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9 章
灵玉宫
宽阔华美的大殿中,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凝滞……
白子画没有理会耳边杀阡陌半调笑半劝解的“未过门女婿”的说辞,他认为:洪荒之力为祸天下,独孤信当初不管出于什么想法,蓄意去救了花千骨、特意把她带到蛮荒里去、导致她而今以妖神之姿重返六界……这分明都是大错特错!
再思及魔门历代都有解封妖神、依靠洪荒之力统一六界的想法在……凌度、灭度等人帮凶的身份那是妥妥的!绝对半点不冤枉!
而凌度和灭度呢?
他们一个原始圣主一个灭情圣主,望着白子画的目光也是一个凛然不惧……当然了,这是灵玉宫……魔界腹地、七杀殿内!
瑶玉帝尊在内室休息、七杀圣君在旁边看着、外面还有无数妖魔大军随时可至……在这里,纵是长留仙首、掌门尊上当面,他们又有什么好怕?
………………
杀阡陌左看看凌度灭度、右看看白子画,想了想,还是默然召出了自己的绯夜剑、随时做好了和白子画大战一场的准备……
不管独孤信私底下留了洪荒之力在身边是为了什么……他救了琉夏的性命都是事实,只为这一点、哪怕明知道自己老师的性情是如何莫测……杀阡陌也愿意豁出命去、为独孤信一战!
绯夜剑出、白子画手中横霜也赫然在握、谨慎戒备……
这是妖魔界总部所在,他虽不惧、自信无论如何总能平安离开,但瑶玉却还伤着、正在里间救治、情况不明……
………………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白子画的神色姿态始终凝重,杀阡陌等人也没敢有丝毫放松……
突然,隔壁内室里有道强横锋锐的气机猛地爆发……绯夜剑轻悠长吟,横霜剑颤鸣不止……
白子画脸色一变,立刻闪身闯了进去……凌度灭度拦他不及,于是紧接着也迅速拉上杀阡陌跟了进去……
………………
“你们在做什么?”
此时此刻、灵玉宫的内室里、瑶玉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呆在了屏风后面的小浴室里……
为什么管那叫小浴室呢?因为那里就一个差不多长两米、宽一米的浴桶……
而灵玉宫还有一间专门用来沐浴的大浴室、那里面有一个很大很大的方形浴池、面积大到可以让好几个人在里面自由游泳……那个浴池子才是瑶玉平常洗澡的地方……
所以很明显,这个小浴室里面的浴桶、主要用处就不是洗澡、而是泡药浴……
当然了,泡药浴什么的、那都不是重点……
白子画不是没见识的人,他也通晓医术,知道某些时候药浴是比针灸、敷药等法子更好的治疗手段……
尤其瑶玉现在身子虚弱。水色和阴相思两个选用蒸浴这种方式,从医疗的角度上来说,确实是有利于她更好的吸收药物、修复身体……
所以,如果现在白子画眼前看见的画面、是瑶玉赤条条一具雪白娇躯坐于水中、水色和阴相思在旁边看……他其实是可以理解并接受的。
即便天冥圣主阴相思,性别男爱好女绝对身心正常不是天阉……
但白子画现在眼前看见的、却是红果果一具骷髅!
——确切的说,是一具通体莹白、皓然如玉、表面上还隐约有铂金色神光流淌的人形骨骼……
骨骼上面之前倒仿佛是覆盖着一层雪白的人皮……但而今那张薄薄的皮却是已经被水色手持利刃给切割的差不多稀巴烂了……只和大滩大滩血糊糊的肉泥一起随意的堆在了浴桶旁边的空地上……
………………
那是什么?
那骨骼是谁的?那人皮是谁的?那血肉是谁的?
瑶玉呢?他的诗诗在哪里?
阴相思和水色两个人在做什么?他们都做了什么?
白子画身形不稳,险些握不住横霜、跌倒在地……却终究还是勉强撑住了……不敢再看那堆皮膜血肉、那具人形骨骼半眼……
冰冷剑锋直指水色……
这是白子画一生中第一次这么想杀一个人……
但水色最后终究还是没死……因为很快的、白子画还没从惊痛中缓过神来呢!紧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全身戒备的杀阡陌就也到了……
等白子画终于回神准备给瑶玉的报仇雪恨的时候,蓄势已久的绯夜就架住了横霜,然后凌度灭度一左一右架住了白子画……
………………
“在给阿瑶解封玉骨、重生血肉!”水色旁边,天冥圣主阴相思眼见着白子画浑身上下剑气迸发、先是震退了凌度灭度、后是击飞了杀阡陌……然后就气势汹汹的朝自己的方向奔过来了,赶紧影遁到了暗处角落里,仰天大喊了一句,“我和瑶玉清清白白、两小无猜……但凡能成事也就没你什么事了,你可千万别误会啊!”
“误会?阿瑶都成这模样了……这tm还能有什么可让人误会的?”刚刚试图拉架、但未成功、被白子画无情甩开后直接重重一下撞上了壁柱的凌度捂着胸口、低咳一声道:“怎么了,白子画,就许你动不动的给紫薰上仙送温暖……阿瑶而今受了伤,就连看都不能让我们这些做哥哥、做朋友的看一下了?”
白子画:“………”
经过杀阡陌那么一阻拦、阴相思那么一解释、凌度那么一打岔……白子画再仔细的观察了一下那具被水色剥的除了白骨以外再无其他的骷髅……顿时就看出了一点刚刚没发现的东西……
比如说那具骷髅上持续散发出的强横锋锐的气机,这气机是不像死物所发……比如说那具骷髅中间、空空荡荡的理应存有五脏六腑的位置好像有几团半透明的、渐渐凝实着的光影轮廓……比如说水色被他杀意锁定了后、明显被吓到了、这一会功夫没敢再继续对那具骷髅动手、所以那骷髅上仿佛隐隐约约多了一层血气……
………………
“解封玉骨、重生血肉?”白子画重复了一遍阴相思的话,拧眉追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水色解释道:“阿瑶入道太早、小时候修炼速度太快,独孤叔叔却希望她在低境界时可以多些积累、根基牢些……所以当年特意给她找了本辅修的练体功法……就是冰肌玉骨……”
“这事其实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因为阿瑶自来喜欢用剑、所以晓得的人也不太多……但是仙界五仙、其他四个对此都是知道的、斗阑干大人也很清楚,尊上您,应该也是听说过的吧?”
“我知道。”白子画淡淡道,这事没人和他说过、但他知道。从前他和瑶玉一起游玩魔域的时候,曾经发现过……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水色笑道,知道了就好解释了。
“阿瑶从前证道破七的时候被七夜抓住机会坑了把大的……七夜本来只想要她的灵蕴用以突破境界,不料阿瑶宁死不从、后来就落了个但凡失身于人、便会灵蕴全无、真气散尽的毛病……这您……”
白子画:“这我也知道。”
阴相思于是很茫然:“你什么都知道,那还要问我们做甚?”其实就是见不得他与瑶玉亲近,存心寻借口杀他解恨吧?
“师姐修体、只修有冰肌玉骨,血肉与五脏并未得到多少淬炼……”灭度见状平静的开口道,“从前她修为还在的时候,因有真气充盈血肉,所以这也不算什么破绽,但而今她已为你散了功了。所以就需要封了自己的骨骼之力,不然、玉骨上面过于强横的气机会撑爆她的血肉……”
“而且气血过强的身体也会阻碍魂魄蜕变。”阴相思在灭度开口后恍然大悟,也跟着解释道,“阿瑶从小伤重时就喜欢寻机突破、因为境界突破之后伤势往往可以恢复大半、纵有剩下的一点也不伤大雅了……”
“她这次跟你……咳……就想要借神魂蜕变的机会疗伤,所以干脆趁势封了玉骨、将自己肉|身之力削弱到了极致……好专心精神力的修炼……”
“这个想法是很好的,不过她现在受了很重的伤……我瞅着和当年颜悦陨落的情形有点像……这是半神器诛仙匕吧?”
“诛仙匕上各种咒术和毒素太多,瑶玉玉骨不解封、只靠凡人躯体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撑的住的……”
“对……阿瑶之前被你带回来的时候,其实整具身体都烂完了,只是因你仙力护着、才勉强保持了原状罢了……”水色附和道,“这种情况下,救是救不回来了,只能让她依仗玉骨、重生血肉了……”
白子画闻言抿了抿唇,水色等人都已经解释到了这个地步,他自然不会还看不出,水色给瑶玉扒皮是因为不想让“冰肌”隔绝了“玉骨”的气机散发、以免瑶玉重生的血肉再被震烂……
只是……
“她现在可以感知到外界吗?”白子画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轻声问道。
“可以啊!”这次答话的人是凌度,他说,“虽然诛仙匕有散魂特效,但只凭一具半神器还击不散阿瑶的魂魄……她现在肯定是可以感知外界的啊!”
“怎么,你有话要对阿瑶说?需不需要我们回避一下……”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凌度胡说八道些什么呢?瑶玉虚弱至此,怎么可以单独交给白子画?她若放心在绝情殿里疗伤,何必非要回来找他们帮忙?
“当然了,鉴于阿瑶现在这个情况,其实我还是觉得你等她稍微好点了,再与她倾诉衷肠比较好。”一片咳声中,凌度迅速改口。然后自知失言的拿眼去觑白子画的脸色……却只看见了一具仿佛冰雕玉琢而出的精致神像……
白子画面无表情……有感知、那就还会疼了?全身血肉反复崩溃、活生生的感知到自己成为骷髅……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这要多久才能好?”良久,白子画深吸了口气,喃喃问道。
“你指的“好”……是什么意思?”阴相思道,“如果能量足够的话,阿瑶再有十几二十天、新生的血肉就可以被磨练到足以承载玉骨的地步了……全部塑完体大概三四个月吧!”
“不过凭借玉骨重生躯体后的瑶玉,修为最多刚刚破九……”水色道,“我们也不清楚,她什么时候可以恢复原本的实力……是要重修真气、还是想要再谋取其他方面的蜕变……这得问她自己。”
白子画:“嗯。”
三四个月……这种折磨……她还得再煎熬三四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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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小木屋外
“叔父,东方彧卿和竹染把蛮荒中仙魔之属、合计共三千二百五十一人都带走了……而今旷野天说,琉夏回六界后下落不明……灭度说,瑶玉重伤、肉身尽毁……”
人身鱼尾、水蛇一般妖娆妩媚的七杀护法澜风跪在独孤信门前大喊,“叔父……那些事情,您真的一点儿也不在意么?叔父……阿瑶是您唯一的骨血啊!”
“叔父,您究竟想怎么样?”
“妖神出世……六界难挡……您难道想见阿瑶陨落吗?独孤信,你存心想要害死阿瑶,害死你嫡亲亲的女儿对不对!”
“小风,不可胡言。”木屋之侧,一个身穿白衣、轻裘缓带、面目俊雅的男子,听得澜风所言越说越过分,不由眉头轻皱,上前几步、拉起了澜风苗条纤细的藕臂,试图将她带离此地。
“尧泽,别拦我。”澜风挣扎道,“我今天一定要为阿瑶问个清楚……看她亲爹的心究竟可以狠到什么程度!阿阑……”
斗阑干沉默着上前,将澜风从尧泽手里解救了出来,高大的身影,分毫气机不露、却总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踏实和可靠……
“小风……天下没有哪个父母会坐视自己的儿女死去的……”尧泽被斗阑干动作不算轻柔的拉开了,周围的密林中有阵阵兽吼此起彼伏、他俊美如玉的容颜上却仍带着三分笑意,苦口婆心的劝着澜风。
“是,天下没有哪个父母会坐视自己的儿女死去……但灭情道中却多的是将自己孩子看做修行资粮的衣冠禽兽!”澜风冷冷道,“当年瑶玉生母之死,内情几多,你我都非毫无了解……而异朽阁那位老阁主苍玄又是怎么死的……我们也都清楚……”
“虽然所有的罪责都可以由仙界那帮名门正派来背、瑶玉和东方彧卿若要怨恨也从来恨不到独孤信身上……但这不代表他真的清白无辜……”
“就如现在……他只是路过墟洞时顺手给刚刚经历了转移的洪荒之力加了重封印……他只是心怀慈悲将新生的妖神带到了与六界隔绝的蛮荒……”
“现在妖神受到了异朽君等人的诱导哄骗、带着蛮荒囚徒集体越狱了……这关他什么事呢?”
“六界之中战乱若起,全部都是东方彧卿和竹染、腐木鬼等人利欲熏心的错、是他们存心利用妖神报仇、利用洪荒之力统一六界……”
“瑶玉要是在这个过程中不幸身亡了,那也与独孤信没有丝毫关系,他会很悲痛、很伤心、很为自己亲生女儿的死难过……”
“然后在这种悲痛难过中更深一步的领悟太上忘情……再借助瑶玉死后遗留下来的精|元,成功突破十重天……他会在此世成神、率领六界苍生打败妖神……再重整河山……”
“在妖神肆虐后一片狼藉、不复旧观的六界废墟上尽情改建……随意落笔涂抹,把整个世界都变成他想要的样子!”
尧泽:“小风!”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澜风目光冰冷,直视着眼前死而复生的前妖帝,幽幽叹道:“尧泽,阿瑶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是我们最小的妹妹……”
“我们最小的妹妹,现在是杀阡陌那个混蛋家里的琉夏了……”尧泽顿了顿,说道:“叔父在闭关,是真的在闭关……所以他才会这么早唤醒我……让我给他护法……”
“但是,澜风你知道的,叔父从来不信任何人……”
“所以,我现在也联系不上叔父、也不清楚叔父的情况……你若想见叔父、我可以不拦你、我也挡不住战神大人……”
“只是,外面那些妖兽真正忌惮、愿意臣服的对象……可不是我这身所谓的妖族帝血啊!蛮荒禁术又不禁阵……”
“澜风,我若是你,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浪费精力说些根本不可能入得叔父之耳、更不可能入得叔父之心的话……还不如回去六界,就近帮助瑶玉……”
“她太傻太天真太不知自|爱……你去了,至少可以多提醒她些……没事别总是把自己身子当工具、知道痛就少逞强……”
话到此处,这位妖界旧主目光悠远、仿佛是想到了很久很久前的过去……
“澜风,你出去帮阿瑶吧!见到她,让她有空别忘了过来看我……我就不出去见她了……”
“而今妖魔界已被七杀殿统一多年,我若出去,又不是杀阡陌那厮的对手,瑶玉会很为难的……”
“听说那丫头现在和长留上仙白子画看对上眼了……明年的婚期……你让她来看看我……”
“她母亲去的早,外家不亲近……叔父做什么都好、就是做爹不靠谱……而九幽帝尊则是更加不靠谱……我做哥哥在她婚前,总要嘱咐她一些事情……”
“做人妻子和多个情郎到底完全不一样的……阿瑶这一个说不好都很快要做娘的人了……还总和从前一样孩子气可怎么行?”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