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雪前耻(上)
晨起,春喜的脸首先映入萧引凰眼帘。
春喜正端着一盆盛满花瓣的洗脸水,她一边伺候萧引凰洗脸,一边迫不及待地问道:“小姐可查到了什么?”
“嗯。”萧引凰点点头,随后把萧胡辇她们的手段一一告诉了春喜。
“她们好厉害啊!”春喜忍不住发出惊呼。
萧引凰白了一眼春喜:“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春喜连连摆手,反应很激烈:“我!我……当然是……小姐这一边的,奴婢……誓死忠于……小姐!奴婢……”
“行了行了,逗逗你而已!”萧引凰赶紧打住她。
萧引凰不知道的是,春喜在说出刚才那一番话时,脑海中浮现的全是昨夜凉琐的身影。昨夜的凉琐令春喜又怜又恼,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春喜摇了摇头,不再继续想那些令人烦厌的事情,反而开口问萧引凰道:“小姐,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想起萧胡辇和王熹茹对自己的“厚待”,萧引凰眼睛里划过猎豹捕食前的那种光芒,她冷笑了一下:“我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马上就行动。”
“马上?”春喜听完,瞪圆了眼睛。
“马上。”萧引凰笑起来,笑得很甜,笑得很险。
说罢她站起身来,往萧思温的寝殿去了。
这个时候萧思温本该上朝的,可是当今皇帝早就把早朝休了,萧思温连宫门都不用进。
寝殿之中的萧思温此刻正在用早膳,便听外面有人来报:“老爷,三小姐来给您请安了。”
萧思温微微一怔,他没想到女儿这么早就会过来,立刻摆了摆手:“让她进来。”
“女儿给爹请安。”
“免礼。”
萧思温看着自己亭亭玉立的女儿,心中有些许欣慰,她比两个一直由他亲自抚养的姐姐更懂规矩。
萧引凰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道:“爹,女儿今天来有一事相求,还请爹恩准。”
“所为何事?”萧思温问着。
萧引凰还没有说话,双膝先跪在地下了,她的语气相当诚恳:“燕燕在外跟师傅学艺十五年,未能及时供奉祖先……也不能给母亲上香,今天来这里,求爹恩准女儿在宗祠闭关,好好尽尽孝道。”
听她这么一说,萧思温顿时心下了然,昨天的事情让燕燕心有芥蒂了。
他低声安慰道:“燕燕,昨天的事情你不用介怀。”
萧引凰自然有她的小算盘,她压低了自己的柳叶眉,一脸痛惜:“爹,你就让女儿去吧,女儿也想借这个机会好好祭奠祭奠母亲,以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听到萧引凰说她的母亲,萧思温心中又是一阵温热,他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谢父亲。”萧引凰高兴得连连叩首。
从父亲萧思温的寝殿中出来,春喜发问道:“小姐,您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封锁现场啊!”萧引凰调皮地眨眨眼睛。
趁萧胡辇她们那些人还没起来梳完妆,她赶紧动手把宗祠锁上,以免他们动什么手脚,再把松香和灵位换了,那可就死无对证了!
进了宗祠之后,萧引凰以萧思温的身份命令周围的下人把宗祠的门关上,自己支开了上方的小轩窗。
待到其他的下人们都走净了,萧引凰才从小轩窗里爬到外面。
她才不会那么傻,真的在宗祠当中憋一天!她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那就是找到那天撞她的家丁。
可是偌大的萧府家丁千千万万,想要找到他谈何容易?
萧引凰首先想到了去萧府的杂役房。
那里的下人负责府中零零碎碎的事宜,如不是哪一个夫人小姐亲自派自己家的下人,那么搬东西这种事情一般都是这里的下人去完成的。
萧引凰走进了杂役房。
里头的下人都在手忙脚乱的忙着自己的事情,见了萧引凰匆匆行礼,便自顾自地忙活了。
见三小姐贵步临贱地,主管陈总管连忙问道:“给三小姐请安,三小姐来这里做什么?”
萧引凰微微一笑,“本小姐知道杂役房的下人们都做着苦活累活,甚是心疼你们,来给你们些赏钱。”
此话一出,方才那些对萧引凰爱答不理的下人们顿时来了神。
要知道,平时只有在主子跟前伺候的红人才能得到赏钱,他们这些下人干的都是最重最累的活,却从来得不到一点打赏。
没想到今天这三小姐居然巴巴的来给赏钱!
也别管这三小姐安的是什么心,总之人家是给打赏了,这就足够了!
这陈总管听了萧引凰的目的,也惊讶得目瞪口呆,不过,他马上调整神色,拍马屁道:“三小姐真是菩萨心肠,真是体恤我们下人呢!”
不管怎么说,萧引凰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人,没被这一两句马屁拍昏了头脑,而是露出平和的微笑:“陈总管,快去把杂役房下人们都叫齐,本小姐可不能漏了这些干活的。”
有了赏钱做动力,不少人都自告奋勇地出去叫人。
一会儿,杂役房所有的下人们就都到齐了。
萧引凰衣着华贵,站在这群下人们中间,那真叫一个鹤立鸡群。
她拍了拍手,身后的凉琐举着一张紫檀木托盘走了过来。
萧引凰亲自为他们发赏,那些下人们一个一个到她面前过筛。
“谢谢三小姐,小姐宽厚仁慈,体恤大家,是我们的福分。”“是啊,是啊,我到萧府这么多年来,逢年过节之外,就三小姐给过我赏钱。”“三小姐日后若有什么事告诉,奴才要为三小姐两肋插刀。”
下人们你一言我一语为她歌功颂德,听得萧引凰都不好意思了。
若非为了找证据,她也早就忘了这一群辛苦劳作的下人们。
发到最后,萧引凰也没看见那天那个家丁,不禁有些失望。
一回头,见凉琐手上的紫檀木托盘上还存留了一份的碎银。
连陈总管的都给完了,怎么可能还剩一份呢?
萧引凰立刻又燃起了希望,问陈总管道:“说这杂役房总共五十个下人,带着陈总管,我准备了五十一份,怎么会剩一份呢?”
“回三小姐的话,”有个家丁主动回答起来,“我去叫李麻子,他闹了肚子,还蹲在茅房里呢!”
下人们顿时爆发出哄堂大笑。
她发碎银也发了好一段时间,若真是闹肚子早该回来了,可是这个人听说有赏赐还迟迟不来,必然是有问题!
“哦,这样啊,”萧引凰点了点头,又装作无意识地问道,“他原来干什么去了?”
“他要去洗衣局送衣服。”那家丁又回答道。
“好,我先走了。”萧引凰匆匆留下一句,带着凉琐离开。
凉琐跟在萧引凰后面,手指死死攥着那紫檀木托盘,双眼更是死死盯着托盘上的碎银,她酝酿了好久,才断断续续地问了一句:“小姐的……碎银,可是……要给……下人的?”
走在前面的萧引凰听到这句话,顿时明白了凉琐是什么意思,便笑着把碎银拿起来,塞到凉琐手中,“反正也没有旁人看见,给你了。”
凉琐小脸憋得通红,但是又实在需要这钱,便呜咽着道:“小姐,奴婢现在实在是需要这钱,待奴婢俸禄发了,定把这钱还给小姐。”
萧引凰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你还要给我钱?旁人听了,会觉得我太穷,还是觉得你太富?”
“小姐……”凉琐哽咽着,说不出什么。
“哦!对了!”萧引凰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头发上拿下一只白玉兰蝴蝶金簪,也塞到了凉琐的手中,“你既然需要,那就给你吧,反正我嫌弃它!上面的蝴蝶太丑了!你可别让春喜看见了,不然她又该说我偏心了。”
萧引凰递过来的白玉兰蝴蝶金簪像个烫手的馒头,拿不住,却还想要。
萧引凰没有给凉琐拒绝的机会,快如闪电地塞到她手中,便转身向洗衣局走去。
浣衣局的下人们所干的活计未比杂役房好到哪里去,大家都在埋头干活。
接待萧引凰的是浣衣局的王姑姑,王姑姑不比陈总管总是笑脸相对,她是总冷着一张脸。
见了萧引凰,王姑姑还算客气地问了一句:“三小姐来做什么?”
“打扰姑姑了,”萧引凰甚至不介意拉低身份讨好这下人,“今天一个叫李麻子的可来过?”
一听“李麻子”三个字,王姑姑喊道:“浮萍!”
接着便走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王姑姑介绍:“这是浮萍,李麻子的相好,李麻子只和她接触,有什么事三小姐问她好了。”
“给三小姐请安。”浮萍福身。
“免礼,本小姐问你,今天李麻子可来了?”
“回三小姐的话,李麻子今儿个清晨送了一盆岚雅小筑那边的衣服,然后就闹了肚子,痛得不行,便告了假,现在已经在家歇着了。”
看浮萍的眼神,倒不像在说谎。
这就跑了?
天底下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萧引凰心中已经认定了这李麻子和萧胡辇她们的勾当有关系。她没死心,继续问道:“是吗?那这李麻子家在哪里?本小姐派个郎中去瞧瞧。”
“这……不劳烦小姐了。”浮萍面露为难之色。
既然刚才这浮萍已经透露了这么多,说明这件事情浮萍是不知道的,不然她必守口如瓶,不会说这么多。那么她说出这话,显然是生分了。
“无妨,你且告诉本小姐,本小姐只是好奇而已。”
“李麻子家在上京西边李家屯那,屯里大槐树王树下就是他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