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
一周后的晚上。
七点刚过,店里的顾客都陆续走光了,似乎是要去赶下一个场子。
盛安安坐在羽笙对面,十分认真的看着她,“咱们这一周的业绩,我真的是不好意思开口了。”
“嗯?”羽笙奇怪的看她一眼。
盛安安闷闷的叹了口气,故作玄虚的卖了个关子才说,“杯子比咖啡卖的都多。”
羽笙对她这句话见怪不怪,听完便笑了起来,“我知道啊,你都已经补过三次货了。”
“所以这是个商机啊,”盛安安看她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心机,这才放心起来,从善如流的说着,“我们可以做一个系列,都以那副素描为主,比如抱枕啊,小挂饰啊,帆布包,还有明信片什么的,绝对能火,真的。”
“安安,”羽笙皱了皱眉,声音也沉了几分,“我并不想让那幅画这么曝光出来,当初同意把它用在杯子上已经是底线了。”
盛安安不屑的瞥她一眼,故意激她,“你就是逃避,说你还不承认,杯子都用了为什么别的不能再用啊。你看人家景颜,每天晚上都分秒不差的关门前来把我们卖不掉的甜点打包买回家,人家都这么坦坦荡荡的每天出现在你的面前,你却像个胆小鬼似的连自己画的画都不敢拿出来。”
“盛安安,”羽笙认真的看着她,眸色沉沉,“恭喜你,快被炒鱿鱼了。”
“哈哈,”盛安安干笑了两声又调皮的冲她眨眨眼,“对不起,我现在是你的合伙人,这句话对我毫无杀伤力。”
羽笙无奈,低下头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声音一下就虚软了下来,像是累极了的模样,“这件事让我很头疼,以后把营业时间缩短一点吧。”
盛安安张着嘴还想说什么,看羽笙现在的状态又不忍心再说下去了,只好悻悻的起身准备去帮她热杯牛奶。
房间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周围被橘黄色的暖灯包裹着,似乎连这空气都缱绻了几分。
窗外是三三两两来旅游的小情侣,对这周围的事物还满含着新鲜感,看向对方的时候,那眼底都清亮的像是有光似的。
盛安安端着牛奶出来时看见门口停下了一辆白色的宝马,隔着窗外晃眼的灯光并未看清车里的人,但这辆车,好像是,羽溪的…
“祖宗,”盛安安看到羽笙趴在桌上像是睡着了,赶忙端着牛奶小跑过去,碰了碰她的胳膊肘,小声提醒,“来者不善啊,起来战斗了。”
羽笙的确是有些累了,店里开业以来每天都是不到六点钟就要起床准备,刚才这么一趴下差点就睡着了。被盛安安突然一叫醒还有点生气,刚张嘴想说话就被门口那串风铃响起的声音打断了。
她扭头看过去,就见羽溪正推门进来。
一身干练的商业套装,脸上恰到好处的淡妆,云淡风轻的浅笑,似乎自带气场似的。
盛安安识趣的退到了展示柜后面准备挠墙。
“我看店里还在营业,就直接进来了。”羽溪笑着坐到羽笙的对面。
羽笙彻底的清醒过来,脸上立马恢复了那副冷清的表情,端起牛奶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这才抬头看着对面的人。
“有什么事吗?”
羽溪似乎看惯了她这幅不以为然的样子,脸上继续人畜无害的笑着,“只是想过来看看你,今天中午跟你们公司的程董一起吃饭有聊到你,他说公司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可能都没办法帮你接代言了,我有点担心你,所以就过来看看。”
羽笙听完便毫不含糊的笑了起来,讥诮道,“过来看看我有没有正合你意的萎靡不振,或者因为丢了工作哭得死去活来?不好意思,恐怕会让你失望了,那个圈子,我早就玩累了,给我这个退出的机会还得谢谢你了。”
“店里的生意,”羽溪脸色并未表现出一丝的意外,她饶有兴致的将店里四周的格局打量了一遍,这才不紧不慢的接话,“生意是不是不太好?才七点就这么冷冷清清的,如果缺钱花了随时跟我说,毕竟爸爸当时把能转移的财产都给了我,你那会不太乖,他也没怎么顾上你,我应该照顾你一点的。”
“照顾我啊,”羽笙斜睨她一眼,不客气的语气很明显,“你的照顾,我可受不来。”
羽溪刚想说什么,门口的风铃声就先清脆的响了起来。
“歇儿,”随着那铃声一起传来的还有景颜那温润低沉的声音。
两人一同看过去,景颜的目光只在羽溪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便看不清情绪的很快移开,他径直走到羽笙旁边,直接牵起了她的手腕,那力度很大,并未给她挣脱的机会,身子也随着那力度被拉到了他的身后。
“羽溪,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开门见山的看着对面的人说道,言简意赅,那声音清冷的像是沾染了这深秋的夜色,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这么直接的警告让羽溪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她冷笑着,“那请问,你又是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的?”
羽笙有些不耐烦的皱着眉,在身后用力的挣脱了那只手,手腕痛的她脸色都一阵发白。
她并未理会身后那几道目光,安静的转过身,走到门口推开那扇木门,掺杂了夜色的冷风立马灌进身体,像是直接蔓延进了骨子里,那么凉。
温度反差太大,推着门的那只手也跟着抖了一下,她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淡淡的看着他们,“你们走吧,我过的怎么样,与你们都无关,我没有想要出现在你们的生活里去,也请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景颜面下一沉,转身几步过去将她抵在门上的那只手握进手心。
那手掌一如从前的温热,触感清晰的似乎能感受到那干燥的掌纹,羽笙抬头看着他,就见那微垂的眸子里像是揉碎了的温柔。
那只她曾经每次哭的时候必须要牵住的手掌,那个带她一步步走进阳光,看她变好,护她长大的人。
他如今就在面前,离她咫尺之遥。
她却忽然想起来四年前的最后那晚,他说,歇儿,你长大了。
现在这么想来,那句话,原来是在告别。
是啊,他一开始对自己说过的承诺,就是陪你到长大的那一天。
原来那天他说了再见,以他自己的方式,只是她并没有听懂,面对那道沟壑还是奋不顾身的跳了进去。
粉身碎骨,也并不怪他。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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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冷?”他轻声低喃着,低哑的嗓音像是山涧清澈的泉水,温柔又清浅,抬头见羽笙眼底的润湿立马心头一滞,不容分说的将她那单薄的身子拉进怀里,又微微低下头,嘴唇覆在她有些冰凉的耳廓上轻轻吻了一下,压低的声音像在承诺,“这次,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留你一个人了。缺席的那四年,我用未来所有的时间补上。”
外面的风还在吹着,身子却是不冷了。
心呢,还不知道。
她看见羽溪愤然的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那一刻,心底的理智瞬间回笼。
她推开这温暖的怀抱,抬起头看着那双清澈的眸子,那漩涡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终于不再是那之前小小的一个了。
景哥哥,你会陪我多久?
陪你到长大的那一天。
歇儿,你长大了。
…
她目光安静的看着他,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说,“那四年,你补不了,丢掉的人,你也找不回来。”
也许,一个人毫无杂念,只因为爱而去爱的勇气这辈子只有一次,用完了,就再也没有了。
她偷偷的,偷偷的,又小心翼翼的喜欢了他那么久,或许,所有的感情在那时就已经透支了吧。
她没有想要再去爱一次的冲动了,她也疲于去应付羽溪了。
她不会再去那么卑微的仰望着谁了,她也学会了,没有太多期待,随遇而安。
这一切,早就该结束了,是她自己刚刚醒彻而已。
既然说了再见,她也便没有什么遗憾了。
她没有看到景颜是怎么走出去的,盛安安迎面过来的时候她终于是忍不住的蹲下了身子。
她希望自己是个薄情的人,因为那样只会伤到别人,从来都伤不到自己。
人啊,冷静的时候都是那么自私,在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却又会变的那么无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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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她抹掉了眼底的水汽,一抬起头就看见盛安安坐在自己旁边,眼圈红红的抿着唇,一副像是比自己还难过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就照你说的做吧,把那副素描做成一个系列,明天我们一起研究具体的方案。”
盛安安有些不敢相信的瞪着眼睛,说话还带着刚哭过的鼻音,瓮声瓮气的,“为什么我觉得听完这句话后竟然有种不开心的感觉?妈的,怎么像是失恋了似的?”
她知道,她这次是真真正正的放下了。
最聪明的逃避,是面对。
这句话,她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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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颜心情沉郁的将车刚开进车库,对面就晃过来一抹亮眼的白光。
他神色不悦的拿手挡了一下,再将手移开的时候就见羽溪正拉开车门下来。
他自顾自的将车停好,并未直接下车,抬起眼皮隔着挡风玻璃看着面前这个已经变的陌生的女人。
那双从前总是洋溢着爱意的眸子此刻竟只看到了不甘。
他从高一就喜欢这个女孩,喜欢了很久很久,也等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都忘了,喜欢究竟是什么感觉。
时间会让人麻木,也会让感情搁浅。
她爱上了别人,而他,将照顾身边的丫头养成了戒不掉的习惯。
原来当年的喜欢太清浅,所谓的深爱,也只是心底的一句自我欺骗,始终敌不过漂洋过海的距离和身边的纸醉金迷。
就这么注视着,良久。
景颜拉开车门下去,距离她两步之遥站定,神色淡淡的看着她,他觉得很累了,丝毫没有多余的表情可以应付眼前的人。
羽溪就这么看着面前冷然毫无表情的人忽然笑了一声,“你们不可能会在一起的。”
景颜看到她这幅样子心里不禁有些泛酸,但更多的是失望。
“她闹够了就会回来了。”
他的女孩,他当然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