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3 章

  “对不起……”
  华美邪异的宫室内,白子画头颅低垂喃喃说道,除了先前那一句不是故意外,却是未曾再替自己辩驳些什么……
  说什么呢?
  那一剑确实出自他手,而非别人控制,刀剑无眼,他一时失手,自是他错……难道他还能怪那天绝情殿上风太大、直吹得人手抖吗?
  剑指瑶玉的时候白子画不曾迟疑,即便他明知道瑶玉对他已经再三留手……那是因为白子画确定,洪荒之力绝对不能落入妖魔界掌控。
  他却不曾料到,独孤信大张旗鼓进犯长留,最后竟是全了花千骨舍身之念,令妖神陨落了……
  凌度说,仙界人多嘴杂,不足与谋。独孤信之所以决意独自一方诛除妖神,是不想横生枝节……
  澜风说,独孤信特意让瑶玉阻止他靠近花千骨,是因为知道,花千骨乃是他的生死劫,担心他会受命数影响出现意外……
  杀阡陌说,独孤信其实就是太傲、太独、目下无尘,爱好将万事万物天地众生都算计在掌,胸有沟壑、不屑于和别人交流……
  白子画不知道他们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或许都是真的,或许都又有假……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瑶玉再次因他重伤了……
  明明早就决定了不会伤害她,明明早就想好了要努力保护她……但最后为什么却总是事与愿违?
  应该说是天意弄人吗?
  不……
  如果说,瑶玉之前灵蕴散尽、自封本源后的气血虚弱,是由于东方彧卿的蓄意设计,是因为他受了花千骨命格影响,从而带累了瑶玉。
  如果说,瑶玉在诛仙匕下肉身崩溃、魂魄动荡时的修为大损,是由于竹染的偷袭,是因为花千骨的洪荒之力突然暴|露,令他们都措手不及,所以瑶玉才会大意中招。
  但这一次,这一次……白子画薄唇紧抿:这一次,他但凡能够多相信瑶玉父女一点、待瑶玉多仔细小心一点……瑶玉都不至于会这样死气沉沉的躺在这里!
  他的阵法造诣不弱,最近这段时间为了找到克制竹染,对付妖神的方法更是特意研习了不少的禁术,所以他认得出来,这屋子里的那些纵横密布的血色纹路的作用……
  聚魂、养魄、定神、锁识、煅体……
  这些法阵全部加在一起,与其说这屋子是一间用来养伤的静室,还不如说,这是一间用来炼制尸傀等物的锻造室!
  瑶玉的神魂现在完全是被法阵之力强行拘束困锁在了躯体内,而她的躯体分明是正在被人当做法宝锤炼……
  如果这不是灵玉宫,如果独孤信不是还在,如果瑶玉不是独孤信亲生女儿、而那位出身灭情道的圣心魔主目测从前待瑶玉还算慈爱……
  白子画简直都忍不住要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想趁瑶玉虚弱之时控制她了!
  但换个角度想想,独孤信一个做亲爹的都能忍心把瑶玉放在这种专门炼制傀儡的静室里面,用这些一看就知道会给人带去十足痛苦的工具为瑶玉续命了……
  瑶玉一个曾经天下无敌的绝顶高手,都能甘愿被人放在这种地方,用这种方式对待了……她现在的身体情况究竟得是有多差啊?
  ………………
  ………………
  “阿瑶没死,所以你不用道歉。”阴相思冷冷道,“如果阿瑶出事,妖魔界必定会让你长留满门陪葬,你说什么都没用……”
  “但既然她现在还有命在,那么,长留上仙对魔门帝尊……她输的再惨、伤的再重也都只是技不如人罢了,独孤叔叔不打算为此做什么。我们自知不是你的对手,故而也不会轻举妄动。”
  言下之意,是觉得白子画此行目的,该是稳定六界大局,不教仙魔大战。
  “你若想要为她报仇,我不还手。只是……”白子画问,“为什么,炎水玉不是被你们拿走了吗?尧泽身死那么多年都可以复活,为什么诗诗的伤会无法痊愈?”
  “炎水玉是别人炼制过的、带有鲜明大道烙印的神器。虽然现在器主没了,但里面还有器灵在。”阴相思道:“直接用炎水玉修复躯壳,一是容易留下将来被人反制的后患;二是这个样子生出的身体底子会很虚弱、本源会枯竭……等等,我与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阿瑶是独孤叔叔亲生骨肉……又不比尧泽早就身死多年别无他法……炎水玉的功效是起死回生。阿瑶现在还没到那份上呢!”
  “她现在在借重伤之机修炼。”
  “你、现在见也已经见过她了,歉意也已说道过了,可以走了吧!”
  白子画:“我想留下陪她。”
  “陪……”阴相思一怔,随即冷笑道:“是你想留下陪她,还是你想留下来让她陪?”
  “都一样。”白子画寂然凝视着大殿中央、一群法阵中间、凌空漂浮着的女体,轻声说道:“你从前不是一直都很想把我带到这灵玉宫里来吗?现在我把自己送上门了……让我留下照顾你好不好?”
  ………………
  静室内,有虚幻的精神流在颤动……瑶玉现在无力表达出清晰的言语了,但白子画可以感知到:她在观察他,她在思考、在迟疑。
  “阿瑶这里有我就够了。”阴相思道,“她不需要你照顾。她说,对不起,之前绝情殿上,她和凌度说过的话,都是真的……”
  “虽然她真的从来没想过把你当做任何人的替身,但她确实是因为好奇清瑶的生活、所以才会动念给自己找个人陪……”
  “阿瑶理想型的伴侣,是安静不黏人不烦不吵闹,精通厨艺会投喂她,实力在标准线上不麻烦,知风雅懂情趣、可以哄她玩……最重要的是,要以她为重。”
  “阿瑶愿意为了这样理想中的伴侣付出一定代价、譬如战力,去交换一段幸福恬静的恋爱婚姻生活。”
  “她说,她本来以为你就是她这种理想型伴侣的好人选……但现在她意识到自己可能错了……所以,反正你们现在也没正式成婚,不如、就断了吧!”
  断了吧……
  伴随着阴相思此话落下,静室内、环绕在瑶玉周身、白子画阴相思左近的庞大精神流,都齐刷刷的流露出了一股非常强烈的悲哀伤情之意……简直催人泪下!
  也就是天冥圣主和长留上仙的修为厚度和道心水平都在六界平均线以上,不然这下是真得当场被感染的哭了……
  “……阿瑶!”阴相思唇角抽搐着低喝道:“你克制点!”
  我这刚帮你断情呢!白子画都还没哭,你哭什么啊?这不是丢人跌相了吗?多少忍忍啊!等白子画走了再哭!
  果然……
  本来听见阴相思所言、如玉俊颜惨白不堪的白子画,在感知到了瑶玉的精神流后,当即恢复了些许血色。精致如刻的薄唇轻扬,他说:“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梦中人和眼前人,我相信,诗诗必然知道,只有后者、才是枕边人。”
  阴相思:“阿瑶眼前,是六界万象。”不是只有你一个。
  “那又如何?她眼前再多斑斓色彩,最后能入心、会钟情的,也只有我一个。”白子画轻笑道:“她因纯粹而强大。简单、专一,那才是她。”
  瑶玉不是尧泽,她的心分不成多份。
  而且……
  “一见钟情钟的都不是情,是脸。”白子画淡淡道,“世间所谓美满姻缘,八成都是权衡利弊……诗诗接近我的初心、其实很好……我也觉得我们很匹配,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的……”
  他小心的伸手、绕过瑶玉身上上百枚金针、碰了碰她的脸颊……指尖下的肌肤冰凉一片、亦不柔软、又冷又僵,宛如冰雪一般……
  “你说从前看错我了,那我现在给你机会……教你往后、慢慢再看清楚、看明白……可好?”
  ………………
  “白子画,”阴相思蹙眉,一把抓住了白子画手臂,不悦的道:“你该走了。”
  真是的!手往哪摸呢?瑶玉的脸,那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乱摸的吗?
  “这是灵玉宫,不是天冥阁……”白子画平静道,“诗诗不想我走呢!我会留下来陪她。”
  “阿瑶不需要你陪伴。”阴相思道,“独孤叔叔已经伤愈苏醒,阿瑶身边有父亲,有我们……我们自会照顾好她。”
  “一见就怂、成天怕挨训的父亲,心思各异、随时会背刺的同伴?”白子画冷静道,“天冥圣主分明清楚,如果你们可让诗诗安心,她最初就根本不会被我打动。”
  我们哪怕再多心思,也绝对不会想着要让阿瑶去死。阁下的心意倒是从始至终简单纯粹:阿瑶的性命,与你所大爱的苍生、与你所坚持的理念相比,根本不值一提……阴相思想要这样反驳白子画的。但话到嘴边却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瑶玉就在旁边、人艰不拆是一点,另外一点,阴相思很清楚,比起暗地里不知深浅的好意,瑶玉更愿意去踩明面上的刀锋。
  所以天冥圣主只是笑,阴翳俊美的容颜上,十分笑意带着三分嘲讽三分轻蔑三分讥哨一分故意为之的亲切友善,淡淡的说道:“打动阿瑶的,是温暖舒适宁静恬美的幸福生活,不是你。”
  白子画:“能够给她带来幸福的人,只有我。”
  “就凭你天天爱洗澡?”阴相思一把扯过白子画的大猪蹄子,自己拿丝帕给瑶玉擦了擦脸。
  白子画顺势收手,他不想在这和阴相思起冲突,不是怕会输,而是担心对瑶玉不好……便只是淡然说道:“就凭诗诗爱我。”
  是的,瑶玉爱他。
  即便瑶玉个倒霉孩子自己还迷迷糊糊的不敢确定自己对白子画究竟是个什么感情。会轻易的被亲近信任的人带偏思路。
  但以白子画的敏锐聪颖,对于瑶玉待他之心是否是虚情假意,他自然有着自己的判断……瑶玉爱他,他确定。
  所以、天下虽大、但能够给瑶玉带来幸福的人,却只有他。
  ………………
  “你现在的模样很讨厌。”阴相思眯了眯眼,心道:白子画那该死的笃然自信啊!莫非是吃定了瑶玉吗?
  诚然瑶玉确实是爱他的。
  但是,君不见澜风当年还爱斗阑干呢!也没耽误她一直利用他了。琉夏现在还爱竹染呢!天天装模作样骗人骗的多开心啊!
  不提魔门这边,就说他长留自己。落十一再爱糖宝不也还是遵从师命对付了花千骨?朔风难道不爱霓漫天?即便如此,他却也还是可以为了忠义去替花千骨死!
  所以,白子画凭什么认为,瑶玉爱他,他就稳操胜券、不可能输了?
  他知不知道,弓弦绷紧了就容易断,兔子眼睛红了还会跳墙!
  有的人,有的常年只熟悉好奇与恐惧两种情绪的人……平常时候还好,但凡被逼急了,可是会本能闪躲的。
  而且她不会觉得那是避战,她只会认为那是在避麻烦!
  然后麻烦的事情一被避开,她避成习惯了,自然而然的也就会习惯了。专心致志悟道修炼它不香么?谈什么恋爱,谈什么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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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情六欲最妨道心!贪嗔痴念皆是虚妄!
  血色阵纹束缚间、哀伤沮丧的精神流略微振作了一点,努力汇聚意念,传达出了鲜明的拒绝感……
  虽然曾经是我先靠近,而今又是我拒绝……
  听上去实在是渣!
  但是,魔门女子渣一点不是正常的么?本大小姐就是不想和你玩了……
  相思,送客!
  ………………
  阴相思:“阿瑶也不喜欢你呢!子画上仙,你该走了,莫再扰了阿瑶清修。”
  “我知道你现在需要静养……我不吵你。”同样感知到了瑶玉意思的白子画勉强开口:“我就呆在隔壁陪你,好不好?”
  不好……瑶玉想:她要闭关、她要突破,修炼使她快乐!男人只会拖累她,还是她的剑道最好了……
  ………………
  “可以。”
  恰在此时,独孤信青衫磊然的身影倏尔出现在了门外,他的手中,端着一托盘的瓶瓶罐罐、以及各色制符纸笔。
  “如今仙魔两方无战事。长留上仙来访灵玉宫,瑶瑶,咱们最基本的待客之道还是要有的。哪能一直赶人呢?”
  “相思,带白子画上仙去客房安置吧!”
  ………………
  清瑶都能因为白云悟出混沌生造化,开天辟地,自成一方小世界……又转变观念,自学了琴艺书画,锻炼了烹饪技术……成功被白云带着完成了从女孩到女人的转变。
  没道理白子画就一点用处没有,只知道让瑶玉一再重温伤痕累累、举世皆敌的少年时代啊!
  这样想着的独孤信又镇定从容的朝阴相思补了一句:“不是听涛阁,带他去梅花小筑。”
  语罢,还颇是温和的冲白子画笑了笑。辽阔苍远的目光中分明写着:别怕,我看好你!
  ……活脱脱就是老泰山看女婿的眼神了!
  阴相思嘴角抽了抽:“灵玉宫除了听涛阁哪里还有能住人的客房啊?梅林里那件小木屋,地方虽然不小,但根本连张床都没有……”
  “没有你不会加一张啊!”独孤信漫不经心道:“瑶瑶自幼就喜欢梅林的风景,等过几个月她能意识健全了,总不好天天闷在静室里的……”
  “安静!那说的是你精神体可以重新凝聚的时候,现在你想魂飞魄散那就出去好了。”周围的精神流似有异动,仿佛是愤怒,又仿佛是羞恼。独孤信无意深究瑶玉此刻的想法,只是自顾自的清喝了声,“相思,带他走吧!我要帮瑶瑶再炼神魂了。”
  “是,叔父。”阴相思看了看眼前长身玉立、风采卓越的独孤信,又回眸看了看身后濒临寂灭、动弹不得的瑶玉,未做犹豫,就很自觉的微微躬身,冲白子画做出了指引的姿势。
  白子画:“多谢伯父。”
  他不解独孤信的用意,也很有自知之明的晓得,以他的身份背景性情作为恐怕没一处能符合圣心魔主的择婿标准。但,回眸看了一眼无数阵纹中冰冷寂然的犹如尸体的瑶玉……无论独孤信究竟有何目的……
  洪荒之力已无,他总不可能再能以一己之力灭世。而只要不是六界颠覆这样的事情,白子画都不吝于为瑶玉容忍。
  有心再多留片刻,却又怕会再误了她恢复……最终便只能轻叹一声:“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
  走吧!走吧!瑶玉抓狂,质问她爹:你想啥呢?
  “想让你尽快长大啊!”独孤信淡然启动了静室中的机关,血色的业火熊熊燃烧……
  啊——
  瑶玉的精神意念在业火焚灼中疯狂翻涌,发出了无声的哀嚎。残破的识海难以承载伴随着业火而来的繁杂情绪,隐隐约约中将要破裂……
  “我前两天派灭度过去长留把你的伴生莲带回来了。”
  独孤信见状有条不紊的把手中托盘放在了瑶玉身下的平台上,然后伸指拿了瓶普露甘霖,直接浇了瑶玉一脸。
  汹涌的业火在普露甘霖这一天地灵水的浇灌下得到了控制……瑶玉的魂魄在业火带来的残酷痛楚下不断精粹着……
  “那莲花的长势很好……”
  瑶玉:那是,一天最少给它浇七次水,浇花比喂我都勤快……那能长不好么?
  “由此可观,白子画那小子对你确实是用了真心。”
  地狱芙蓉花,如果按照五行分类,它是属火的灵植。最初时候也确实是生长在火山岩浆中的,所以那花不能和冰莲一样种水里。
  ——作为心瞳魔族的伴生灵植、上古异种,它主要依靠吸收人的情绪来成长。
  所以天下最适合培育地狱芙蓉的火焰,其实是人心中的业火。故而地狱芙蓉才又有别名为业火红莲。
  但瑶玉不是纯血的心瞳魔族……甚至,当年她血脉觉醒的时候,因为神器悯生剑影响,又因为九幽帝尊一点私心,母系轩辕神血和父系心瞳魔血的比例其实是六:四。
  所以瑶玉的伴生莲不是红色的。对于七情旺盛的业火也消受的很困难。它喜欢的养料,是别人对瑶玉发自内心的正面的、积极的情绪。
  所以白子画其实不需要疑惑,为什么这花一天被浇七次水都感觉不够的样子,可一放水里养就蔫巴了……因为它真正渴望的对象不是水,而是浇水这个事情本身所代表的,白子画对它、对瑶玉的关怀在意与爱惜。
  ………………
  “灭度回来的时候说,他去绝情殿移植莲花的时候,白子画那个新收的小徒弟、叫做幽若的,一直在向他打听你的情况……”
  “并且,幽若还不是一个人,她旁边还跟了一大群长留弟子,都和她一起,缠着灭度问东问西的,包括蓬莱那位小掌门后来都闻讯赶到长留了。”
  “据灭度后来统计,他这一趟长留之行,听见你名字的次数比听见白子画名字的次数都多……”
  瑶玉:是么?我这该死的魅力……羞涩……
  “长留啊!仙界第一大派,门下弟子居然各个都成了小白兔……也是有趣……”
  “白子画那掌门当的,阡陌他们都说他无心无情、不爱干涉别人命运……结果,却是把门下弟子通通护成了雄鹰翅膀下的小黄鸭……”
  “我觉得,那环境挺适合你的。”
  “七杀殿内,你圣君师兄虽然白痴友善,澜风和旷野天等人也都待你恭顺……但单春秋、琉夏、竹染却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而魔门其他宗派……旁人不提,阿凌和水色现在大了,都是一宗之主了,也都不可能再待你如初了……妖界里、尧泽也不能一直陪你玩……”
  “如果以后,我做研究需要专心闭关的话,我想,把你放到长留去,我是可以安心的……你也应该不会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瑶玉:是的喔!所以父亲今次没有在洪荒之力的问题上和仙界作对太多,便是因为心中存了让我亲近正道之念么?
  二十年前,独孤信是差点死于前魔君韩旭与一众魔门长老巨擎之手。如今七杀圣君杀阡陌虽然与他有着一段师徒之谊,但说实在的关系还不如灭度凌度几个亲近,他又怎么会放心把身家性命全部留在妖魔界?
  做个两手准备,趁着自己闭关多年刚刚重出江湖、名声清浅的时候,给自己留条后路和战略转圜的空间,也很正常?
  ………………
  “妖神陨落之事与我无关。”
  不紧不慢的依次取下了瑶玉周身经窍中的长长金针,为那金针重新加上符文后,再又一根根的刺回了瑶玉身上原位……独孤信随口道:“之前我带阡陌进入墟洞时,正好看见苍玄家的那个小子抱着白子画的腿,诉说父亲被杀的怨恨,还有自己是怎么设计无垢、檀梵去死的事情……我就停了一会儿,以防白子画要杀他……”
  “谁晓得南无月会趁着那么一点功夫,把洪荒之力传给花千骨啊!我发现时,神力的传递已经完成,花千骨本身修为薄弱、境界太低,她又没有能力再将洪荒之力转移一次……”
  “所以我只好施了几个空间迷锁,拖延了白子画等人一段时间,暂且封印了花千骨体内的神力。后续的事情就是你知道的了。”
  “我本打算以她作为介质,好好研究一下神阶的境界,再挖掘一下上古破灭的内情……然后找一找解决方案的。”
  “不过后来既然你让白子画给我送来了有关清瑶的消息……有了清瑶,我就不需要花千骨了……所以东方彧卿和竹染几个人设计借花千骨的力量离开蛮荒……我就没有管了。”
  “花千骨并不是一个适合留在妖魔界的人物,即便她的洪荒之力很强……但,心若软弱、纵铁甲难护。一个妇人之仁的蠢货,永远不足与谋。留下她,对于妖魔界而言只意味着混乱、麻烦……而毫无益处。”
  瑶玉:那父亲先前又为何要我配合东方彧卿等人,为花千骨的脱困,争取时间呢?
  “你确定我有让你出手?”独孤信挑了挑眉,“我只是赐了大罗周天给腐木鬼暂用而已,至于他拿着我的法宝和竹染出去做了什么……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腐木鬼毕竟是破九的修为,竹染也不弱且又与琉夏关系亲密……他们两个人虽然归顺了七杀,但身属妖魔界也不代表全无自由啊!”
  “我并不关心他们空闲时间,自己有什么计划和安排……阡陌也不关心……竹染要是敢背着琉夏在外乱来正好就杀了。”
  ………………
  瑶玉:如果我不出手,有白子画在,东方彧卿他们根本接近不了长留海底……他们还没破完海底密境外面那些法阵呢!就被白子画一网成擒了!
  父亲到时预备如何办?
  “凉拌。”独孤信伸手取了符笔,蘸了药水,在瑶玉空荡荡的心室处随手勾勒了几个咒文,确保了那团能源晶的形态稳固。不慌不忙的道:“东方彧卿是异朽阁阁主、落十一是长留弃徒、孟玄朗是蜀国亲王、轻水是周国郡主……他们要救妖神花千骨出来,无论事成与否,会不会被抓,这都和我没关系啊!”
  “澜风是七杀护法,长留有难,她缠着斗阑干不许他帮忙是情理之中,毕竟斗阑干也已不是昔日的长留弟子、仙界战神了……如果有人因此想找澜风麻烦,我觉得有斗阑干在这个问题不需要我来处理。”
  “腐木鬼昔日虽和七夜不合,但他也不是我的拥泵……竹染勉强可以算是阡陌的妹夫、他又不是我的女婿……他们要是因为私人行动,失手落入长留,那当然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了。”
  瑶玉:父亲是想说我太蠢,太笨,白白给不熟悉的人当了回人肉盾牌吗?父亲是不是忘了凌度表哥?
  “你表哥去长留看望你的事情我知道。”独孤信很平静道:“他走的时候过来向我辞行,我还特意嘱咐了他,去长留看你的时候不要忘了问问你,当初我闭关时,你究竟是怎么突然一下就出关、然后冷不丁的就对白子画另眼相看了……虽然这事我心中有所猜测,但我想了想,终究还是问你一下比较好。”
  “对了,我还特意嘱咐了你表哥,问出来你的答案后,记得记录一下,然后发给白子画,让他看一下……我认为,他应该知道这些。”
  “至于你突然出手帮了东方彧卿的事情……你不是为了东方彧卿手中、九幽的长生铃出的手吗?”
  “九幽对你有救命之恩,教养之德……为父心里清楚,你娘不在人世后,你是把九幽当做了第二个母亲……”
  “九幽自来心系上古传承,东方彧卿作为当代异朽君,他能够请出长生铃来,此事并不让人意外……你会因为感知到了长生铃的气息,决定帮他一次、算做略表对九幽的孝心,也很正常……”
  “随心而动,不算蠢笨。”
  瑶玉:……圣明无过父亲……
  ………………
  “呵,”独孤信弯唇轻笑着点了点瑶玉额头,继续说道:“洪荒之力是灭世之因,花千骨既然得到了这力量,最后的下场就只能有三个:一是把妖神之力再分离出来,二是被永生囚禁蛮荒,三就是死。”
  “而从上古几次洪荒之力的争夺来看,想要分离这神力,要么就依靠妖神实体尚未成形时将其杀死抢夺;要么,之后再易主就必须通过阴阳交合之术了。就像你把灵蕴送给白子画一样……”
  “可这样,从一个妖神换成另一个妖神也不过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蛮荒是上古遗留下来的密地,整个天地都被阵法结界覆盖着,阵近乎道……而它与六界真正的最初的那个连接口、归来谷处的穷极之门又汇聚了六界阴暗恶念……与洪荒之力恰是同根同源。”
  “我大胆猜测,蛮荒可能是上古的神仙们联手打造给妖神的神域……就和清瑶一样的独立于六界外的小世界……甚至,最初,故意往那里流放恶人,就是为了潜移默化的改造那处天地……让它变得适合妖神……”
  “但最终蛮荒的打造却没有完成……那里虽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暂缓洪荒之力对六界的压迫,但却封印不住妖神……”
  “其实我在得到清瑶的记忆后,有教花千骨试过,希望她可以和清瑶一样,证道于内。但她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炼化蛮荒,完全不会把自己的存在与六界分开……”
  这可能是因为花千骨对六界始终心存挂念,而清瑶……如果抛弃整个六界可以得到白云,则清瑶当然会毫不犹豫的抛弃整个六界。
  “所以,从花千骨回到六界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只有死路一条了……我的封印只可能拦下妖神之力,不可能阻隔的住洪荒对六界法网的侵蚀……”
  “花千骨解不解封印,最终都是要死的。唯一的区别只在于,她最终会怎么死……”
  瑶玉:她若非自愿入灭,清瑶不出手,我重伤半残……当今六界,恐怕并没有能强行杀了她的力量……
  “所以她一定会心甘情愿的去死啊!”独孤信道:“我从前和你说过的:上古诸神都是法则造化而生,所以祂们的性情都很极端,受自己灵蕴的影响很深。”
  “爱唱歌的绝不跳舞,爱打架的天天不停……爱生命的,即便死后转世,也永远也无法违背自己的本性,大杀四方……”
  “而花千骨就是生命侧的神袛转世……所以她一定会自愿去死的。”
  瑶玉:父亲……这就是所谓的好人不长命,人善被人欺么?
  “对啊!”独孤信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君子可欺之以方,所以瑶瑶,咱们独孤家的人千万不能做君子,做善事……”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巨坑的六界啊!还是做个祸害更潇洒,更快活……”
  “所以……”
  “瑶瑶,我已经去信请清瑶夫妻过来家里,共同研究六界大道和神境之上了……接下来估计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顾不得你……”
  瑶玉:……什么意思?父亲该不会想把我一个人留在灵玉宫吧?
  “主要是,你的道韵外泄可能会影响我的实验……不是……”独孤信道,“主要是我的研究可能会影响到你的恢复和突破……而清瑶毕竟不是此世之人,她和白云如果没事的话不可能在这个时空呆太长时间。”
  “以后他们两个夫妻恩爱伉俪情浓了,再想把人请过来帮忙就不容易了……”关键清瑶虽然比瑶玉学习积极性略高,但明显也没比她高到哪去……
  瑶玉:独孤信,你知道妖魔界有多危险,杀阡陌其人有多不靠谱,为人最靠谱的相思实力有多弱小吧?
  “我知道。”独孤信冷静道:“所以我不是特意帮你把实力高强的白子画给留下了吗?”
  护道而已,他行的!
  瑶玉:………她才刚刚下定决心要防火防盗防情郎,和白子画挥剑断情丝啊啊啊啊!
  ………………
  “别怕。”独孤信沉着冷静的又把业火的幅度调大了一点,然后道:“白子画确实从来没想过要杀你。”
  “他之前之所以会手抖,不小心把横霜送进了你心脏,是因为我借着花千骨身死的时机,给他下了个咒,把他命中注定所需经历的劫数一次引爆了。”
  “你知道的,生死劫光用杀生去解,会留有很大的后遗症。”
  “所以我特意趁着花千骨身死的时机,用咒术一次引爆了白子画命格中所有淤积下来的劫力……这样他以后就安全了。”
  瑶玉:……该说、果然是、她爹么?
  ————————————————————
  呵……
  呵呵……
  呵呵呵……
  她是不是应该高兴,白子画生死劫爆发的时候,天道影响下被误杀了的人会是她,而不是当时在花千骨轮回后刚刚冲破了大罗周天赶来绝情殿找白子画的摩严和笙箫默等人?
  瑶玉郁闷的想:分明摩严他们比她更容易死。
  所以,这该说,在天道判定里:是只有她死了,白子画才能达成生死劫“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成就?摩严等人都不行?
  哼,她宁愿相信这是因为摩严等人死了没人能让白子画偿命!死了也白死。她真死了,白子画却会成为引发仙魔大战的罪魁祸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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