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自造,从一颗螺丝开始
箱体切割,伸缩构建钢板,拖斗,大的钢材结构件,全部进的钢锭等原始物料,由南风一步步完成加工。
皮革同样是进的原材料,除一些涂层是用的别人的化学品外,一系列加工链条全部是在南风完成的。
大部分螺栓,少部分轴承,转动齿轮,水箱冷凝器,连塑料件都是进的颗粒,自造的。
前后杠更是全部环节由南风制造,连镀铬与车体喷漆,全部在南风完成。
由于齿心是燃煤动力引擎,灰熊与魔方兔子的前后氧传感器完全是南风自造的,专为燃煤动力设计。
设计谈不上多好,但一直没有停止改进。
即便除齿心发动机外,所有的核心部件都不是真正的国产,生产它们的机械也大多属于国外,但灰熊与魔方兔子的国产率绝对第一。
所以,质量挺好,价格极高。
以南风造的座椅等配件水平,加上量小无法稀释成本,没有价格优势,绝大部分只能自用。
少部分螺栓轴承会朝外供货,镀铬与喷漆车间也会接点外单。这是为了填补生产计划的间歇期,维持开工率,聊胜于无。
南风自产的配件,没什么竞争力,必须由灰熊与魔方兔子提供反补。
SP会一直补下去,从一个螺栓补起,一直补到让全世界补贴自己。
不想沦为组装车间就是这么难。
南风机械手数控不比谁的少,三菱核心待遇不是说着玩的,发那科最好的机器人就在南风。
丰田的爱信精机愿为SP提供日版的自动变速箱,进口税全补。
但SP依然坚持在魔方兔子与灰熊上,配置手动变速箱。
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手动变速箱的一些齿轮,铁皮,还有那个骷髅头拉杆,技术含量低,南风可以自产。
SP用着世界最好的自动化生产线,却要为多一块铁皮,多一个拉杆可以自产,去拒绝诱惑。
不想沦为组装车间就是这么难。
不这么难,SP的骄傲与底气就没有了。
贺逢春这样的功勋员工的骄傲与底气就没有了。
师徒二人走进车间的时候,王泽看着一台台机械臂的眼神带着神采。
因为是并线柔性生产,车间的操作员会根据生产计划刷不同的条码,机械手会根据内储的程序,调整到不同的预设模块。
王泽感觉这种高科技才是未来,他很羡慕轻松刷条码的操作员。
贺逢春同样觉得全自动无人化才是未来,所以对科幻的机械手与显示屏视而不见。反而走到一间简陋的人工操作台前,对王泽吩咐道:“上机检验。”
贺逢春文化不高,但是挡不住上传下达,相互讨论。
荣克的意志,会传达至SP各部门最高层。
各部门主官有联席会议,加以完善后,会成体系的系统传达至功勋员工大会。
功勋员工是重要节点,是各级指挥员,是普通工人的标杆。
他们既是施行者,又要负责查缺补漏,上情下达,收集反馈,发现利弊无须讳言。
在讨论中,在施行中,在总结中,发现的利弊,各自的想法,都有上传的义务。
丰田管理,生产环节中著名的“安东”拉绳,就是那个工人发现装配与零件缺陷,一拉整个生产线就会全部停下的红色绳子。
磁石取螺栓器,运用杠杆原理,在装螺栓与螺母的盒子一头放置磁石。便于戴手套的工人根据需求,取用不同的螺栓螺母。
一条红色绳子,可以不让缺陷进入下一个装配环节。
一个小磁石,可以不让工人产生气馁情绪,提高效率与工作积极性。
这样的发明与创造比比皆是,丰田零库存与物料准点接驳,都是来源于一线的工人,不是管理者凭空想象。
SP的生产部门,要求的是各级生产主管,向工人学习。
一线工人或各级主管有想法,不管好坏,都会实验。
南风目前阶段不追求产能,不采取计件制,就是塑造环境,培养习惯,锻炼队伍。
宁肯停掉一条拉,一条线,实验一个小想法,收集一次失败的数据,也不让产生想法的冲动消失。
相反,SP要培养这种冲动,要养成各级主管与一线员工,时时刻刻为公司出谋划策的本能。
功勋员工在讨论中,就会明白为何公司的着眼点不在机械臂,不在高科技。而是在螺栓,铁皮,座椅,保险杠等等低端的制造环节。
宁多自产一枚螺栓,不自产一台整车。在螺栓都无法自产的情况下,SP如果做到了自产整车,SP就失去生命力了。
螺栓对SP来讲,只是比铁矿多一点的成本。整车对SP来讲,是随时会塌陷的幻觉。
荣克对南风的要求很简单,也很困难。不惜一切代价,每周多自产一个型号的螺丝,一个垫片,多一个规格的零件,多提高一点自产零件的竞争力,多降低一点成本。
荣克曾在功勋员工大会上说过:“我们不要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SP不需要那么多的企业文化与规章制度,不需要那么多的努力与目标。
SP要发展的好非常简单,我们分工明确。
我负责找到越来越大的市场,多一个街区,多彻底占领一个街区。
你们负责让我们的产品越来越好,多一颗螺丝,多用心造好这颗螺丝。
如果我们都能够恪尽职守,越来越大的市场,与越来越好的产品,就都是我们的。
有了大市场,好产品,还有什么是SP不能有的呢?
前提是,我们多自产一颗螺丝,多造好这颗螺丝,逐步把这颗螺丝的成本,降为铁矿石。
赢得这颗螺丝,我们就可以赢得世界!”
只有当功勋员工们彻底明白了荣克的思路,才会以这一思路展开讨论,才会以这一思路在施行中发现弊端。
当功勋员工与一线工人开始试图去发现弊端,主动去想方设法扭转弊端的时候。荣克的意志,才会成为集体的意志。
在这一意志下,贺逢春才会对机械手视而不见,而去专注一颗螺丝。
“是,师傅。”
王泽收回了看向机械手与操作员的羡慕眼神,弯腰从工作台一侧的工具箱中,取出一条崭新的白毛巾。
然后,他开始根据车间生产组自定的生产条例,进入上机前的检验作业。
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老操作台,除了一台车床外,就是卷簧机,磨簧机,连续回火炉与摆的整整齐齐的拉压测量仪。
王泽的检验步骤第一步,就是拿手中的这条白毛巾,擦拭地面以上所有的机械与仪器仪表,所有的配件。
不能放过一个死角,包括机械与地面接触的缝隙。
一旦白毛巾发黑,他与贺逢春就会在上机本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并上交这条毛巾。
然后,他必须将上一班组没有做到的事情完成,将高于地面的机械设备与仪表零件,全部擦拭至白毛巾不变色的程度。
并在结束这一班后,再做一遍同样的事情。
作为南风的机械学徒,王泽进入南风厂的近一个月,不学理论,不学技术,不准实操,再破再古老的机械不准动,就是跟在师傅身旁打杂。
“师傅,我什么时候才能上机啊?”王泽边擦拭机器,边不无抱怨的问。
“等你不再问这个愚蠢问题的时候。”贺逢春老神在在的待在一边,看徒弟干活。
南风的学徒工是师傅自挑的,有师傅愿意带,劳务与普工才会转为学徒工。
不愿意带公司不勉强,仍做普工使用。
为了让王泽成为贺逢春的徒弟,王本初夫妇上贺逢春家送过礼,请贺逢春夫妇来家吃过饭。
礼到诚意到,软磨硬泡,加上王本初同属功勋员工的身份,贺逢春才点头收下的王泽。
除了那次打饭事件外,贺逢春平常不拿王泽当外人,就是当徒弟待的。
“为什么愚蠢啊?”王泽同样不见外,做错事被师傅骂了很正常,他不记仇,也没师傅会记仇的概念。
贺逢春闻声,脸上露出了一抹愧色,皱眉道:“因为愚蠢的人才会问愚蠢的问题。”
“我哪愚蠢了?”王泽不服,“加工个弹簧看都看会了。”
“是啊,看都看会了。”
贺逢春失望的摇摇头,“我以前就是这么愚蠢的想。”
王泽吓了一跳,收起毛巾道:“师傅,我可没说您啊。”
“我也没说你啊。”
贺逢春才三十几,被人叫老贺却不老,跟徒弟交流并不老气横秋,没好气道,“我说的是我自己,连咱们老板都自认愚蠢,我认了又怎么样?”
王泽经常见老板,荣克平常是没什么架子的,穿个沙滩裤到处转,拎串菠萝诱惑女工的时候都有。
上回他还看见老板拿条香肠逗保安室的大狼狗,差点被咬一口,挺没谱的。
SP内部等级森严,一层层待遇泾渭分明。特别是工作状态,上下级尤为明显。
但是,一旦休假或在外面碰上,彼此各玩各的,不用相互骚扰,荣克就最烦别人搭理他。
王泽对荣克谈不上怕,却不会认为老板愚蠢,神色十分不解:“加工个弹簧能多难?老板齿心都搞的出来,拧根儿弹簧我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