两人在岸边停车,两岸设了及胸的岩石护栏,石壁上雕着鎏金花式,长龙戏凤,处处昭示着京安上百年的繁荣文化。
  夏宥趴在护栏上,看着栏下流动的河水氤氲起水雾,吞没两岸的灯火,这般景象实在是美极了。
  哥,你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尚北临反靠着护栏,听着身后河水凌波声响,两只手臂搭在岩石上,侧头睨了他一眼。
  想来就来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你以前常来?夏宥好奇。
  不常来。尚北临说,只有跟尚教授吵完架回不了家的时候才会来。
  夏宥又问:你跟尚叔叔经常吵架?
  都是我气得他。尚北临很有自知之明,尚教授为人师表,不会吵架,生气的时候只会黑着脸冒烟,从来不点火。
  夏宥想象了下尚北临气尚明泽的画面,一定很生动。
  尚叔叔那是对你好,吵架也是好的。
  你不跟你爸吵架?
  他说完旁边人突然没了声音,他反应过来一顿,抓在护栏上的手不自觉收紧。
  糟了...
  不料夏宥语气平静,他从小就不管我,我跟他没情分,犯不上吵架。
  尚北临嗯了一声。
  夏宥抿嘴笑笑,转头,认真看了他一会儿,说:我刚说你脾气不好,我认真想了下,其实挺好。
  尚北临和他对视几秒,不自在地别过眼去。
  哥这样的人,是聪明人,懂大局识大体,是人中龙凤,天生就贵气。夏宥继续说,招人喜欢太容易了,无论你做什么,所有人都愿意看着你。
  即便你生了气,也有人愿意哄你。
  但他不一样,每一个朋友,每一份认可,他都需要努小心翼翼去经营,他做不到尚北临那样恣意潇洒,也不再是可以随意任性的命。
  你刚才还说我不招人喜欢。
  尚北临记仇,现在怎么改口了?怕我把你扔护城河开始瞎编。
  你就当我胡言乱语。夏宥想到张婉欣,顿了一下,说:我怕你错过缘分,一时嘴快,你别当真。
  尚北临嗤笑,说话的是你,不让人当真的也是你,你到底那句话是经过脑子说出来的?
  我每句话都经过脑子。夏宥辩解,说的话都是当下想说的,只不过......过了那个点,又觉得不合时宜。
  那你说两句合时宜的话来听听。尚北临转过身去,挨着他靠着,侧头看他。
  这人凑得太近,手臂轻轻贴到他的,体温隔着布料传过来,太过亲近夏宥有些不自在,悄无声息的往后缩了缩。
  胡言乱语道:这地方美,也很热闹。
  尚北临沉默两秒,冷哼一声,转过头去,真没劲儿!
  第18章
  哥,咱们回去吧。吹够了凉风,夏宥从河面收回视线,回去晚了,该打扰到舅舅舅妈休息了。
  尚北临从护栏上支起身子,扫了一眼沿岸灯火通明的商铺,说:看看,有没有想买的物件,我送你。
  夏宥莫名其妙,你送我物件干什么?
  尚北临不看他,自顾往最近的一家店面走去,你做的那份文档对我很有用,就当是谢礼。
  身后的人不说话,尚北临背着光,低头看见一道小小的黑影跟了上来。
  用不着,就当是我蹭你车的谢礼。
  谢来谢去有意思么?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尚北临在一家挂饰店停下,拿起一串坠子,回头问:喜欢这些玩意儿吗?
  夏宥伸出脑袋,见他手里拿着一只翡翠绿的观音像,笑了,我不信菩萨也不信佛,挂这个冲撞了人家不好。
  尚北临让开一点位置,那你来选。
  夏宥盯着琳琅满目的饰品,看花了眼。
  尚北临见他为难,大方道:也不一定就是这些,沿河数里的店,我可以陪你慢慢逛。
  夏宥不信任的回头,尚北临陷在光影里,看不清表情,他问:你这么闲吗?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他有点害怕。
  尚北临顿了一下说:我给人赔礼道谢都是真心实意的,你要不乐意就算了,别阴阳怪气的。
  夏宥考虑了两秒,说:我没有。
  他知道再拒绝尚北临该不高兴了。
  玻璃柜中的饰品种类繁多,他视线在一对红色玉石上停了下来。
  深红色,水滴状的挂坠,晶莹剔透,外层镶着一圈银白,他不懂玉石,只觉得好看。
  喜欢这个?尚北临凑上来。
  夏宥仔细观赏,形状好看,颜色也好看,但是看起来不便宜......
  又没让你付钱,你心疼什么?尚北临指着那对玉石,说:老板,我买这个。
  行嘞!
  老板从柜中小心翼翼拿出首饰盒,推到他们面前。
  这么一看这玩意更亮了,夏宥后悔了,哥,我还没想好,我不要了。
  都拿出来了,你戴上试试。尚北临从中挑了一只,捉住要跑路的人,把他摁住,别动,一会儿摔地上了我可不赔!
  夏宥不敢动弹,只能作罢,任尚北临把坠子往他脖子上套,夏宥赶紧问,老板,这个多少钱?
  老板笑呵呵道:这个很小,不贵,鸽血红碧玺,单买一只五千,一对儿不到七千。
  五.....!夏宥二话不说摘下挂坠,赶紧放了回去,拉着尚北临转身就走,走吧哥,我觉得路边的糖葫芦就不错。
  尚北临好笑的将他一把拽回,死死擒住他的手腕,回头对老板道:要一对儿!
  夏宥脑子嗡的一下,踹了尚北临一脚,你买就算了你买两个干什么?!我可不要!
  你不要我自己戴着玩儿!
  掌心里那只细小的手腕挣得十分有力,尚北临紧握着不撒手,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扫码付款,一气呵成,你别乱动,我可撒手了啊!
  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店,乍一看根本不打眼,夏宥没想着里边的东西能这么贵,他肯定不能让尚北临花这个钱。
  我刚刚说着玩的,你别当真!我不喜欢这个!你买了我肯定不要!
  又是别当真?尚北临接过包装盒,回头看他,跟你说话真费劲儿,三句里边有两句都要反悔!说出去的话就不能有点骨气?
  我就是没骨气!夏宥甩开他的手,我说不要就是不要了,你逼我干什么?!
  尚北临手心一空,愣了下,气笑了,又没让你花钱,你跟我发什么火?!你要不喜欢就当我给自己买的不行吗?!
  你那东西分明就是为了我才买的,换了副说辞又有什么不一样!夏宥气极,你要是自己喜欢,你买别的物件,你非买这个干什么?
  路人纷纷投来目光,尚北临恼了,你还没完了?我拿回去送许吉安,不干你事!
  夏宥认死理,我说了喜欢你才买的,你送谁都和我脱不了关系。
  ......
  尚北临就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盒子,却没有放下的打算。
  钱已经付了,夏宥欲哭无泪,蔫了吧唧地在街边蹲了下来,越想越气,最后憋红了眼。
  哭了。
  尚北临拎着红碧玺站在身后,看着蹲在地上缩成小小一团的人,那肩头颤抖着,像冬日里被主人扫地出门的狗崽崽。
  ......
  行了行了。尚北临服了,本来是哄他高兴的,怎么还哭上了。他挨着人蹲下,哄道:我买给自己的,我喜欢这个,红色张扬,你知道我这人就爱显摆,我买了肯定戴。
  知道夏宥不听,尚北临继续哄,不然我买两只干什么?五千那只是买给我自己的,剩下两千那只送你,行吗?
  夏宥抹了一把眼泪,呜咽道:有你这么算账的吗?你当哄小孩儿呢?
  可不就是在哄小孩儿吗?尚北临轻轻搭上他的肩,拍了拍,不是小孩儿谁像你这么爱哭?
  夏宥拍掉他的手,你送给许吉安去,我不要。
  我送给那货干什么?尚北临好言安慰,你都说了是给你买的,那东西你不要,我扔了也不能送别人对不对?
  这土匪语气难得温柔,夏宥那点委屈劲儿消了不少,眼泪婆娑地看他,你买了两只,另外那只原本是打算送给谁?
  我谁也不送。尚北临说,我本来就打算自己戴。
  这句话他确实没骗人。
  夏宥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又瞥了眼包装袋子,想到这人白白花了七千冤枉钱,还要戴一只莫名其妙的坠子,突然破涕为笑,还以为你精明,也不过如此。
  尚北临听出这人言下之意骂他傻,但他不生气,笑着把袋子递给他,不生气了吧?
  夏宥犹豫了下,还是接下了,跟在尚北临身后去骑车。
  侧面突然布下一道黑影,夏宥猛然回头,黑压压的糖葫芦架子正冲他砸来,吓得他愣在原地。
  尚北临回头看到这一幕,想都没想一把将人捞进怀里,胸口一声闷响。
  他将夏宥护得严严实实,等了两秒,预想之中的架子却没有砸到他身上。
  抱歉抱歉,没吓到你们吧?
  尚北临松开怀里的人,回头,糖葫芦架子完好的立在一旁,摊主一脸抱歉,刚刚没拿稳歪了一下,实在是抱歉啊!
  夏宥探出脑袋,惊魂未定,不过他没看向摊主,目光全集中在尚北临脸上。
  哥...你没事吧?
  尚北临吓得想发火,被夏宥拉住,他以为这没骨气的小屁崽子想小事化了,正想开口骂,没想到夏宥比他还火大。
  谁家的架子挂这么多糖葫芦?!您这明显超标了!夏宥声音颤抖,一手还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它要真倒下来砸到人,我跟你没完!
  尚北临被这一嗓子给怔住了,默然无语的看着夏宥。
  摊主递了几串糖葫芦想息事宁人,夏宥却不依不饶:糖葫芦我不要!你差点砸到我哥了!你给他道歉!
  尚北临低头看了眼紧紧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良久,那点火气就这么没了。
  他这下才看向摊主,摊主道歉还算诚恳,他也没再计较。
  小电摩驶向九里巷。
  夏宥抓着尚北临的衣服,心不在焉的看着地上飞速后退的梧桐树倒影,嗓音低轻道:要是真砸下来了,你光顾着护我,不怕自己伤着?
  尚北临偏了下头,哥骨子里就是英雄,你还管英雄怎么办事儿?看不出来,你凶起来脾气还挺大?
  我那是吓的。夏宥篡紧衣服,手里握着两串糖葫芦,还有那价值七千的两颗豆大点的红碧玺,小声说:你护着我的情意我记着,将来有机会了还你。
  尚北临冷笑:知道就好,情意不用你还,以后少跟我生气。
  回到家,尚北临洗完澡出来,拿起桌上那只红坠子,系到脖子上,对着镜子欣赏了许久,好像也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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