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宝剑掣水
谭师弟退出房外，将木门合严，屋内只留下师徒二人。
上善真人轻捋白须，徐徐道：“我已飞鸽传书通知汝父靖王，告知你将即日下山。”
李俞再次行礼，道：“多谢师傅。”
上善真人又道：“俞儿将要何时启程？”
李俞恭谨回答道：“待徒儿收理好行装，明日卯时动身。”
“好，早点动身也好。”上善真人叹息一声，道：“如今天下大乱，外敌当前，早一天回去便可早一日拯救这危难。小义为善，大义为仁，你能有这份心，很好很好。”
李俞想到即将于恩师分别，悲从中来，噎噎而语，道：“弟子上山十年承蒙恩师点拨，学艺未精却也收获颇丰，今将与您别各一方，不知何年何月还能相见，弟子内心悲痛不舍。”
上善真人听完也是不胜悲伤，但一瞬而过，几十年玄功修行根基深厚，不轻易为外欲所撼，说道：“为师何尝不愿俞儿常侍左右，你天资聪颖，慧根不凡只要潜心修炼数年无论是武功还是道法都将会踏入超凡境界，超越为师达到入胜之境也是指日可待。”
上善真人说着说着抚须摇头，神情惋惜，说道：“可惜你还肩负着苍生之任，为师又怎可于天下苍生不顾强留于你呢。”
上善真人又道：“你要记住，下山以后时刻牢记水涧阁师训，匡扶正义，拯救苍生，仁者为先，切不可多做杀戮。人活于世间，便是天道周转，行人间事便是行人间道，修行也不一定要在庙宇祠观，立于天地，那便修行于天地罢了。”
玄机入心，李俞若有所思，说道：“谢师傅教诲。”
上善真人笑道：“你悟性卓重，定会做到的。”
李俞看师傅心情尚佳，连忙开口探询道：“弟子有一事望师傅恩准。”
上善真人道：“何事？”
李俞忐忑答道：“我想带同小师妹楚楚一同下山。”
上善真人并未太过吃惊，坐下几个弟子间的心事曾听长水师弟谈及，不过门规严格，几人也未作何越轨之事，如今李俞下山不得已表露心意，也是无所奈何。只不过这几人情丝纠葛，劫孽深重，倒令老真人有些犹豫。循循天道，自由命数，谁又能预测改变。说道：“男欢女爱本是常理，若楚楚愿意同你下山，为师亦不反对。”
李俞欢喜无限，恨不得跳上屋梁，但仍恭敬行礼，道：“谢师父。”
上善真人抬手招呼李俞近前，郑重说道：“俞儿跪下。”
李俞依言跪于师傅膝前，挺身注目。
只见上善真人从椅子上站起，走进后厅，再出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个古朴的黑色长匣。黑匣看上去颇为沉重，古朴的花纹诉说着其悠久的来历，匣子蹩脚处竟也没有灰尘，显是经常有人擦拭，这匣子一从后厅端出，李俞的目光便一直被引着瞧它，像是有一种神秘的磁力吸引着自己。
上善真人缓缓将匣子放于桌上，伸手浮于匣顶，从左至右轻轻抚摸，眼光之中流露着留恋之情，像是挚友告别的场景。
李俞不敢打扰，依旧跪在座前。半盏茶时间，上善真人抖擞精神，下定决心，抠开锁扣，端出一把三尺长剑。
李俞忽然眼前一黑，感觉屋内的光线都暗淡许多，原来这宝剑剑身乌黑毫无光泽，宝剑周围的光线像是被剑体吸走就连剑刃也混在黑影之中难以分辨。
李俞还在惊叹世上怎会有这样一把怪剑，上善真人已经双手托剑，站在他的面前。
上善真人郑重地说道：“俞儿，此乃我水涧阁镇派宝剑，名叫掣水，乃我派创教祖师玉阳真人年轻时在极地深海之中捞取万年陨铁打造，先祖执此剑斩妖除魔，创下不朽功业。现由我将此剑传于你，接好！”
李俞甚是惶恐，双手微微颤抖，惶惶说道：“徒儿何德何能，万不敢接此剑。”
“听师傅说。”上善真人谆谆而道：“你现在的武功的确还不够资格驾驭此剑，但你天资聪颖日后若勤加修习本派剑法，功力定会突飞猛进。宝剑不是放在高阁供奉的，此时传你掣水，也是望你执此剑斩妖除魔诛伐无道，保家卫国拯救苍生。”
李俞大声道：“徒儿明白了。”双手高举过头，端正郑重的接过宝剑。
宝剑入手，寒意透骨，深沉的黑色剑锋更让人心生寒意。恐怕只有这样冷峻杀气，才能诛杀妖魔。
上善真人目光转为柔和，说道：“记住今日师傅的话，任重道远，你要走的路将无比艰难。去吧。”
李俞从黑匣中取出同样黝黑的蟒纹剑鞘，收好宝剑，含泪辞别。
李俞回到卧房，将宝剑置于桌上，却看见了一封没有封口的信。
取出信纸，简短的几句话映入眼中：“今晚仙女疏，一剑定楚情。欧阳云。”
李俞看完信条，愁上眉头，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大师兄对楚楚师妹的感情李俞原本也有所了解，虽未明言，但三人心中有数。后来李俞楚楚二人越走越近，大师兄逐渐疏远，李俞还以为大师兄已经放下情念，成全二人，原来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李俞大感头疼，对于这位德才兼备的大师兄自己是七分尊敬，三分景仰，还时常幻想艺成之后能与大师兄一同将水涧阁发扬光大。可耳边响起刚刚对楚楚立下的诺言，又怎能去辜负这样一个至情女子。事已至此，是时候做一个了断。
李俞抚摸掣水宝剑，自言道：“大师兄，就让师弟用手中这把剑，帮你斩断情丝吧。”
当李俞收好行囊时，月已登梢头。
楚楚院门敞开着，祭祀仪式回来，楚楚就开始收拾行李，她相信她的俞哥一定能带来她想要的消息。如果师傅不同意，那我还不能自己偷偷溜下山吗？
李俞踱步穿过楚楚住所的院门，来到房前，格窗半掩，角度刚好看见屋内跳动的烛火，还有一双葱玉的手臂托起一张楚楚动人的脸庞，一包已打好的行礼安静的趴在烛光中一同等待着，楚楚那翘首企盼的神情，就像是新婚不久的小媳妇在等待外出一天的丈夫早些归家。
李俞看的痴了。心头升起一阵暖意，更深刻理会到世间情爱至深之处的那种期盼和守候。
李俞隔窗轻声呼唤道：“楚楚。”
楚楚闻声迅速转头，正从窗口瞧见李俞，连忙从凳上跃起，飞奔开门。
楚楚在门口迎住李俞，一把拉住李俞的手，早忘记了女孩的矜持，急不可耐地问道：“俞哥，师傅怎么说，他老人家同意我同你一起下山吗？”
李俞笑了笑，说道：“师傅要是不同意，难道我们的楚女侠还要离家出走不成吗？连行李都打好了。”
楚楚俏脸一扬，道：“那是当然，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休想甩掉我，赖上你了。”
李俞也被楚楚随口一句玩笑话打动心弦，温柔说道：“看来是谁也拦不住你啦，师傅真是神机妙算，早就知道拦你不住，特命我与你一同下山，终生守护。”
楚楚听到这肉麻情话，脸红如霞，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欢快地摇起李俞手臂，说道：“师傅可真好，今后你要是敢欺负我，看师傅不下山来打你！”
李俞说道：“好了好了，时候不早，我们明儿还要赶早启程，你快快休息吧，起来晚了，马儿可不等人。”
“你敢！”楚楚点脚在李俞脸上香吻一下，急忙转身躲进房内，关闭了房门。
李俞体会着脸颊上的余温，回味片刻，看着房内烛火熄灭，整理下情绪，手扶掣水，走出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