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出生记忆
她欣喜若狂地朝那个亮点跑去，亮点变得越来越大，变成了光，她迎着光看到一个身影同时朝她直奔过来，眼看两人就要撞上了，她才看清了那个越来越近的人是秀秀，秀秀看上去毫无表情，如同木偶一般。她倏地停下脚步，秀秀好像没看见她一般，直冲冲地撞了过来，更诡异的是，她以为会被秀秀撞倒在地上，可是秀秀却从站在原地的她身上穿了过去！
难道是幻影？叶莺转过头想确认一下是不是秀秀本人，可头刚一转过去，周围的景致全变了！
她现在应该是在室内，凉薄的月色从镂空的雕花窗桕中照进来，置在梳妆台上的铜镜反射着月光，映入眼帘的是粉黄色的帐幔，四围还挂着短幔，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铺在床榻上，至少有四盏银制的灯架，点着精致的蜡烛，可以看到这里布置极尽奢华，不似是寻常人家处，更像是宫殿。
“生了，生了。”床边传来了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夫人，是个丫头。”
满屋子飘着一股血腥味，耳边充斥着女人的叫喊声和婴儿的啼哭声，叶莺带着疑惑走近那床边，稳婆正在忙着给产妇接生，还有两个丫环在周围忙碌穿梭，甚至有一个丫环还穿过了她的身体。她明白了，自己现在就是魂魄一般的存在，自己能看见她们，她们皆看不见她。
“哎哟，还有一个。”她听到稳婆惊叫起来，“是孪生姐妹！”
叶莺静静地端详着床上躺着的那个产妇，繁复华美的云罗绸缎如流水般铺于身下，她虽然表情痛苦披头散发大汗淋漓，可是那似曾相识的面容，特别是在床边摇篮中襁褓里的一对双胞胎，让她一下就能辨认出来——这是她素未谋面的母亲。她本能地伸手过去要接触她的母亲，却抓了个空，她顿时双目饱含着泪水。
最奇怪的是这里的氛围，生孩子本是喜庆的事，可这里却充满了悲凉，年纪轻轻的丫环表情复杂地看着摇篮里的孩子，轻声说道：“夫人，是两个丫头。”
稳婆端过水盆，忍不住嘴多道：“还好，不是男孩，不然，连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就你多嘴。”那个年轻的丫环忍不住小声嘀咕地朝着稳婆的背影啐了一口。
“阿兰——”英姬虚弱地唤过自己的贴身丫环，“都抱过来，让我看看我的两个孩子。”
阿兰把两个女婴放在她的身边，英姬勉强撑起身子，抱着她们俩，悲喜交集地说道：“可怜的孩子，娘对不住你们，可惜你爹不在，见不着你们。”
叶莺留意到，两个孩子似乎都不怎么正常，一个哭个不停，一个肤色发紫。英姬大概也觉察到了，她分别给两个孩子喂饱奶后，忧心忡忡地抱着两个孩子发愁道：“看上去不妙啊，如今又没有大夫，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在门口放哨的丫环急冲冲地跑回来说道：“大事不好了，夫人。”
“怎么了，阿梅？”英姬小心放下孩子，问道，“桓帝知道了？”
阿梅心急如焚道：“嗯，听宫里的下人说，桓帝本在宫外打猎，已经有人去通知他你产子了，好像说他正在回宫的路上，正要往这偏殿赶来呢。”
这也许就在英姬的预料之中，她倒是出奇镇静地问眼前这三人道：“你们没有对外说，我生的是双生子吧？”
“没有。”三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我们对外宣称你生的是女儿。”稳婆也镇定地回道，“双生子的事，除了我们四个人，没有人知晓。”
英姬点了点头，下决心道：“那就好，看来，只能先救一个了，在桓帝来之前，阿兰先想办法把一个孩子带出宫外，去寻找教主救治。”
“夫人，那带走哪一个呢？”阿兰看着两个可爱的婴儿，左右为难道，“老大还是老二呢？”
三人都严阵以待，等待着英姬作出选择。
手心手背都是肉，英姬痛苦不堪地抉择道：“老大一直哭不停，断然是带不出宫的，老二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没哭过，说不定比亲生父母命硬，而且带在路上也不易被别人发觉。就带老二吧。”
原来这就是选我的原因？叶莺心想，带走其中一个，留下另外一个，这对一个母亲是多么残忍的事？也难怪秀秀说是我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英姬把亲笔信交给阿兰，并且把自己身上的首饰都放到了她的包袱里，又再三嘱咐了一番：“老二需及时救治，玄清教教主善于道术和医术，只要找到他定能救活。不管怎么说，我曾是玄清教的圣女，虽已脱离教派，但是我觉得教主会念于旧情，救我女儿一命，倘若他不愿搭救，那请就你想办法保住她的性命回青洛国求助袁家。”尔后，又拿出身上的玉佩放到孩子的身上，跟孩子说道：“这是你爹送给你娘的信物，现在留给你了。”
阿兰接过包袱，两眼通红，竟伤感地说不出话来。
还是那稳婆见多世面，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夫人，你还没给这两个孩子起名字呢，名字可是关系到孩子的一生，也便于日后相认啊。”
“瞧我，都忘了这事了。”英姬换作轻松的口吻道，“先前就和夫君商量过，若生女儿，就取夫君亡母名字里的一个字，叫秀，夫君已改姓叶，所以老大就叫叶秀；至于老二，没想到我们生的是双生子所以还没有备用名字……”稍顿，她凝想了小会，说道：“我现在给她起一个我名字里的谐音，夜莺的莺，就叫叶莺吧。”
英姬又给婴儿的叶莺喂了一次奶，临到分别时，阿兰和阿梅都泣不成声，都在互道“此时一别，何时再见”，而稳婆则给孩子备了些水和流食，交代阿兰记得路上给孩子喂水喂食。
叶莺也不禁潸然泪下，渐渐的，周围的景致变模糊了，只隐约听到——
阿兰带孩子走时，稳婆对着她远去的背影叹道：“两个孩子就这么被分开了。”
而英姬说的是：“孩子，你一定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