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婚后日常

  “是啊，不自在。”苏瑞微笑着，答完莫梵亚的话，然后，站了起来，终于走向了苏妈妈那边。
  “哦，苏瑞，去催催阿金，看餐桌布置好没有了，我们今天吃西餐，也不知道亲家母能不能习惯？都是今早空运来的海鲜……”上官雅芯看着苏瑞，很自然地吩咐道。
  苏瑞一旦嫁入莫家，那便是莫家的媳妇了，她是她的婆婆。
  她当然能命令她。
  阿金是莫梵亚这边请的阿姨。
  苏妈妈还没有回答，苏瑞则歉意地看了众人一眼，淡淡道：“不好意思啊，我妈很少吃西餐的。对海鲜尤其过敏，如果不介意的话，也许我和妈妈可以在外面吃过午餐，等午餐结束后，再陪诸位坐一坐？”
  好吧，她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很不礼貌。
  可是——
  她并不介意自己忍气吞声，她可以强迫自己去做很多事情去迎合莫家，却惟独不肯让自己的母亲受到半分委屈。
  刚才苏妈妈的局促深深地伤到了她。
  “苏瑞，我陪你一起出去吧。”莫梵亚说着，已经拿起放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同样很清淡地说。
  分明是两家人一起为婚礼准备的聚餐，结果，却要其中一方出去吃饭，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说不通吧。
  莫博石本来没有管这件事，他正在房内和乐乐玩呢，听到外面的动静，又堪堪听到了儿子的那句话，不免生气，“阿亚，你怎么能说那么不懂事的话。叫阿金换中餐，亲家母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不带她到处转一转，怎么还让她在客厅里坐着？难道你就不怕亲家母不把女儿嫁给你？”
  莫博石的话很好地缓解了现场的气氛，莫梵亚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太妥当，他低低地道了歉，转头吩咐阿金，“去准备几道中餐，家常菜就行了……妈。我带你去楼上看乐乐。”
  苏妈妈觉得不自在，主要是被现场这些贵妇人太太们攀比的缘故，带她离开。确实是很好的选择。
  他刚才的处理方式也实在不太冷静。
  ——在这种事情上，莫梵亚要学的事情还很多。
  他很快反省。
  苏瑞也不是固执的人，她当然不希望在双方见面的第一面就闹得太僵，既然有了台阶下，她只得将苏妈妈交给莫梵亚，然后，苏瑞转向阿金，微笑道：“我帮你吧。”
  现在临时准备这么多人的菜饭，也是一件强度很大的活。
  “那怎么使得，少奶奶，你还是坐着等吧。”阿金很惶恐地摇摇手道。
  “没关系，我做的菜味道也不错，你别看不起我哦。”苏瑞笑得很和煦，并没有客套的意思。在阿金进一步拒绝之前，她已经走进了厨房。
  客厅里，很快只剩下上官雅芯与她请来的朋友们。
  在一片短暂的寂静后，其中一位朋友推了推上官雅芯道：“这个媳妇好像还不好管呢，我还以为，小户人家的姑娘至少听话，现在看来，却连教养都没有。”
  “看她妈妈的样子，哪里像有教养的？女儿说要出去吃饭，她声都没吭一下。”另一人道：“还吃海鲜过敏……这都是什么借口。”
  “哎，当初萧萧是多懂事的孩子，阿亚到底是怎么想的。萧萧都说不介意阿亚有儿子了，其实，让乐乐认宗，未必一定要娶孩子的妈吧。这些男人，外面有一个两个孩子，算什么大事。”又一人愤愤不平道。
  上官雅芯没有做声，事实上，老公站在亲家母那边的行为，却是让她有点受伤。
  而且，朋友的话，也确实提醒了她。
  是啊，就算为了孙子，也未必一定要娶孙子的母亲啊，更何况，萧萧昨天已经暗示了想回头的意思，她还是喜欢萧萧多一点。
  最起码，萧萧懂事多了……
  这位苏瑞——上官雅芯实在没有多深的好感。
  莫梵亚带着苏妈妈一路上了楼。他其实并不善于处理这种场面，平时家里来了客人，都是上官雅芯负责招待，再不济，也有萧萧顶着。
  事实上，在莫家，萧萧的身份，一直俨然如第二女主人。
  这也是大家无法马上接受苏瑞的原因之一，大家对萧萧的印象实在太深太好，以至于无法用一个小家碧玉将萧萧取代。
  “妈不用想太多，我妈平时就是那样，其实人很好的。”在上楼的时候，莫梵亚试图宽慰道。
  其实，苏妈妈已经很欣慰了，对于这种情形，她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关键在于莫梵亚，最起码，在真正有冲突的时候，莫梵亚是站在苏瑞身侧的。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又不会和你们一起过日子，真正过日子的，还是你和苏瑞，只要你们两个好好的，我怎么样都好。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这些年，那孩子，真的吃了不少苦……”说着，苏妈妈觉得眼圈发红，又觉得伤心了，“现在好了，你们重归于好了，乐乐也有父亲了。前段时间，苏瑞说要结婚，我还以为是骗我的，她还骗我，说你比她大很多……真是古怪的孩子。”
  莫梵亚没有做声，他当然知道，那个时候苏瑞想嫁的人，并不是他。
  “梵亚，其实，我真的很担心，你家里的人，会看不起苏瑞……”苏妈妈眉头紧蹙，她实在没办法放心。今天一来，上官雅芯就不动声色地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来提醒他们之间的距离。
  话题，习俗，甚至饮食，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同。
  将女儿嫁给有钱人，却反而更让人操心。苏妈妈的心都要操碎了。
  “不会的。她是我的妻子，不会有人敢看不起我的妻子。等结婚之后，我和苏瑞不分彼此，她所遇到的，所遭受的，便和我亲身经历一样，所以，我会保护她。”莫梵亚很认真很认真地表白道。
  苏妈妈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个女婿还是无可挑剔的。
  “……这点我不担心，我只是担心，那孩子把事情全部装在心里，也不肯说出来，就像昨天……哎，算了。”苏妈妈本来也想提一提昨天胡娟的事情，可是，一想到今早是Alex将苏瑞送回来的，又很自觉地闭了嘴。
  “昨天？”莫梵亚却很警觉地抓到了两个字，探寻地望向苏妈妈。
  苏妈妈摇头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事。算了，她不说，我也不会问。”
  莫梵亚却顿住了脚，他们已经停在了乐乐的门外。
  乐乐在特制的病床上，眼尖地看到苏妈妈，连忙伸出手，极欢欣地喊着“外婆”。
  莫博石在房间里，闻声，也站了起来，很客气道：“我正想找亲家母聊一聊育儿经呢。阿亚，你去看看苏瑞那边吧，让我们两个老家伙说说话。”
  至始至终，莫博石的表现都可圈可点，事实上，他也一直是莫梵亚最尊敬的人。
  ……当然，曾经，他也很尊敬斯冠群。
  既然爸爸这样说了，莫梵亚正好腾出身来，事实上，他也担心苏瑞。
  妈妈这次请来的客人，按照爸爸的话说，那就是“陪审团”。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很担心妈妈会为难苏瑞。
  不过，到了客厅后，莫梵亚才知道，苏瑞一直在厨房里忙活，根本没有在大厅里露面。
  他于是转到厨房那边去找苏瑞。
  阿金正端着一盘刚做好的菜从厨房里转出来，见到莫梵亚，阿金正要打招呼，却被莫梵亚阻止了。
  他将手指放在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又做了几个手势，意思是说：他要过去给她一个惊喜，当然，或者是惊吓。
  阿金心领神会，笑了笑。
  少爷说真的很喜欢这位苏瑞小姐吧。
  至少，这样孩子气的行为，少爷从前与萧萧小姐，是从来没有过的。
  她能从少爷的眼中，看出不一样的光亮来，纯净而耀眼。
  ~~~~~~~~~~~~~~~~~
  苏瑞正在专心地做菜，莫家的食材不少，她可以做出许多花样来，可是，因为不知道外面那些客人的口味，苏瑞只能将口味做得杂一点，现在，她正在调制咖喱鱼的调料，在放胡椒粉的时候，莫名地想起莫梵亚当初被辣得厉害时的表情，手腕一抖，胡椒粉几乎落了一半下去。
  她手忙脚乱，本想捞一点胡椒粉出来，背后突然靠过来一个人，手臂轻轻地环在她的腰上。
  “做什么好吃的？”
  苏瑞先是一怔，然后，用勺子舀出一点咖喱来，“你来了正好，帮我尝一尝这个。”
  莫梵亚偏过头，张嘴，含住勺子。
  吧唧了两下，他无语了。
  又过了两秒。
  莫梵亚赶紧松开苏瑞，冲到厨房旁边的小冰箱边，拉开冰箱门，拿起一瓶冰水，仰头一阵猛灌。
  苏瑞在旁边看得乐不可支。
  好吧，她决定了，就用这个咖喱。
  莫梵亚一口气喝了半瓶水，终于缓过劲来。他被辣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转向苏瑞的时候，只觉得双眼迷迷蒙蒙的，好像氤氲着一层浓浓的水汽，脸色绯红，就像那一夜在郊外的大排档。
  苏瑞的笑凝在了脸上，她很快移开视线，道：“你笨啊，让你尝，你就尝……妈呢？”
  “在乐乐的房间里。”莫梵亚重新走了过来，他倚着柜台，看着苏瑞，“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能有什么事情，你赶紧起开，衣服沾到油烟了，还是意大利纯手工的，真造孽。”苏瑞伸手去拉他。莫梵亚这辈子就没进过厨房，也不看看自己刚才倚的是什么地方。
  “哦。”莫梵亚赶紧站起来，苏瑞将乐乐训斥习惯了，叫他起身的时候，有点像妈妈。
  他又觉得好笑，又觉得诚惶诚恐。
  正在莫梵亚要继续追问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看那个陌生的号码，略微躲开了一些，“你好。”
  也许又是一位不知名的道贺者。
  这种电话，莫梵亚最近收到了不少。
  “莫梵亚先生？”那边的声音很严肃。并不像普通的道贺者。
  莫梵亚抬起头，看了看苏瑞，然后转过身，站得略远一些，“什么事？”
  “请问，你认识胡娟吗？”那边继续问。
  莫梵亚蹙眉。
  他当然知道那个女人。
  “她曾是我的员工，请问，到底什么事？”莫梵亚并不想与那个名字有过多的纠葛。
  “我们是警察局。她家昨晚失火了。她不幸身亡。我们怀疑这是一起蓄意谋杀。”那边的人继续通知道，“我们只是例行调查，请问你知不知道她近期有没有与什么人结怨？”
  “不知道，我刚回国，不了解情况。”莫梵亚冷冰冰地回绝。
  对方道歉，“抱歉，我们找到了一份录像带，好像昨天进入大厦的人中，有一位与您的新婚妻子很像……”
  “不可能，她昨晚一直和我在一起。”莫梵亚几乎想也未想，直接否决道。.
  “真对不起。”那边再次道歉。
  鉴于莫梵亚的身份，他们也不会过多打搅。
  挂断电话后，莫梵亚望着苏瑞重新开始忙碌的背影，心中不免一动。
  昨晚，又是昨晚？
  “什么事？”见莫梵亚在接完电话后，反问沉默了下来，苏瑞转过托，随意地问了一句。
  莫梵亚摇头，“没什么……苏瑞。”
  “嗯。”
  “我对妈说，我会保护你，你信吗？”他很认真地问。
  苏瑞放下手中的勺子，转过来，很认真很认真地望着他。
  她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我说，我会保护你，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他继续道。
  苏瑞终于莞尔，“知道了。”
  倘若是从前的莫梵亚，她无法相信，可是，现在的莫梵亚，是那么不同，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让她不由得不信。
  莫梵亚在厨房异常的表白，让苏瑞愣了半天的神。她抿抿嘴，决定将这么严肃的话题略过去。
  “麻烦莫少爷，给我递一下洋葱。”苏瑞将手一伸，很自然地吆喝道。
  莫梵亚低头找了一会，找到洋葱，递到她的手中。然后，他也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苏瑞后面，看着她一刀刀切着洋葱，辛辣的味道让苏瑞的眼睛红红的，乍一看，好像就要流泪似的。
  他兀自笑了笑，凑过去，从苏瑞的手中拿过菜刀，“我来吧。”
  苏瑞于是无语地看着他，“你会吗？”
  这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大少爷，何曾拿过菜刀？
  现在，他居然说，他要切洋葱？
  “我练过击剑。”某人煞有介事地说。
  苏瑞更加无语。
  拜托，这是切菜，再怎么附和，那也是刀法，与剑法有什么关系？
  可是，看着莫梵亚一本正经地拿起刀，一本正经地摆正洋葱，她还是觉得很有意思，苏瑞没有阻止他，只是在旁边极有兴致地瞧着。莫梵亚拿刀的姿势确实看上去不错，很有气势，俨然一位古代的名士，武林世界，翩翩少年，可是，正因为摆得太正了，反而不像在做饭，而是在进行一种非常神圣的仪式似的。
  苏瑞看的忍俊不已，她走过来，试图将莫梵亚手中的刀接过去，莫梵亚的动作已经快了一步，锋利的刀刃切开洋葱，辛辣的味道再次冲了出来，苏瑞眼睛一痛，她偏过头，再看莫梵亚，他的样子也够呛，本来被咖喱辣过的眼睛，又红了起来，水润润的。
  “你也根本不会嘛……”苏瑞哭笑不得，见到莫梵亚这幅情形，她又觉得可笑又觉得可怜，隐隐又觉得可气。“快去把眼睛洗洗。”苏瑞顺手抓起橱柜上的一包湿纸巾，抽出一张，送到了莫梵亚的眼前。
  莫梵亚伸手抓住它，可是，手指一偏，却抓到了苏瑞的手。
  两人突然僵在那里，虽然亲密的动作都做过，可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以后，一个简简单单的握手，已经足以让他们觉得心悸，以及……不安。
  苏瑞正想将手抽回来，厨房的门被推开，雅芯站在门外，看着屋里的这一幕，她有点不悦。
  “你们小两口如果想谈情说爱，也要等关上门之后吧，现在还有客人在等呢。阿亚，你出来，厨房不是你进来的地方。”雅芯已经看到了莫梵亚手中的刀。
  那个女人，现在已经开始指使儿子做事了么？
  还说什么帮忙做饭……
  上官雅芯越来越觉得这个媳妇不是省油的灯，事实上，莫梵亚对厨艺一向没有兴趣，他吃饭很挑，却从不肯进厨房看看。这一次，他居然还在这里切……那是什么，洋葱？
  看着莫梵亚被洋葱辣到的眼睛，上官雅芯的心都要疼死了。
  她都不舍得使唤的儿子，居然被其他的女人任意摆布。冲着这一点，这个婚礼，她都不能赞同。
  “妈，我只是想切着好玩。”见上官雅芯的表情，莫梵亚大概已经猜到母亲的想法，他并不希望两人的关系进入瓶颈，莫梵亚自然不希望母亲对苏瑞有什么误会。
  可是，他不解释还好，解释得越多。上官雅芯就越觉得气愤。
  儿子居然还在为那个女人掩饰？
  这场婆媳之间的博弈，还没开始，胜负就已分。
  她已经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