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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2)

  贺昭此刻的笑和平时的笑有些不同,但又说不上有什么不同。
  发什么呆?辣傻了?我走啦!掰掰!贺昭走到楼梯口,又忍不住回过头,多看了一眼还站在门口的易时。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敏锐地感觉到了一瞬间气氛的变化,明明想多说两句话,又隐隐有一丝莫名的慌乱。
  等贺昭几个台阶作一步下了楼,清晰一声关上了门,易时才合上了门。
  易时剥开糖纸,小小一粒糖果含在嘴里很甜很凉,是薄荷糖。
  .
  哎呀,我不是让小洋送姜汤上去吗?你刚洗完热水澡,又跑出去吹风。林佩玲从阳台晾完衣服进来,刚好看见贺昭端着碗进门。
  他非要抢着去。张江洋第一时间推卸责任。
  没有吹风,就上个楼而已。贺昭说。
  贺昭从瘫在沙发上玩游戏的张江洋面前跨过,把碗放进了洗手池,张江洋瞥了他一眼:哥,我发现你最近心情特别好。
  嗯?有吗?贺昭随口问,我不是一直心情很好吗?
  有啊,不一样,你最近整个人容光焕发。张江洋说。
  贺昭想了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知识的力量,知识改变命运,知识滋润了我的心房?
  张江洋发出呕吐的一声。
  林佩玲笑着说:好了好了,别斗嘴了,今天赶紧睡觉,好好捂一捂,千万别感冒了。
  贺昭:知道啦,我身体这么好,才没那么容易感冒。
  张江洋:别说这话,很邪门的,上次我就是说了这话,病来如山倒。
  贺昭:你才病来如山倒。
  贺昭刷牙的时候,瞟了一眼镜子,还是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看来这段时间的晚睡早起、挑灯夜读,并没有给镜子里这个帅哥带来丝毫憔悴沧桑。瞧瞧这双帅气的眼睛,双目含光,那么明亮,从帅哥眼里可以看见湖泊星辰、初春的明媚春光。
  贺昭对着镜子怔了怔,忽然意识到了张江洋说的容光焕发是什么模样,像淋过一场春雨湿漉漉的山河,枝头嫩芽就要舒展。
  林佩玲不知道在看什么电视剧,电视里叽里呱啦一直在说话,贺昭只清晰听见一句:你这是少女怀春啊。
  贺昭从浴室出来,拉长声音:妈!我要睡觉了!电视调小一点声音!
  好好好。林佩玲应道。
  哟真要睡了?待会儿不要让我看到你上线。张江洋搭腔。
  贺昭懒得理他,直接进了房间。
  他确实有种说不上来的困,趴在床上不想动,只一会儿就睡着了。
  谁知,第二天没爬起来。
  被张江洋的乌鸦嘴说中了,他感冒发烧了。
  直接烧到了38.8℃,脑子都快烧成一锅粥。
  林佩玲不知道第几次打开他的房间门,贺昭有气无力地说:妈,求求您了,快出去吧,你就别凑热闹了,被我传染了怎么办,你先照顾你肚子那个小崽子吧。
  林佩玲怀着孕怕被传染,不敢靠太近,隔着一道门缝看他,满脸忧心忡忡:等你张叔叔忙完中午这一阵子,就带你去医院。
  不用,我吃完药再睡一觉,你快出去吧。贺昭闭上眼睛。
  贺昭脑袋昏沉得厉害,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到有人影晃动,微凉的手覆在了他的额上。
  贺昭下意识抓住那只手:妈,不是说了吗,你出去,不要管我。
  这只手比林佩玲的手要大要硬。
  不是林佩玲。
  贺昭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竟然是易时。
  你叫我什么?易时的嗓音很轻,似乎带着点儿不易察觉的温柔。
  草。
  他都这样了,这人还在说什么屁话?
  什么温柔,全是错觉。
  贺昭松开他的手:有病。
  有病的感觉怎么样?易时问。
  贺昭瞥见林佩玲又轻轻推开一道门缝,按理说,他应该说自己没事、感觉还行,但是他阖上眼睛,哑着嗓子说:感觉不好,头疼脖子疼嗓子疼腰疼哪哪都不舒服。
  贺昭原以为易时接下来会说一句活该,再对他昨晚非要拉着他淋雨的事嘲讽两句,但易时没有,他只低声说了句:去医院。
  不去,贺昭往被子里缩了缩,睁开眼睛正好和门缝里林佩玲的眼睛对视上,不过,我能去你家住几天吗?我妈老是不听话不老实,乱来。
  被批评的林佩玲无辜地愣了几秒,迟疑地看向易时:啊?去小易那儿?这样不好吧?
  易时却毫不犹疑点了点头:好。
  贺昭说风就是雨,慢吞吞裹着被子坐起来,靠着墙壁发布指令:我的外套在柜子里,黑色的那件风衣。
  易时接收指令,打开衣柜,从里面取下了黑色那件薄绒风衣。
  拿过来给我呀。贺昭懒洋洋地说。
  易时立即把黑色风衣送到了他的面前。
  贺昭还穿着睡衣,扒下被子直接穿上了宽松的黑色风衣。兴许是因为还在发烧脑子昏沉,他动作很慢,把拉链对准就花了好几十秒,一点点拉到了下巴处。好几次,易时垂在身侧的手想帮他似的动了动,但都停住了。
  贺昭下床的时候觉得头更晕了,定了好几秒才站稳,但还是转过头,盯着自己那一床被子:把我这被子也拿上吧,我这被子又轻又软。
  反正易时房间的床大,正好各盖各的被子互不影响。
  易时便又把贺昭这一床松软的被子简单叠了一下,抱在臂弯里,另一只手扶了扶贺昭:站得稳吗?
  站不稳,贺昭说,你得好好扶着我。
  易时:好。
  短短几分钟,贺昭说什么,易时就做什么,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甚至做完了就好脾气地站在那儿,像在等贺昭的下一个指令。
  林佩玲看着自己儿子毫不客气地指使易时做这做那,好几次想说点什么,但易时似乎丝毫没有觉得不妥,她又觉得自己不应该管太多。
  况且她很了解自己的儿子,贺昭不是那种会麻烦人的孩子,他这段时间天天往易时那跑,两人应该感情很好才会这样。
  但林佩玲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小易不好意思,小昭他要麻烦你照顾了
  这原本是她这个当妈的要做的事,结果要一个跟贺昭差不多大的孩子来操心。
  没事,阿姨。易时礼貌地回了一句,眼眸低垂盯着贺昭脚下,似乎怕他会不小心摔了。
  妈,我感冒好了就回来,我们这几天就安心当网友打电话发消息。你有事就让张江洋跑腿,千万不要见面。知不知道?贺昭边走边说。
  林佩玲无奈又宠溺地应了声:知道了,知道了。
  这两个孩子看起来年纪相仿,还真是完全不一样的个性。
  易时和贺昭走了没一会儿,门铃响了,林佩玲打开门,是易时。
  易时客气地说:阿姨,贺昭让我来拿点东西。
  哦哦,快进来。林佩玲让开位置。
  没有贺昭在,这个高高又沉默的少年明显有些拘谨。从贺昭房间拿了贺昭的手机充电器,出来客厅,对着林佩玲欲言又止。
  林佩玲温和地笑了笑,主动开口:阿姨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么麻烦你,小昭真幸运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也谢谢你一直这么照顾小昭,如果有什么事需要阿姨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易时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问了出来:发烧的人要怎么照顾?
  林佩玲有些意外,她没想到易时犹豫了这么久竟然是想问这个。
  她是一个感性的人,想到眼前这个高大的少年竟然这么用心照顾她的儿子,顿时有些感动,看着易时的目光也不自觉多了几分怜爱。
  她想了想,温声说:按时叮嘱他吃药,6~8小时吃一次,多喝水,量体温,吃药前半个小时要吃点东西。啊对了,如果一直不退烧需要物理降温。
  林佩玲一时间也说不太上来要怎么做,说得很琐碎,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但易时听得很认真,似乎她说什么都要记下来,认真去学。
  易时拿了贺昭的手机进了房间,贺昭裹着他的被子缩在床的最里面,鼓成一团,听见声音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面对着易时:原来现在才中午。
  嗯,13:45分。易时把他的手机放在床头的桌旁。
  我还以为晚上了,你怎么中午就回家了?就为了来看望我啊?贺昭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还有点儿沙哑,说什么都带着让人心疼的尾音。
  周老师让我来看看你是不是装病。易时说。
  骗子。贺昭半张脸藏在被子下面,只露出一双微阖的眼睛。
  易时没吭声,看了一会儿,没忍住用手把贺昭遮脸的被子压在了他下巴下面。
  你是不是要回去上课了?贺昭又问。
  易时随口应了句:不是。
  转身走出了房间,等他再走进来,手上多了一杯水。
  贺昭看着易时把水放在桌子上,继续问:为什么不去上课?
  请假了。易时坐在床边,作势要把他捞起来,但又停住了,起来喝水,阿姨说你要多喝水。
  他说前三个字的时候语气很平淡,但后面让贺昭喝水的语气很轻,轻到像在哄人。
  为什么请假?贺昭没有动。
  感冒了。易时接着商量,喝半杯水好不好?阿姨说你四个小时前吃的退烧药,出了汗,要多喝水。
  你哪里感冒了?贺昭像是根本听不见所以关于喝水的话语,只关心自己想问的。
  你把水喝了,再问我问题。易时有一点儿无奈地点了点水杯。
  哦,我喝了水,什么都可以问,问什么你都会回答吗?贺昭睁开了一直病恹恹眯着的眼睛。
  易时顿了一下,拿过桌上的玻璃杯:嗯,你先喝了。
  贺昭终于坐了起来,就着易时的手喝了小半杯温水,他没有急着躺下去,看着易时:我可以问了吗?
  你问。易时修长的手指搭在玻璃杯上无意识地动了一下,似乎是在期待又似乎是在抗拒贺昭会问出他不想回答的问题。
  你现在虽然留了下来,可是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呢?贺昭问。
  他说的回去是指易时回到太平洋彼岸,在那里生活,他想易时应该知道他在问什么。
  不知道。听了他的问题易时似乎松了一口气,停了好几秒,易时吐出三个字,见贺昭不说话,又补充了句,看情况,不一定回去。
  也不一定会留下来。
  贺昭对这个问题莫名十分坚持,他又问:什么情况你会回去,什么情况你会留下?
  生病了的贺昭比平时要任性许多,盯着易时,颇有种你势必要回答出来的咄咄逼人,丝毫不像平日里总会给人台阶下的他。
  或许,这是他对着父母都一直收着的那一面。
  易时并不觉得不好,甚至有一点儿享受。
  他缓缓地说:等到这里没有希望我留下的人,就是我离开的时候。
  易时说的话像是一些国外著作的翻译体,有些拗口晦涩又有些生硬不自然。
  贺昭昏沉的脑袋却迅速转了过来,眨了眨眼睛:什么嘛,那不是只要我一直希望你留下来,你就不会走了?
  嗯。不知过了多久,易时应了一声。
  贺昭一直保持着阖上眼睛,裹着被子靠着墙上的姿势,不知道是听见了易时应的这一声还是只是刚好,躺了下去,似乎睡着了,没有再说话。
  第48章 流星
  贺昭这一次发烧来势汹汹,反反复复到第三天才终于退了烧。
  退了烧,贺昭总算有了精神,抱着被子坐着打游戏,听见外面有声响,知道是易时回来了。
  果然,没一会儿,易时进来了。
  贺昭余光瞄到他手上端了一碗东西,但他正在大杀四方,没有看清是什么。
  易时直接在床边坐下,送了一勺粥到贺昭嘴里。
  贺昭配合地张开嘴,吃了一口,皱起眉:什么鬼?又是姜粥?
  阿姨给的。易时说。
  这三天,贺昭除了洗澡上厕所几乎没有下床,不是张江洋送吃的喝的上来,就是易时下课经过六楼的时候顺带拿上来。
  三天没有一点儿变化,全是姜粥。
  贺昭这辈子最讨厌的食物就是生姜。
  即便贺昭一开始在病中有点儿昏沉,一听到姜粥两个字也摇头拒绝。
  可是易时很狡猾,往往会跟贺昭说话,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后不知不觉就喂失去味觉、头脑也不太清醒的贺昭喝下了小碗粥。
  这会儿贺昭已经头脑清醒,根本不吃他这阴险的一套。
  你想吃什么?不能空腹吃药。易时见他一脸抗拒,放下碗,倒是没再坚持。
  烧烤,烤鱼,炸串,火锅贺昭如数家珍。
  喝粥吧,鸡肉粥。易时打断。
  哦,那就鸡肉粥吧。贺昭兴致缺缺地说,不要鸡皮,不要姜。
  易时:知道了。
  易时在煮粥的时候仍切了几片姜丢下去,但起锅的时候把姜片捞了出来。他注意到贺昭并不是不能吃姜的味道,而是不能吃到姜,姜末、姜丝都不行。
  易时叩了一下房门,示意贺昭可以吃饭了。
  过了一会儿,贺昭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坐在餐桌旁:完蛋了,好不容易说要努力读书,一朝回到解放前,颓废真的太爽了。
  我帮你补这三天的课。易时说。
  我完蛋是因为缺了这三天的课吗?我完蛋是享受到了自由颓废,又要重新出发。贺昭说。
  明天周日。易时端着粥出来,放下两个碗,顺手在贺昭额头上探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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