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你是流氓
一周后，银行打来电话，让我去营业厅走面签手续，办理按揭贷款。
流程很快走完。
这意味着，我已经正式加入到了幸福佳园准业主的行列了。
但是紧跟着问题来了：我每月工资只有两千元左右，其中有一千七百多，用来偿还房子的按揭贷款。我每月的生活费，只有区区二三百元！
二三百块钱，在这通货膨胀的社会，能干得了什么？
一顿饭，几条低档烟，而已。
我每月，还要靠着家里的救济，过日子。
但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偏偏林小敏向我提出，在超市附近租一个房子，提前找找家的感觉。在员工宿舍里，又拥挤又不方便，晚上还睡不好。
家的感觉，是该找找。婚都订了，按照不成文的规则，是该住一块磨合磨合了。
但钱的感觉，不好找。
我很想拒绝，但是万里长征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再因为这事儿跟小敏翻脸，实在太不值了。
我同意了林小敏的想法，但让她容我暂时缓缓。
我有一个保安部同事，叫赵磊，他每个晚上都去KTV兼职当保安，三四个小时能得四十元收入。这和超市正好有了一个时间差，互不影响。
在严重缺钱的情况下，我让赵磊帮我引荐了一下。
从那之后，我就悄悄地干上了这份第二职业，时间段儿是晚上21点至凌晨1点，工资是每周结算一次。
起初我并不适应KTV里的氛围，劲爆的音乐，震耳欲聋，各种鬼哭狼嚎的歌声，各种酒鬼和各类形形色色的客人，以及打扮妖艳浓妆艳抹的公关小姐们。我似乎与这种大胆、开放的场合，有点儿格格不入。
我在过道里来回巡逻，仿佛是形同虚设，几乎没有人会拿正眼看我。
不过渐渐地，我也习惯了。
其实在KTV里，为了钱跟我一样干兼职的大有人在。包括里面的公关小姐，有一些竟是开发区那所杂牌大学的大学生，下了课后来这里兼职，赚些钱供自己开销。
这其中有一个名叫李梦瑶的公关，就是个大学生，由于长的漂亮身材又好，没来多久便成了这家KTV的头牌。
理论上来讲，用公关们自己给自己下的定义来说，她们是卖艺不卖身的。陪客人喝喝酒唱唱歌，哪怕是被摸两把占占小便宜，这些都属于正常现象。但是很多喝了酒的客人，往往把持不住，对公关动手动脚，甚至想在包房里，将公关就地正法。
李梦瑶，年轻性感，又是学生妹，理所当然成了很多客人眼中的猎物。
这天，我在过道里巡逻，骤然听到旁边包房里，传来了一阵尖叫声。
我仔细一听，甚至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喊。
在劲爆音乐的掩饰下，这些看似异常的声响，很难引起别人的注意。
我没容多想，便冲进了包厢中。但包厢里没人，只有显示屏上，还播放着那首《狼爱上羊》的旋律。但卫生间里，却传来了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
卫生间被从里面反锁，我一脚踹开。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胖男人，正对着李梦瑶又搂又亲，手还肆意地在她身上胡乱摸索。李梦瑶哭着喊着推搡着，眼睛里面浸满了泪花。
“住手！”我大喊了一声，上前把李梦瑶拉了过来。
胖男子抬头看了我一眼，生气地骂道：“别多管闲事儿，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强调道：“我不管你是谁，我是这里的保安，我的职责所在。来这里唱歌，玩儿，都可以。但别干违法乱纪的事！”
胖男子冷哼了一声：“违法乱纪？我靠！她……她就是公交车，给钱就能上的！”
李梦瑶急切地摇头：“你胡说！是你强迫我……你这种客人，我不伺候了！你的台费我不要了，你再换公关吧！”
“妈的换就换！没你老子还不能唱歌了？”胖男子倒也识趣，没把事情搞大。
出了包厢，李梦瑶感激地望着我，说了句，谢谢。
我敷衍地点了点头，却突然间心生感慨，这么漂亮的女孩儿，何苦要到KTV里来干这个？
或许，也跟我一样，经济上有难处？
李梦瑶从衣服里摸出一支很细的香烟，往嘴上一叼，眨巴了一下大眼睛，那长长的睫毛，很有灵性地上下跳跃着。“没想到，你这保安，能为了我这个公关，不怕跟客人翻脸，我还是第一次遇到。那些男服务员平时见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冲你这份儿勇敢，一会儿下班以后，我请你吃夜宵。”
我赶快摇了摇头：“算……算了吧，不用。”
若在平时，这些性感妖艳的公关小姐们，是根本没闲心搭理我的！
“你……你是木头人啊？”一向自信的李梦瑶显得很是意外，她用手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平时都是别人抢着请我吃东西，我好容易请别人一回，还被拒绝了？呵，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不过，你挺特别。下班以后，我在一楼等你！”
没等我反应过来，她拿出她的苹果手机，凑到我身边，啪地自拍了一张合影。
我闻到了她身上，那种带有魔幻色彩的香水味。
我下班后换回了便装。刚下楼，我便看到李梦瑶正坐在大厅里翘着脚抽着烟，跟前台的收银女，有说有笑地聊着天。
见我下来，李梦瑶挥了挥手：“这儿呢这儿呢，走吧保安大哥。”
我发现李梦瑶已经卸了妆。我惊讶地意识到，原来她那长长的睫毛，竟然是天然的。而且，我觉得，她不化妆的样子，更好看。
没等我反应过来，李梦瑶便过来挽住了我的胳膊，在收银女惊愕的目光中，挥手告别。
一出门，李梦瑶就呢喃了起来：“没想到你还真是木头人呀，胳膊这么僵硬干什么，紧张了？被女孩儿挽挽胳膊就紧张成这样，你不会还是处男吧？”
我按捺了一下心情，把胳膊抽了回来，对她说：“行了，回家吧。”
李梦瑶猛地一惊，瞪大了眼睛，长长的睫毛都快要碰到眉毛了：“喂，装什么装呀，又不会吃了你，就是请你吃一顿感谢餐。丑话说到前头，我对你没兴趣。就吃顿饭，没别的。”
我内心纠结了一番后，也的确觉得单纯吃顿饭而已，何必这么排斥呢？
我把电动车遥控开锁，然后坐了上去。李梦瑶趴下身子，撅着屁股看了看车身上的广告喷字，惊奇地道：“这车买房送的吧？没想到，你还是有房一族呢，幸福佳园……那里的房子，据说质量不错，我前几天就接待了一个在那边施工的工头，他跟我说的。不过哥，说句话别不爱听，我怎么看，你也不像能买起房子的人呀，保安，一个月这俩工资，够还房贷的吗？”
她这番话，像是无形中揭开了我的伤口。
但是她提到，幸福佳园的房子质量不错，这让我心中有了些许安慰。
李梦瑶突然鬼使神差地站到了我的身前，盯着我问：“哥，没想到呀，你不会是个富二代吧？”
我的父母都是农民，没钱没势的农民。
她再次成功地剥开了我另外的伤口，还富二代，富二代的父母，有借高利贷为孩子买房付首付的吗？
我皮笑肉不笑地反问：“你见过有当保安的富二代吗？”
“噢，也是。”李梦瑶恍然大悟。
她坐上了我的车子，在她的指引下，我们去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西餐厅。
这个时间，餐厅里客人很少。李梦瑶娴熟地点了两份牛排，和几个小菜。然后又拿着苹果手机，对着周围一阵拍摄。牛排上来后，又对着餐桌上拍了几张。
“哥，其实我是在校大学生，没想到吧？”李梦瑶拿起了刀具，在牛排上割了几下。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是三合学院的学生。”
李梦瑶惊呼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你是我们这里最有名的头条，客人来了都点你，还有谁不知道你的大名啊。”
李梦瑶哭笑不得地纠正道：“还头条呢，新闻头条啊？是头牌，好不好。哎，其实我们学校很多在夜场干兼职的，甚至还有……还有给有钱人当小三儿的，还有做出台的……我不想早早的毁了自己，所以坚决不出台。但是，看着别人整天挎着名牌包，穿着名牌衣服，我心里挺不服气的。做公关呢，能喝酒唱歌，能玩儿，收入还不错。我的手机，我的包，还有我的衣服，都是我用台费买的。你认不认得，这一套行头下来，要一万多块呢。”
她眼神当中，折射出一种自力更生的成就感。
当然，这成就感中，还夹杂着一种虚荣，和一种无奈。
她很善谈，跟我讲了很多她身上发生的故事。我们吃过饭后，在餐厅门口，她又掏出手机，对着屏幕自拍了好几张，还摆出了各种表情和鬼脸。
然后李梦瑶提出让我送她回家，我很疑惑，问她为什么不住学校宿舍。
“住宿舍多low啊！”李梦瑶冷哼了一声：“我在西外环上租了一个小院儿，很便宜的，才五百块钱一个月。挺大的一个小院儿，好几间房，我一个人住浪费了，正准备找人合租呢！”
我猛地眼前一亮！
林小敏不是一直想租个房子吗，如果跟李梦瑶合租一下，那么自己只需要分摊250元的房租，这个数字，对我来说，还算容易接受一点。
“没毛病！走，赶快的，去看看你家！”我骑上电动车，冲李梦瑶催促道。
李梦瑶望着我：“哥……你……你不会是有什么想法吧？”
我有些急切地道：“当然有想法！我想跟你合租，跟你一块住。”
“什么？”李梦瑶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你一个保安，也……也敢这么龌龊！你……你是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