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定定的看着我的目光，他的眼神终究柔了下去，伸手揉揉我的发，“好。”
  得到他的回答，我心里微微一暖，仿佛得到了莫大的肯定一般，却和小时候被他夸奖的感受全然不同。
  “宋阳！”
  得到了宋瑾言的回答，一旁的张昊却质疑的看向我。
  “没事儿。”
  宋瑾言朝张昊道，“我们出去吧。”
  “但是……”
  张昊欲言又止，后面的话在宋瑾言的眼神注视下吞回了肚子里。
  他跟宋瑾言一起去了天丽，对方孟媛，肯定有些自己的看法。
  他是宋瑾言以外，我最亲的人，如果他对方孟媛都是这样的态度，那其他人……
  心底微微的颤了一下，不想他们看出我的担忧，还是朝他们笑了笑，直到他们全部出了门，病房的门关上，我脸上的笑便瞬间僵住。
  目光转向方孟媛，唇角动了半响，却没能开口。
  她整个人都缩在沙发的角落，尽管屋子里的暖气很足，几乎不会冷，但她依旧蜷缩着，原本就瘦弱的身体蜷缩到一起，显得更是单薄。
  “小小……”
  她先开了口，小心翼翼的叫我，就和那几日在出租屋和我相处的样子一样，看我的眼神都小心忐忑。
  “你真的要离开？”
  我还未回答，她已经抖着声音开口问道。
  “对。”
  我点头，离开是必然的，尽管不知道江城有什么样的大风大浪等着我，但我要回去，这一次，就算是我自己也不能阻挡。
  为了他，我相信自己能够面对这些风雨。
  “你带上我吧！你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原本蜷缩在沙发上还战战兢兢的人，听到我的话猛的从沙发上弹跳起来，跌跌撞撞的冲到了我的面前，一把拽住我的手臂，“你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可是你亲妈啊！”
  我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被她拽着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自己的身体，而她拽着我的手却依旧没有松开的意思，一双眼更是惊恐的瞪着我。
  这几日，在希哥那边她应该没有少受折磨，黑着一双眼，眼眶深陷，比之前卸妆之后的样子憔悴了许多。
  “你先放开我……”
  我试图去拨开她拽得我生疼的手，她却拽得更紧，“小小……你是不是在怪我？”
  惊恐的双眼瞪着我，眼中的神色有几分骇人，让我心里猛然一惊，“你先松开我，你弄疼我了。”
  “我不松！你是不是怪我？！你怪我跟陈卓一起，骗你去天丽上班对不对？！”
  什么！
  她跟陈卓一起合作！
  之前张昊说起乔姐和陈卓一起设了圈套让我钻，脑子里边猛然蹦出一些念头来，但又被自己很快掐灭。
  原来当时脑子里面一闪而过的念头竟然是真的！
  她竟然真的早就知道，她和她们一起合作！
  “小小，你要理解我，我也没办法！你看到了，我欠了这么多的钱，我这么大的年纪了，如果不是天丽看我是老员工留下我，其他地方根本没人要我，如果不是你来查我，我也不会被赶出天丽……我欠了那么多的钱，那么多的钱……”
  她絮絮叨叨，瞪我嘴巴一张一合不停的说着，而我脑子里却嗡嗡直响，几乎听不清她后面说了什么，脑子里反复都是那一句，她竟然跟他们合作！将我骗到那种地方去上班！
  我难道不是她的女儿吗？！
  她在哪个地方待了那么多的时间，她难道不清楚那是个什么地方吗？！
  难道就因为我是她的女儿，还是因为我找她，害得她失去了她赖以生存的工作，所以我就该去接替她的工作，然后替她还债……
  她是这样想的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
  颤抖着声音问她，只觉自己眼眶一阵阵酸涩。
  多么可笑，我以为我是被迫无奈，却没想到这是我自己的亲生母亲联合别人给我挖的一个坑！
  “那天，追出来，说那么多，都是装的对不对？！”
  我听到自己近乎绝望的声音，心里却不断的告诉自己，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她是我的母亲啊，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
  不是都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吗！我身上难道不是留着她的血吗！她怎么舍得，怎么忍心，把我往那样的火坑里面推！
  她闪躲的眼神却让我心里最后的一点希冀也破碎掉了。
  “我没有办法，那么多钱！”她惊慌的摇头，“我还不起，我还不起！你是我的女儿，我只能指望你……”
  她絮絮叨叨，每一句都像钝刀砍在心上一般，让我浑身忍不住一阵颤栗，连被她紧拽着手臂也忘了疼。
  “就因为是你的女儿，我就要被你这样对待吗？你难道不清楚那是什么地方吗？！”
  我终究没有忍住，压低着声音质问她。
  之所以压低声音，是真的不想外面的人听到。
  他一定没有走远，虽然答应让我自己来处理，但是他心里却不会真的放心。
  “那……那地方有什么不好。”她愣了愣，“可以挣钱，很多钱，你还这么年轻，你看你不是还没去就有人看上你了吗？还是大客户……”
  “住口！”
  我忍不住打断她的话，她是觉得，天丽是个好地方了？
  还是她觉得，被暴发户看上是多么荣幸的事情？！
  我从来不知道，她心底竟然是这样看待这件事情的！
  “……”
  她被我吼的愣了半响，仿佛想起什么似的，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也对……这个男人那么有钱有势，你肯定看不上这些钱……他那么有钱，你该早点告诉我才对，我要是早知道，我肯定不会答应乔慧那个贱人！”
  说到最后，她脸上竟然还不由自主的扯出一抹笑来，仿佛对这样的结果甚是满意！
  我从未想到，一个人，竟然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你放开我！”
  从到L市之后，就算是看她毒瘾发作全身痉挛在地上抽搐的时候，我都没有这么恶心过她！
  嫌恶的去推她拽着我的手，连话也不想再和她多说。
  原本，我想问问她，到底还欠了多少债，到底还惹了多少麻烦。
  尽管，我不愿意宋瑾言来替我解决这些麻烦，因为不想在他心里被烙上不好的烙印，但是为了能够安安心心的回江城，为了她不给宋瑾言带来更多的麻烦，我甚至想，就算还有一个五十八万，我也咬牙先请宋瑾言替她了清，然后带她一起回江城，或者给她一个更好的安排。
  然而，我怎么都没想到会让我见识到她如此‘真实’的一面，真实到令我作呕，真实到我觉得自己的心尖都颤着久久不能平复！
  “我不放，除非你带我一起走！”
  她索性语气坚定，脸色一沉，“我是你的妈妈，你如果不带我走，你这是犯法的！”
  “犯法？！”
  我怒问，她还知道犯法？！
  吸毒不犯法？从事那样的工作不犯法？！
  “当然，这是遗弃罪！”
  她脖子一梗，看着我的表情比之前更无耻了。
  我心中气结，若不是还残存着一丝理智，真恨不得能够一把将她推开然后拔腿离开！
  可是她是我的母亲！是我的母亲！
  这句话反反复复的在我脑子里回旋，将我心中的愤怒一点点的击败，却唤起心口一阵阵的抽痛。
  我能怎么办？
  真的要抛下她吗？
  紧闭着双眼，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我才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一些，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看着她，“遗弃罪，对吗？”
  她不知道我为何这么问，不明所以的瞪着我，却没有开口也没有表态。
  “那好，你告诉我，你到底还欠了多少钱，惹了多少事！”
  我都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声音的冰冷，她也同样感觉到了，不由得颤了颤，却很快又平息了下来，“没有了！希哥这里，是最后的欠债！”
  语气坚定，如果不是之前的经历，我都差点要相信她说的话。
  当时我狠下决心要去天丽上班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告诉我的，这是最后的欠款，剩下的就是跟她一起上班那一个姐妹儿的，都很少……
  然而，最后却冒出希哥这笔更多的欠债来！
  “你骗人！”
  我怒吼，“你如果不说实话，就不要指望我带你走！”
  这一次我的吼声稍稍提高了些分贝，她被我吼的猛然怔住，脸上坚定的表情也有些动摇，眼神也不再那么坚定，而是飘忽的不敢看我的眼睛。
  “说实话！到底欠多少！”
  我耐着性子再问了一遍，如果她不说实话，带上她，就永远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
  绝不可以！
  我绝对不能让她带给宋瑾言麻烦，甚至是伤害！
  她沉默不开口，一双眼却转来转去，仿佛在思索怎么回答对她最有利，不时的抬眼看向我，见我表情绝对，又目光坚定的看她，半响才垂着头，讷讷道，“我、我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
  她竟然说不知道！那么她到底欠了多少钱！
  到底还惹了什么麻烦！
  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这样的她，绝对不能跟我们一起回江城！
  她会伤害宋瑾言的。
  不能丢下她，不能回江城，只能再对她另做安排了！
  “你想做什么？！”
  仿佛是发现了我的想法一般，她猛然问道，原本已经松开一些的手，更是突然拽紧，“小小，你是我的女儿，不管我欠了多少钱，你都得替我还了，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都得……”
  紧拽着我的手仿佛铁箍一般狠狠箍着我的手臂，因为原本就有外伤，这会疼得我眼泪多快掉了下来，但更疼的，却是她那一句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带给我心里的刺痛！
  她当初就是这样想的！
  “你真是……”我咬着牙忍着疼，一双眼瞪着他，“太无耻了！”
  “你骂吧，反正我你是妈妈。”
  她索性无耻的耍起赖来。
  “放开我！”
  被她箍得钻心的疼，我终于忍不住大声的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