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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八章 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

  如果要开发一片荒野,治理一片沙漠,移民充塞填边,怎么做才好呢?
  以义务与爱国的名义,号召国民来做这种国家民族都有利的事,好么?
  长城对国家民族是有利的,孟姜女却在哭长城。都江堰造就了天府之国,下面却是累累白骨。京杭大运河,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却让杨广对镜自问:“大好头颅,谁人取之”。
  如果不是蒙古人被忽悠的要治水,哪来的“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这些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对国家民族都有利的大好事,却葬送了一个又一个的帝国。
  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中国前三十年太想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心中的千秋家国情怀实在太重,不敢放松,一直勒紧裤腰带猛干,哪有后世一群傻笔整黑材料的余地。
  亩产万斤,放卫星,三年灾荒等,不是太急着想把国家实力搞上去,太想振作民族精神,何必呢?打打牌,跳跳舞,闲了按个摩嘛!
  谁想干活?谁他妈都不想干活!村民闲了打牌不行么,挖什么沟,盖什么渠?没事了娱乐一下,选个美不行么?告诉大家要习惯低增长不好么,何必浮夸放卫星呢?
  全民医疗,义务教育等政策的实施,都是勒紧裤腰带干出来的。当年大会战形式的全民基建,搞的水利工程,挖出的土方,建设的铁路里程,直至今天赶不上。
  没有那些年的埋头苦干,如今的孩子凭什么享受义务教育,哪他妈来的老师与教育经费白教你家孩子?
  为了教育,新中国外派留学生,付给人家的学费是黄金,是苹果,是粮食。给自家出门的孩子兜里装的是小米,就是给不起钱嘛。多给孩子个针线盒,衣服破了补一补,别怕被人看不起,艰苦朴素,好好学,学成了回来建设祖国。
  当年的大学生,有骨气,有家国情怀,明知自己的国家破破烂烂猪窝一样,领导又土又傻,全是泥腿子外行出身。即便知道国内环境很差,学成之后,照样义无反顾回国,报效国家。
  那不是自找苦吃,不是傻,是为了精神享受,时代氛围与价值观不一样。
  普遍以为当年的中国穷,那不是真穷,那是把钱全部转为资本了,一直在滚动。科教文卫,包括两弹一星核潜艇,中国与中国人的地位,都是那一时代奠定的。
  那个时候,像是王进喜那样的人,不是傻。雷锋也不是无私,甚至可以说是自私,与极端的个人主义。
  因为,在当时的氛围下,做好人好事,与如今做事业是一样的,会达至极高的精神享受。
  荣克就做过很多好人好事,他非常理解这个。
  不是用车把人撞出小水洼,他不会开车的时候,就在雨中行善了。
  他学生时代,晚上往返家教与家的途中,会坐人力蹬的那种三轮车。那个路段很不好,一旦下雨,积水没膝。
  路边,有时候就会碰到被淋成落汤鸡的孤儿寡母。碰到这个,他就会从车里跳下来,让人母女上车,他帮蹬车的板爷推车走,送人家一段。
  板爷预备的有拖鞋,不怕积水。他穿的不是磨砂鞋就是皮鞋,每次一跳车,鞋就废了。
  可是,碰到路边的小可怜,他心情好依然会从车上跳下来,涉水推车走。
  不是施恩不图报,他图的就是那个精神享受。他是一个骑士,怜悯弱者,施以援手,会有一种精神享受。
  至于公共汽车上随手帮老头扔俩钢镚儿,换来机床生意那样的事,只是因果,属于意外之喜。他不是为了让人报答,才帮人扔钢镚儿的。
  他做过很多好人好事,从很小就开始做了。但他不是为了当个好人,什么无私奉献,不是的。
  小学的时候,捡到东西交给值日的学生干部,会给班级加分,会记录捡东西的红领巾名字。
  于是,不少红领巾就故意“捡东西”,捡自己兜里的钢镚儿毛票一类的,从小就开始为了表扬做假了。
  他从小就是个坏孩子,这种为了什么才做的好事,他从来不屑干。
  所以,什么少先队员啊,共青团员啊,他很想当,可每回他都是最后一批。每次升旗点坏孩子的名,他倒是经常被叫上去。别人是请家长,他是家长定期要到学校报道。
  有的不是他干的坏事,都赖他身上了。例如中午有吃睡在学校的学生,不回家,教室后面就有摞的学生被子。可那个被子又软又棉,没人碰,也会自己倒的。
  不是他干的,老师都让他把被子抱回家,让他妈苏巧云洗,因为老师感觉就是他干的。
  妈的黑手党一样,感觉是他干的就是他干的了,从小就被冤枉,逐渐养成了他不屑解释的叛逆性格。
  他之所以追求完美犯罪,追溯根源,或许就是想再问问儿时的问题:“是谁推倒了被子?”
  这还不是让他最憋屈的,让他最愤怒的是,即便是他亲妈,也认同老师的判断,感觉就是自家儿子干的,把拆洗被子的怨气,释放到他身上了。
  一切解释都是徒劳的,“你老师怎么不冤枉别人,就冤枉你?”苏巧云的道理总是这么犀利。
  冤上加冤,整个世界就孤独了。
  慢慢的,他就知道他亲妈也是个庸人了。所以,渐渐的,他亲妈就不再了解自己的儿子,到底是一个什么人了。
  世界开始分了,外部熙熙攘攘的世界,与他孤独的个人世界,开始变的泾渭分明起来。
  孤独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那就没有什么冤不冤,善与恶的了,也没有什么是需要解释的。
  我知道不是我干的就行了,我说我是好人,我就是好人,我想当坏人,就当坏人。我就是我,就做我自己,不为别人的眼光而活。
  他做好事,就不是为了好不好的定义,就是为了那种至高的精神享受。
  长大了,很多记忆都模糊了,但是一个风雨中的少年,傻呵呵的帮人母女推车的画面,一直留在他的心中。
  当然,除此之外,就是他欺负人的英勇画面,在记忆中也很清晰。
  所以,他不光喜欢做好事,也喜欢欺负人,这同样是一种至高的精神享受。
  怜悯,对弱者施以援手,征服,让强者在脚下匍匐,都能让他快乐。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与什么回不回报,道不道德无关。
  当年那些讲究奉献的人,既不傻,也不亏啥,全社会也不亏欠这些人,毕竟精神享受是实实在在的。
  荣克非常理解这种精神享受,也相信世上不可能就他是这种人,为了精神享受做好事的人,一定都能理解。
  拿奖金去衡量,或是补偿,以为真是什么奖赏与补偿么?不是的,那只是另一种氛围,另一种价值观的视角。
  例如,上山下乡,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时候,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知青去的时候,与去参加夏令营是一样的,兴高采烈。大串联什么都是这样,乐此不疲,谁逼迫他们了?
  可是,到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时候,外面的氛围就全变了,价值观就变了。
  到了那个时候,窝在农村的知青非但不会感到精神享受,反而会精神苦闷,不值不甘不愿,自怨自艾。
  这个时候,全社会都认为这个叫傻,那就真傻了。
  不是傻不傻,是价值观变了,衡量人生价值的模型不同了。
  当兵几年,回到城市,会感觉自己当兵当傻了,与这个原理是相通的,一回事。
  那个时代早已远去了,可是有些经验,是非常值得吸收的。
  例如为了让国内的建筑工人,积极主动的上山下乡,到中东给他盖演习场。他就没有用什么盖长城,京杭大运河,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说事。
  而是把一个梦幻的中东,驼铃清脆,椰风徐徐,戴薄纱的美人,跳肚皮舞的姑娘,喷泉,金币等等美好的东西,呈现到潜在受众的面前。
  这个,荣克就是跟“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学的。
  这是形容北大荒的,不是形容北大的。
  荣克不知道这是有意的引导,还是自然而然的抒发情怀。如果是前者,那当年的宣传人员真是了不起。如果是后者,也没什么,这个原理与所能起到的效果,这种经验,是启发了他的。
  SP宣传与心战部门,借助这一原理,已经成功实施了多次有目的的引导。包括帝国郡治沙的反向恐惧宣传,都是这一原理的变种而已。
  这种引导的美妙,就在于所有的受众都会察之不觉。
  把梦幻的中东,迷人的海上城市等“景色”一亮,不勉强你。要不要追梦而去,在你。
  即便是广告,也没有人可以发现,这是广告!
  不知道是广告的广告,难道不是最好的广告?
  SP东北亚中央基地,即防川联合制造基地,就坐落在一片鸟不拉屎的野地里。
  一流的人才向往留洋,二流的人才在看北上广,如何让超一流的人才直奔野地而来?有了棒打狍子,瓢舀鱼的画面,该来的就会来。
  “你去么?”
  哈工大,徐爱源刚从材料所出来,身后的助理研究员林淑华小步追了上来。
  徐爱源闻声没转身,甚至没止步,只是一边放缓了步子,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根烟点上,等后面的人追了上来,才略低着头,轻声反问了一句:“去做学徒么?”
  说罢,抽了口烟,自嘲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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