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尘埃落地,善恶有报
“所以最后的结局是林小柔自杀了,而你们活了下来!”
霍冠英显然沉浸在无止境的悲伤里,对于那段记忆,他每每回忆一次,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没有力气说话,整个人如一潭死水一般的落下,声息全无。
霍向寒看着他询问那最后的结果,他只想知道他们最后选择的是什么,没有了林小柔,那两个男人是怎么样活下来的。
霍冠英从悲伤里回神,那浑浊的眼角满是泪痕。
这还是霍向寒第一次看见他哭,他本以为像他这样的男人没有人世间的七情六欲,此刻他的眼泪,是他意想不到的。
“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个人!”
那是他流泪过后的沙哑,那是他喉咙深处的低吟。
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个人,霍向寒没有一点意外,若是他有那样的经历,应该也会追着林小柔而去。
“小柔一枪落在自己的胸口,她当时就流血不止,你应该知道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男人一枪两枪都可以活下来,而女人不同,那落在胸口的一枪要了她的命,后来,我在震惊中无法回神,整个人站在原地,就那样的不能动弹了,在她死的那一刻,我都无法站在她的身边,周文奇走了过去,他把小柔抱在了怀里,拿过她的枪,一枪接着一枪打在自己身上,我也不知道开了多少枪!”
那是他从未想过的情景。
因为林小柔的死,他的腿得了肌肉坏死,动弹不得,送到医院的时候,他听见医生说,要电击,很有可能会恢复不过来。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对,他点头,对医生说,那就恢复不过来吧。
那三个人的悲惨中,他不能一个人独自活下来。
霍向寒看着他,很显然他所有的祈祷都没能成真,因为他的腿至今没有任何毛病,他活的很好,只是再也没有了笑容。
那一天的晚霞跟血一样的红,他想可能是小柔的血映红的。
他看着周文奇抱着林小柔,两个人倒在血泊里,那一刻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层层的相逼错的多么离谱,他们两个就是被他害死的。
他无论怎么解释,怎么开脱,都无法把事情倒回。
是他一手摧毁了林小柔,也摧毁了周文奇。
他们本该是幸福的一对夫妻,他们本来有大把的时光可以生活,可是这一切都被他给打乱了。
他是最大的坏人,是罪该万死的那个人。
可是最后死去的却不是他,而是林小柔和周文奇。
甚至于他的腿都没有事,肌肉坏死那么严重的他还是能够痊愈,能够这样正常的生活。
一段故事的结束,最难过的是在故事里无法走出的人,而显然走不出的是霍冠英。
霍向寒看着他发白的头发,佝偻的后背,他无法说出责备的话,他不是林小柔,也不是周文奇,他不是故事里的任何人,所以不能对这段故事评价。
但是他却可以作为一个旁观者来看待这件事,那就是他,霍冠英,后半辈子都过的不幸福,他甚至没有一天从那个故事里走出来。
“所以现在是他们来索要的时候了?”
他又是喃喃自语,对着空洞的身前。
霍向寒愣了下,他所说的索要,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明白,他说的是自己的命。
“我不会让你去!”
霍向寒起身,看着外面已经亮的天,他们竟然从夜晚一直谈到天亮。
“这是你的故事,而现在是滢心的故事,我的滢心我自己会去救回来!”
耳边落下霍向寒的保证,他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到滢心,所以他必须自己亲自去救。
“向寒!”
他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唤道。
霍向寒转身,在晨起落下的柔和的阳光里看着他。
“我不希望你跟我一样!”
霍向寒眉眼沉思了下,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不会!”
他摇头,否认,却是坚定的。
他爱段滢心,所以不会强迫她做任何的事情。
他甚至都在等,若是她说一句喜欢沈启文而不喜欢他,他就会彻底的从她的世界里消失来。
“我不是你!”
最后霍向寒给了他四个字来,转身离去。
沈启文,陈睿,李锋已经等在门外,他走出来,三人一起看过来。
“走!”
他只说了一个字,对于昨晚在霍冠英嘴里听到的一切未曾说起,他想那是上一辈人的恩怨了。
“江黎呢?”
在出发之前,他询问李锋,江黎一向莽撞,千万不能跟过去,她不会武功,跟过去会很麻烦,如果之前他只会以为那是两个帮派之间的矛盾,可在听完故事之后他才明白来那是轮回后的宿命,是无法避免的一场硬仗。
“在医务室,我派了两个人在看着她!”
知道她担心段滢心,肯定会跟过去,所以早早的安排好人手。
向柔,霍向柔。
霍向寒忽然停下脚步,想起了她的名字来。
他们的名字都是爷爷起的,所以她的柔是爷爷用来怀念她的,所以爷爷才会一直叫她小柔。
小柔,小柔......
他这样叫了一辈子,把江黎从一点点小养大,看着她变美,变成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所以他是又给了小柔一次生命,一次活着的机会。
“老大,怎么了?”
走在他身边的李锋看着他停下脚步,一脸关心的问道。
“没什么,走吧!”
他摇头,跟上他们,这次行动他知道是一场很难打的硬仗,知道整个斧头帮都会全力以赴,可是他竟然没有带很多的人过去,也许在知晓一切之后他用自己的方式来赎罪。
四辆黑色商务轿车驶离,每个人的表情都是紧绷的,最为严重的是沈启文,他是看着段滢心长大的,自然疼惜是从骨子里开始的。
霍向寒忽然想起在段仕琛的婚礼上,他看见段滢心,那时候她的身边总是站着一个沈启文,吃饭,走路,甚至去洗手间都有他。
“你是从小就喜欢她的?”
霍向寒朝着沈启文问道。
沈启文这个时候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想了下他还是开口来,“是!”
那时候他还是她的小宝哥哥,虽然是把她当做妹妹一般疼爱,但看见别的小男生在她身边蹭来蹭去,还是会去指责他们。
那时候以为是在保护她,现在想来却是他的占有欲,特别是在滢心穿上漂亮裙子的时候,他更是想把她给藏起来。
他的喜欢,原来已经那么早。
“很巧的是,我也是小时候。”
霍向寒那是第一次从青木帮出去,是在他进训练营的时候请求爷爷的,他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或许也想到自己十年不见天日的生活,想在那之前给自己一个晴朗的天吧,于是他跟着爷爷去了段仕琛的婚礼,若是没有那一次的哀求,也许他就不会见到段滢心了。
“可惜她不爱你!”
沈启文笃定的嘴角,很是自信的说起。
对于段滢心,他还是有着自己的自信,毕竟那也算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
霍向寒收起嘴角,没有继续说话。
车子缓缓地停下来,他们到达斧头帮的总部,圆形的假山周围圆形的喷泉,从远处看去,缠绕着五个环形,却是像五环一般的紧凑,又不分离。
霍向寒拉开车门,黑色的皮鞋落下,接着沈启文跟着下来。
他们四个人站在黑色的商务轿车面前,黑色的墨镜遮住面上的表情,让人看不见那眼神的凌厉。
“欢迎,欢迎!”
五分钟后,听见了响起的声音,面前依然没有任何人走过来,是声控系统发出的。
霍向寒看了眼四周,周围应该布满了红外枪手,应该瞄准他们的后脑勺,前脑勺,左心房,那一枪落下,他们应该就能一命呜呼,对这世界说拜拜了。
“顺着喷泉旋转,在第二出口沿着楼梯上去!”
他们开始发号指令,而在明处的他们必须照着去做,然后一行四人开始执行。
“一直走,然后进去祠堂!”
祠堂?
在他们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霍向寒已经知道在监控器后面的人是谁了,那势必是要他们命的人——周泽刚。
而他选择在祠堂,霍向寒也是猜出了其中的用意来,那必是一场赎罪。
果不其然,他们踏入祠堂里,一股低气压便袭来,阴冷阴冷的。
祠堂面朝北,加上里面没有开灯,光线很暗,根本看不清面前的摆设,更是看不到他们放了多少人在这里。
“啪啪啪啪!”
连响起四声开关落下的声音,接着祠堂一下变得灯火通明。
那灯光很是明亮,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来,幸好他们带着墨镜,不然那一下子忽然亮起的灯光也是能把眼睛刺痛来。
“客人远道而来,真是有失远迎!”
声音变得真切,不是从声控器里发出来的了,霍向寒知道周泽刚就在这里,默默地拿下墨镜。
“本不想打扰,只是有事必须相求!”
“哈哈哈哈!”
扩音器后响起了狂妄不羁的笑声来,震得整个祠堂都在颤,那回音更是格外的刺耳。
忽然祠堂的正中间开始旋转起来,那堵墙三百六十度的转动起来。
霍向寒看着前面赫然转换的画面,那两块被擦的通亮的灵牌。
——父:周文奇。
——母:林小柔。
霍向寒看着面前的一切,正如霍冠英预料中的一模一样,想来这是斧头帮沉浸了这么多年后的报复。
可是对于这一切的报复他给不出任何的辩解,他们青木帮是欠着他们的,所以理应奉还,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他知道这一天终是要到来的,在霍冠英强行的对林小柔做出那一切的伤害之后,所说的一切都是徒劳,可段滢心是无辜的,她不应该被牵扯进来,他抬头,嘴角岑冷的抿起后又松开来,“放了段滢心和他们,我留下来。”
“哈哈,你留下,你留下来干什么?”
对方好像是听到了国际笑话般,狂妄又嘲讽的笑声不断。
霍向寒抿着的嘴角没有一丝的松懈,他知道今天在这里势必会有一个人的命要留在这里,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留下来,让他们走。
余光扫到身边的他们,李锋有江黎要照顾,虽然他每次提起江黎都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可是他知道他其实在心里已经接受江黎了,而段滢心和沈启文也是要出去的,至于那个陈睿,他不认识他,更不想欠他人情,青木帮的事情还是要自己来做,该承担的责任是不能少的。
“我留下来任由你们处置!”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的响起,在整个祠堂的上空落下重重的回音来。
沈启文眸光扫到霍向寒的脸,他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忽然想起昨晚上他和老爷子在房间里说了一整晚的话。
那两块灵位,那上面的人到底是谁,跟霍向寒到底有什么关系。
鹰隼的眸已经发现这里的不同寻常,他是个生意人,平时去的地方都是公司,交易会所,不然就是财务大厅,银行办事处,但很少会出现在这里,祠堂,他一直以为是上个世界存在的产物,转念一想,他们帮派可能都是要保留的,以表示对老一辈的尊重和敬仰。
“好啊,你要留下也是可以的!”
屏风忽然又一转,灵位后面让开一道门,从那道门里缓缓走来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霍向寒看了一眼,认出来是现在斧头帮的少主周泽刚,他是周文奇的孙子,今年二十七岁。
“滢心呢,我要见滢心!”
沈启文看他出来,心里对于段滢心的担心已经冲击而来,无法淡定,就这样冲着他大喊起来。
“那个小丫头?死了,哈哈哈!”
周泽刚挑衅的看着霍向寒,他倒是想看看他会怎么做。
“什么,你说什么?”
沈启文显然是不信的,他还没有和段滢心说他心里的话,还没有告诉段滢心自己最在意的人就是她,她怎么可以死掉。
“不要冲动!”
他向前的身子被霍向寒拦住来,他的双手用力握住他的肩膀。
“不要冲动,你难道没有听见吗,他说滢心死了,死了,你不是说你爱她吗,现在她死了!”
沈启文看着霍向寒,眼睛里是遮不住的悲伤。
“相信我,我会救出滢心的!”
霍向寒知道这必是一命抵一命的事情,如果斧头帮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是绝对不会放滢心的。
“周泽刚,那是青木帮与斧头帮的事情,与那个小丫头无关,她是无辜的!”
“无辜,这世上有无辜的人吗,我爷爷不无辜,我奶奶不无辜,你们青木帮对他们两位老人做出的事情何其想过他们是无辜的,可笑至极!”
周泽刚一身冷然的黑色,双手悠然的在擦着手中的手枪,他的态度已是十分清楚,他今天是一定要为爷爷奶奶报仇的。
“霍向寒,你可真是命大,那一次你都差点被打死了,可是竟然还能活?”
听着他的话,霍向寒也是想起了之前自己遭遇的伏击,不是说周泽刚,就连他自己也想过他会没命的,可是老天爷竟然不收他。
“放了滢心,一切我来承担,爷爷欠你们青木帮的我来还!”
李锋不安的看着霍向寒,眉头间深锁着,已是明白这其中的原因来,怪不得这么多年斧头帮从来不跟他们争地块,重心一直都是在青木帮的人身上,原来竟是因为这个。
“放了他们,我欠他们的我来还!”
祠堂忽然安静起来,好似在迎接此刻到来的人,他的到来让几个晚辈仅听见声音都畏惧的很。
目光跟随而去,他们看到了从门口抓着龙头拐杖而来的霍冠英。
“爷爷!”
霍向寒和李锋迎了过去,双眸里满是紧张,他难道不知道来这里就是送命的吗?
霍冠英给了霍向寒一个安心的眼神,这一天他早就应该面对,他已经给老天爷多要了好多天来,现在世事轮回,也该有个尘埃落地了。
“来者是谁?”
周泽刚站在人群后面,高傲的坐在龙头座椅上。
“霍冠英!”
霍冠英看着面前的小娃娃,二十几岁的样子,看起来跟向寒差不多大,他是林小柔的孙子,隔代传,隔代疼,他的眼睛像极了林小柔的眼睛。
低头的瞬间温柔浅笑,可抬起的时候却又一副寒霜冷傲。
“哈哈哈哈!”
回应给他的却是周泽刚的笑声,身子也轻轻地向一侧歪,“霍冠英,你终于出现了!”
从霍向寒接任以来,这个人就好像消失了一般,无论他怎么找茬,闹事,他都没有出来,这一天终于到来,在斧头帮的祠堂里,周泽刚双眼泛起猩红,手指紧紧地握在一起,指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来。
“你认识他们吗?”
周泽刚将灵位忽然向前一推,那道隔墙便又是动了起来,朝着他们而来。
“彼时故人,怎会不相识?”
当那两个名字出现的时候,他的心口颤了一下,接着双眸便是红了起来。
这样的见面,他却是没有一丝的防备,不用任何回忆,那记忆便是排山倒海而来,快的要将他淹没来。
他一步步向前,站在那隔墙的边上,苍老的手指抬起,那阴冷的环境里,他的手止不住的颤抖,那是年迈的老人在努力想要抓住什么,可是那岁月里留下的满是皱纹的手指显然已经没有那个能力,抖动不已。
众人只觉得心酸,看着他孤独的背影都不知道说什么。
手指落在林小柔的名字上,慢慢地从上往下抚摸她的名字来,每触摸到一个笔画,心口就被扎了一针,短短的三个字,到了最后,他已是千疮百孔来。
“熟悉吧,心情如何,霍冠英?”
周泽刚有恃无恐的看着他,这样致命的一击,他相信霍冠英是承受不住的。
果不其然,在他无止境的挑衅下,霍冠英弯着身子,一手撑着龙头拐杖,“噗”的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爷爷!”
霍向寒一步过来,站在他的身边,摇头,“你不该过来,我可以解决好!”
那嘴角开始往外流血,顺着下巴滴落。
青木石砖上发出“滴答”的声音,像是谁在低哑的诉说过去的故事。
霍冠英给霍向寒一个放心的神情,嘴角想要笑却是笑不起来,他想说自己没事,可是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霍向寒在他的面前,他看着他的身子想转移方向的,但是人到了年纪,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来,哪里能这么灵活而起,就这样直直地吐在了他的衣袖上。
“我今天...过来,就...就没打算离开!”
他轻轻地推开霍向寒,面前的隔墙顺着轨道而去,他看不见林小柔的名字,却是记得她的样子,那么美,笑起来那么甜。
“你以为你离得开?”
周泽刚对于他这种自知之明还是满意的,他欠斧头帮的,早就应该还回来。
“孩子,这是我给你的!”
颤抖的手指朝着周泽刚而去,那是一块牛皮信封,折起来很小的弧度,看起来是有些日子了,信封有些泛黄。
“我不要!”
周泽刚看也没看直接拒绝来,“你青木帮的东西我不会要!”
他唯一想要的东西那便是他的命,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他们斧头帮就算再不济,也不会需要让青木帮来扶持。
“这是小柔的东西,你还是...收着吧。”
霍冠英掀起唇角,很是艰难的回道。
一听到那是林小柔的东西,霍泽刚眼中闪过犹豫,最后还是从上面走了下来,在离他一米的距离中接过那个信封。
“呲!”
“呲!呲!”
他拿过信封便转身而去,却是听见身后传来两道隐忍的声音,不像是人的呻吟声......
回转的身子定住来,看着霍冠英,他的脸色瞬间苍白来,嘴角还有些血迹,一手按着自己的胸口,一手快速的抽插着。
那抽插的是一把短刀,每一下都直直地落入自己的胸口。
他早就想过要霍冠英的命,可是现在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自残,他还是充满震惊的。
“爷爷,爷爷......”
江黎从祠堂的大门冲进来,哭着抱住他,眼泪瞬间便模糊了双眼。
“爷爷,爷爷,你不能丢下我,不能!”
江黎很是害怕,双手落在他的胸口,想要阻止鲜血往外流,可是那么多那么多的血,她的手根本就不够。
霍冠英咳嗽了下,忽然伸手,落在了江黎的脸上,“小柔,小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