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0)

  不止有他的,还有始终跟着他阴魂不散的任骄明。
  他加快脚步, 上车后, 车门一锁,开车路过停在车道上看他的任骄明时,楚商络瞧了他一眼, 隔着车窗,任骄明看不到他。楚商络看着雪地里眼神落寞的任骄明,一脚踩紧油门,飞快离去。
  今天是大年三十,楚商络走进楼道里时,家家户户门口贴着春联,平时安静的楼道,也能看到穿着红衣服跑来跑去玩耍的小孩子们。
  其中一个小孩子乱跑,没看清路一头撞在了楚商络身上,小男孩不好意的挠挠头,从口袋里掏出糖果塞到楚商络手里,说道:对不起叔叔!
  男孩的声音洪亮喜悦,又和小伙伴笑着跑开了。
  楚商络平静的脸上,在这一刻露出了一点笑意,他来到自家什么都没贴的门前,开门进去。
  客厅里安静非常,他疲倦的脱下衣服,随意的扔在门口,走到沙发旁松开衬衫上的扣子,轻呼口气,鞋也没脱就躺在了上面。
  他把手搭在了额头上,随即愣了一下,摊开手,手掌里还下意识攥着小朋友给他的糖。
  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提示音一下接着一下的响,每年这个时候,楚家的家人群都热闹非常,一点也不消停。
  楚商络剥开糖纸,将圆滚滚的糖果放入口中,甜味一瞬间掩盖了这段时间他一直吃胃药而留下的苦味,糖是草莓味的。
  他拿起手机打开群聊,群里正在闲聊,有人聊这一年赚了多少钱,有人放上午饭吃的大餐,有人秀孩子拿了什么奖,还有人看到楚凡出来说话,和楚凡要程扬的亲笔签名。
  楚商络看了一会儿聊天内容,即使群里有人问聊天说到他,问他在做什么,他也没回答。
  楚家人多,家人群也多,都是楚凡在管的,他可没有看群聊的精力。
  楚商络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到了吃午饭的时间,群里也越来越多人开始问他在干嘛了。
  看似关心,实际上都在等楚总发大红包。
  楚商络每一年都会往群里发二十万红包,今年也不例外,红包一发,群里排排刷:感谢楚大老板。
  这个时候楚凡也会发十万左右的红包,群里的感谢词就变成感谢楚大族长了。
  楚商络不爱看群消息,发完红包就关了手机,不然一会儿光拜年短信都要烦死他。
  他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一侧头看到了桌上的检查报告。
  昨天他去复查胃病,医生告诉他胃病好的很快,他这病能恢复的这么快,完全是按时吃饭按时吃药饮食健康的功劳。
  楚商络转回头,想到他能按时吃饭吃药,全是任骄明照顾的。
  他闭上眼,外面响起鞭炮声,喜气洋洋的节日,从来和他没什么关系。
  *
  楚商络再醒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窗外星空闪烁,房间内黑暗一片。
  楚商络坐起来,打开床头灯,随即发现他身下不是坚硬的沙发,而是柔软的床,身上的西装被脱了,换被换上了舒适的睡衣。
  楚商络:
  妈的!能干这事的人,除了任骄明还能有谁?
  这大过年的,任骄明都不能让他安生!
  楚商络气得鞋都没穿就推开了卧室的门,客厅里灯光明亮,巨大的落地窗上贴着红火的春联,餐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佳肴,香气四溢。
  范墨坐在沙发上玩着游戏机,嘴里嘟囔:这队友也太菜了啊!
  他一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默不作声的楚商络,他放下游戏机转头看了厨房的方向,随后又转回头。说道:楚总是不是我玩游戏声音太大,吵醒你了啊?我会小声的,你再睡会儿,我哥还在包饺子。
  任骄明听到声音就出来了,穿着不合身的围裙,修长的手指沾着白面,目光先是落在楚商络脸上观察他现在的情绪好坏,随后一点点向下,落在了楚商络光着的脚上。
  他擦擦手上的面粉,走到楚商络身边,瞧着楚商络布满红血丝的眼,摸了摸他的脸,问道:没睡好吗?
  楚商络回过神,谁让你来我家的?我说过不要越界吧?你不是最擅长分清界限了吗?
  任骄明蹲下来,拿过一旁的拖鞋,手握住楚商络的脚踝,把鞋穿上。
  楚商络:
  这段时间下来,楚商络是发现了,任骄明在避重就轻或者不回话上,练就的炉火纯青。
  他任由任骄明给他穿上鞋,无奈的什么也不想说,饭都做了一大桌,大过年的他也不想交坏运气,就转身进了书房。
  楚氏还有很多后续事宜要处理,楚商络坐下来打开电脑,门就被推开了,
  范墨端着一杯牛奶放在楚商络旁边,楚商络看了他一眼,继续把目光落在电脑上。
  范墨:我哥让我给你的。
  嗯。
  范墨想了一下,笑嘻嘻的:楚总,你还不能原谅我哥啊?
  楚商络毫不客气的拍了一下范墨的脑袋,小孩别管大人的事,我忙着呢。
  我才懒得管呢。范墨耸耸肩,出门了。
  楚商络被打扰这一下,他也没心思工作了,几次想要专注,都没办法集中下来。
  任骄明叫他出来吃饭时,楚商络才发现自己叼着烟,对着电脑发呆了快一个小时。
  客厅里放着春晚,桌上是一大桌菜。
  楚商络坐下来,捏着下嘴里的烟,用力吸了两口,火星烧到烟尾时才把烟扔了。
  任骄明忙碌了一下午加一个晚上,直到坐在楚商络身边那刻,是才歇下来。
  楚商络很自然的接过任骄明递来的粥,瞄着桌上的饮品,没酒吗?
  喝果汁吧。任骄明给楚商络倒了一杯果汁。
  酒倒是有,有很多,但吃药期间,任骄明不想楚商络喝酒。
  楚商络将果汁推到一边,起身去拿酒,刚站起来,就被任骄明拉住了,我去拿。
  喝酒这事上,真是谁也阻碍不了楚商络。
  任骄明拿来红酒,给楚商络倒在杯里,范墨笑嘻嘻的看着他哥和楚总,虽然两个人表面看起来并没有和好,但他们站在一起画面出奇的和谐,楚总直来直喜怒都在脸上,他哥沉默又细心,就像是剑与剑鞘,花朵与绿叶的关系,默契又互补。
  虽然现在楚总还没原谅他哥,但他有预感,这样的日子不远了。
  楚商络喝着酒,这几年来第一次年三十有人陪他过,让他有些不自在。
  去年这个时候,他还在主动邀请任骄明陪他过年,任骄明冷着脸以有别的事情为理由拒绝了他,他不死心往任骄明家跑,看到了温彦去了任骄明家里。
  当时真挺难受的,现在想想也怪丢人的。
  他拿起酒瓶再次满上酒,任骄明握住了他的手腕,微微皱眉:少喝点。
  楚商络微醉,挑眉睨着任骄明,用力挣脱任骄明的手,对着酒瓶就喝了一大口。
  他嘴角一扬,伸手拍了拍任骄明的肩膀,提醒道:任秘书,做好你分内的事。
  任骄明抿住薄唇,不想大过年的惹楚商络生气,只好收回手。
  楚总裁太久没喝酒了,他爱喝酒,但胃病这段时间一口也没喝到,如今胃好了很多,又是过年,哪有不喝酒的道理。
  任骄明始终盯着楚商络喝酒的量,担心他难受。
  明明是过年,饭桌上却异常安静,范墨主动说了几次话想要缓和气氛,然而什么用都没有。
  楚总是个爱说话的人,但他要是不说话,就更指望不上他哥了。
  楚商络没有说话的心情,他心情不算太好,总觉得这个节日,应该有一通电话的。
  他夹起饺子,吃饺子的时候,电视机里的倒数响起,范墨目光盯着电视,高兴的和主持人一起倒数。
  在数到0的时候,窗外漆黑的夜空忽然绽放开绚烂的烟花。
  范墨兴奋的跑到阳台上,楚商络一个饺子咬了两口,牙齿咬到了坚硬的物体。
  他疑惑的吐出那个物体,是一枚硬币。
  有个说法,吃到硬币,今年一年就要交好运了。
  楚商络忽然眼眶有点热,别说硬币了,草!他都四个大年三十没吃过饺子了!
  任骄明热络的眼神注视着楚商络的一举一动,楚商络吐出硬币的那一刻,眉眼间不经意流露出与总裁格格不入的可爱。
  任骄明淡淡的眼里露出些许笑意,他凑过去,飞快的吻了一下楚商络的唇。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爸。
  第95章
  电话铃持续响着, 与窗外的烟花声融合在了一起。
  任骄明剥了一只虾放到楚商络碗里。
  楚商络盯着那只虾,想到刚才那个短暂吻,那一瞬间他心里生出了异样的情绪, 让他很乱。
  楚商络不敢深想这份感情是什么,他脸色沉了沉,说道:你再做这种越界的事, 就辞职吧。
  任骄明又拿起一只虾, 细致的剥皮,没有回应。刚才的吻未经思考,是情到深处的冲动。
  他从不冲动, 但在楚商络这里破格了太多次, 他不能给楚商络保证,这份感情早就超出了他能够自控的范围。
  楚商络看着毫无波澜的任骄明,等他回应,手机铃声在这样沉默的氛围中响了一次又一次。
  楚商络最后看了任骄明一眼,接起电话:爸, 怎么了?
  咳、嗯,年过得好吗?
  楚商络:挺好的,怎么了?
  那边静默了一会儿, 说道:问问你妈酱油在哪,我找不到了。
  他爸从来没下过厨房,以前专心事业,后来吃斋念佛,该知道的全都不知道。
  应该在厨房第二个柜子第一层。楚商络想到上次过去偶然瞄到酱料都在那个地方。
  电话里响起翻箱倒柜的声音, 片刻后,楚辰东道:嗯,找到了。
  那还有别的事吗?
  还有个事, 不久前你妈给你邮了点家里小园种的果蔬,你看看接没接到。我不让你妈邮,想吃什么京市没有,那些东西还没邮费贵呢。你妈说自己种的健康,算了,随她吧。里面还有你爱吃的芒果,怕冻,要是快递到了赶紧拿回来。
  楚商络淡淡道:好,我知道了。
  嗯,好好过年,有什么事和我们商量,别一意孤行。
  楚商络的好情绪,就这样被楚辰东一句话影响了。他都这么大人了,在他爸眼里,他拿主意还叫一意孤行?
  楚商络懒得争论了,应付了两句挂断了电话,反正在楚辰东眼里,他永远都不听话。
  楚商络放下手机,看到自己碗里放了满满一碗剥了皮的虾,他很少吃虾鱼一类,因为觉得剥皮麻烦,吐刺麻烦。
  阳台上,楚商玥盯着天空的烟花,楚母笑容慈祥的给他喂饺子,给他擦嘴。
  楚商络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我不吃了,你也回去吧。我们之间公私分明比较好,钱的方面我不会亏待你的。
  任骄明望着楚商络的背影,看了眼阳台,又想到刚才电话里楚辰东说的话,想着楚商络芒果过敏,而且楚商络有一大片果蔬园,想吃什么健康果蔬没有,这对父母到底是多不用心。
  任骄明端着水和胃药走到卧室,楚商络背着他躺着,呼吸匀称,屋里充斥着淡淡的酒味。
  他把药放在桌上,轻声道:把药吃了再睡。
  楚商络手挡在眼睛上,声音带着浓浓的醉意,嗯,你走吧。
  任骄明没有动,他心疼眼前这个一点怨言都没有的楚商络。
  他现在对楚商络的感情,早就不是开始的贪恋了。
  最开始他贪图楚商络的温暖,而后楚商络要给他一个家却被他亲手毁了,那是一种对快要到手却突然失去的心心念念,是意难平。
  后来,他见识到了楚商络坚强外壳下脆弱的一面,他想要给楚商络一份温暖,想要自己也能够在楚商络的人生中有一份作用。
  他不再需要楚商络,不再想能在楚商络那里得到什么来弥补自己,而是希望楚商络能需要他,他来弥补楚商络。
  楚商络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到任骄明离开的脚步声。
  房间内昏暗,窗外绽开的烟花时而亮起,照亮了屋内。
  直到所有烟花寂灭,楚商络听到任骄明说:凌晨一点了。
  楚商络无奈:有话快说,我要睡了。
  以后每年这个时间,我都想陪你一起。
  楚商络醉醺醺的想着任骄明这算情话吗?他可从来没在任骄明嘴里听过这种话,他觉得稀奇,但他没有回答。
  人虽然醉了,但还能思考,他不会回答任骄明最想听到的那句答案。
  任骄明没有等到回应,他知道楚商络没睡,也知道楚商络不想答。
  更知道,他做的还不够好。
  任骄明又叮嘱了一次楚商络吃药,随后关上了门。
  下一刻,楚商络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静悄悄的,仿佛一关门,就能隔绝掉热闹的年味。
  楚商络坐了起来,看到床头柜上任骄明放下的一杯温水、一颗药和一块糖。
  他把药吃下,喝下温度适宜的水,并没有碰那颗糖。
  他小时候生病吃药,不爱吃苦药,母亲就会给他一颗糖,他都多大了,任骄明还拿他当小孩呢?
  楚商络嗤笑一下,但很快又收敛了笑容,他走到门口想去书房,刚推开门就听到母亲在厨房里说:小任啊,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我来刷碗就行了。
  楚商络又关上了门,他还是不能让任骄明留在他身边。
  任骄明太了解他了,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明白他要什么,甚至看出了他不想一个人过年,就把他家人接了过来。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感情这种事,最不能自控。
  以前他控制不了自己爱上任骄明,控制不了自己为他掏心掏肺,现在也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心软。
  他一直在淡忘这段感情,折腾到了现在也算有效果,可如果继续让任骄明留在身边,他怕那些被掩埋住的情感重新发芽。
  他怕了,他怕自己再糊里糊涂的沦陷进去。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被任骄明咬怕了。
  以前他看到任骄明和温彦在一起,不敢上前戳破,现在发现自己有一点动容,不敢深思这份动容最深处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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