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4)

  哈哈哈哈咳咳八爪乐极生悲,被口水呛得直咳嗽。
  海葵大翅同时翻了个白眼:活该。
  他们三人是被韩敬谦专门弄到了首都星的医院里呆着,八爪不必说,自从他被从战场上拖下来就进了这个医院休养,海葵和大翅两个人身上没有伤但是也被韩敬谦弄过来了,名其名曰检查身体。其实就是蹭联盟的军队医疗红利,给他们申请伤亡补贴。
  他们的病房也是特殊病房,跟普通病房隔了几层楼,周围都是空的,又安静又干净。季西风进门之前就听到门内欢声笑语,弄得这一整条走廊简直不像医院了。
  笃笃笃。他伸出两指扣了扣门。
  等了十来秒,门被打开了,海葵站在门口握着门把手,开门的时候还在跟八爪大翅两个人说话,长发扎成一个马尾甩来甩去,看起来格外活泼。
  季西风也不开口催促,只是将目光探进去扫了一眼屋内的两个人。还好,都活着呢。他心里放下了最后一个担忧。
  视线收回来时,却看见海葵抬头看着他,眼圈红红的,就快要哭出来了。他不禁出言安慰:看见我不高兴吗?
  海葵委屈得脸都皱起来了,带着哭腔喊了一声:队长她眼眶里含着泪,一闪一闪地打着圈圈,伸长了臂膀作势要抱上来,被抱了个空。
  海葵小姐,你好。严远洲在季西风身后拉了他一把,拉着他的手自己往前站了一步,伸出手来友好地笑了笑。
  海葵被他这么一挡,迷糊着眼睛抬头看了一眼季西风,又看看严远洲,再看看他们牵着的双手,明白了。
  她低着头把门打开着,一脸绝望地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说着:队长找哨兵了,他不爱我们了,他不要咱们这些小可怜了
  季西风在她身后跟着,听到她的自言自语,脸上露出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尴尬表情。严远洲则不一样,他心里骄傲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面上还要带着温和有礼的面具,笑容的弧度始终没有变过。
  队长。大翅和八爪同时跟季西风打了个招呼,轮到严远洲的时候,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卡了个壳,
  严远洲体贴地安抚他们:你们就像平时那样称呼我就好了。背后偷偷捏了一下季西风的手,手指勾在他手心轻轻划过,像一根羽毛似的。
  严组长。两个人没有注意他的小动作,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大翅站起来把房间内仅有的一个凳子让给季西风,队长,坐吧。
  不用了。季西风转身坐在了一旁铺了软垫的陪同床上,把凳子留给大翅,严远洲也跟着他过去,站在他身边。
  还疼吗?严远洲压低了声音附在季西风耳边问。
  季西风听在耳中权当没听见,直接无视了他转身去问海葵:你们受伤了吗?
  海葵刚从队长找哨兵了的刺激中恢复过来,精神还不太能集中,只能摇摇头:受伤倒是没有,就是没能把那个胖子带回来有点遗憾。
  那个王局长?
  嗯。海葵点点头,就是他。
  严远洲摊摊手:他只是政府这边的叛乱者推出来的代言人罢了,你就算把他带回来也会有第二个的人出现的,到那时候可能是李局张局,结果都是一样的。
  远洲说得对。季西风简短地表示了一下赞同,就将话题转开了,海葵,我想问你,你还记得你是从哪里来的吗?
  记得啊。海葵坦然道,我是队长从黑市里救出来的嘛。
  大翅也凑上来接话:对!跟我一起。
  有你什么事?队长问得是我!
  海葵,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你对你进入黑市之前还有印象吗?
  听到这个问题,海葵小小的眼中充满了大大的疑惑,装模作样地想了想,果断利落地回答:不记得了。
  你不是还记得那首歌吗?
  可是我记得那首歌啊。海葵说,进了黑市之后天天被人打着干活,又苦又累的,我又那么小,我哪儿有心情记住别的啊?
  那首歌,你能唱一下吗?
  海葵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羞赧:我唱歌很难听的。
  大翅附和道:我作证!确实很难听!
  那是因为那首歌就是那么唱的!被大翅一激,海葵跳起来就唱,语调之难听歌词之艰涩是在场所有人这辈子听过的歌曲之最。
  看着几个人都露出一种这他妈是什么鬼歌的表情,海葵的声音终于停下来,挺难听的吧?我在一个酒吧听过有别人还唱过这个歌,比我唱得好听。
  那个人是谁?
  海葵陷入了回忆,皱着眉头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就是咱们去黑市之前去过的那个酒吧,那里面的歌女唱的!越想越觉得对,海葵锤着手心肯定道,对对对,就是那个!我还跟酒保说过她唱得好听。
  走,我们去找那个酒吧。
  当几个人终于来到记忆里的地方时,却是吃了一个闭门羹。酒吧门前的木制牌子上写着今日歇业四个字,一只鸽子从牌子上飞起,木牌摇晃着不时碰撞两下老旧的锁。
  酒吧旁的几个老酒客截住他们,好心劝说道:你们要是买酒就别去这家了,都半个多月没开过门了。
  我还以为大罢工之后,他们会回来重新开业呢。
  第80章 chapter 80
  扑棱棱,一只白鸽从巷子深处飞出来落在巷子口的一角檐壁上, 鲜红的爪子抓住灰白的墙壁, 黑溜溜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动着。
  咕咕咕。
  小羽把头迈进翅膀下,从洁白的羽毛底下掏出一条细瘦的小蛇来, 小蛇顺从地从小羽的翅膀下爬到它背上,嘶嘶地吐着蛇信子。
  怎么样?巷子里传来哒哒的高跟鞋声,凯伦的臂弯里挎着爱丽丝的手臂, 爱丽丝的头上带着一张轻薄的面罩。
  爱丽丝偏过头来答话,呼出的气将面罩轻轻吹起:还行。
  终于大仇得报,感觉不爽吗?
  一般。爱丽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苍白的手指从黑裙子的袖口中伸出来,指甲缝隙中一丝血色点缀着她的手指。
  大仇得报?她盯着自己的手,看着那一丝血色渐渐渗入指甲中, 确实得报了。
  可她一点都不觉得爽,只觉得有点头晕,或许是刚从阴暗的地底走到阳光底下来有点不适应,总之她现在只想回酒吧睡一觉。
  他能上法庭吗?爱丽丝听到自己这样问。
  你不是要把他千刀万剐吗?现在怎么改主意了?
  我爱丽丝抬了抬头, 轻柔的面纱从脸上拂过,我不知道
  千刀万剐?那有什么意思?在阴暗的地底一刀一刀削掉他的骨肉,听他一句一句地求饶?
  的确够爽, 可惜除了她自己之外没人能看到了。
  她想要在阳光底下看着他被人民审判,想看他跪在正午的委员会大楼下痛苦忏悔,想看他被所有人唾弃着去死。
  这些都不是在一个小小的刑室里把他千刀万剐能做得到的。
  他能上法庭吗?能被审判吗?爱丽丝又问了一句。如果能, 那她会把审判他的权利交给法律;如果不能,那今天她就是法律。
  凯伦思索了一会:嗯也许能。
  能吗?爱丽丝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 真的能吗?
  凯伦确定道如果新的委员会成立,挖出前委员长做出的这些事,那一定会开全国公审的。
  爱丽丝听了她的解释,双手的手指互相搓了搓问道:赵先生上位之后吗?
  赵先生上位可做不到这点。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懒撒的声音,常先生甩着袖子走上来似笑非笑地看了爱丽丝一眼,快走一步走到最前面。
  爱丽丝追上去,透过面纱问:为什么?
  常先生答非所问,声音依旧懒散:那个张委员长我已经让人送回去了,你们放心,他没有看到我们的脸。
  为什么?爱丽丝锲而不舍地追问。
  常先生缓缓停下脚步,瞥了一眼墙上的白鸽,佯做无意:赵先生曾经是那位委员长的机要秘书,委员长对赵先生有半个师生之情,如果赵先生上位非但不会将那位委员长送上法庭,而且还得要以礼相待,一点都不能怠慢。非但如此,爱丽丝你的C932号星球,你亲爱的故乡永远都不会出现在联盟的疆域图上,现在,以后和档案记载里的以前,都不会了。
  为什么?
  政客的名声啊,常先生摸了摸爱丽丝柔顺的头发,怜惜道,赵先生现在把这位委员长当草芥,以后就能奉为贵客,为的不过就是政客的名声,自己的前途罢了。
  常先生仿佛并没有把这事当做什么大事,说笑似的说过了就算了,信步走在最前头出了巷子口上了公共交通。
  爱丽丝顿下脚步,听在原处久久没有动作,等凯伦赶上来才转了转身:常先生说得是真的吗?
  凯伦认真地看了她一眼,不忍把话说出口。爱丽丝没什么政治嗅觉,凯伦却不同,她是联盟知名的谈判专家又经常受邀出席各种谈判活动,其中不乏重要的政治场合。她对政客的理解比平常人要深得多,但她也不想亲手打破爱丽丝的希望。
  从她的沉默里爱丽丝已经知道了,但她还是不死心:凯伦,你真的不告诉我吗?
  凯伦看了她一眼,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比常先生的手还要温柔还要怜惜:爱丽丝常先生说得对。
  赵先生就算上位成为委员长,也是个彻头彻尾的政客,他也许可以实现当初许下的诺言,想办法让前任委员长悄无声息地死掉,却绝对不可能亲手把自己的恩师送上法庭。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么等待他就不止是其他政客对于他的攻讦,还有民众对于这些事的猜测和谴责。就算出卖国家领土这种事会让民众同仇敌忾,那么赵先生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也会被人拿出来大做文章。
  政客都是狡猾的,他们宁可不把这件事说出来也会避免这件事带来的不利影响。
  也正是因为如此,张委员长才不怕赵燕川这个前任机要秘书把他的事情都说出去,因为他们是一体的,是利益共同体。
  我知道了。
  爱丽丝比凯伦想象地要坚强许多,听她说完之后也并没有崩溃,只是抬了抬手,把小蛇叫了回来。美杜莎嗖嗖地爬过灰白色的墙壁,碧绿的身子顺着她的长裙爬到手腕上,失去了伙伴的小羽也扑棱棱一声落下来,两只脚抓住凯伦的肩膀。
  爱丽丝的眼中平静地像一片海,但在凯伦看来却异常心惊,看似平静的海面之下暗流汹涌,爱丽丝的精神海早已经泛起滔天巨浪了。
  爱丽丝凯伦试探地叫了一声,白鸽带着柔和的精神触角,挥动羽毛轻轻地碰了一下美杜莎冰凉的身体。
  别碰。爱丽丝的声音就像带着冰碴似的,又冷又扎,冰得凯伦精神力量猛地一缩。
  爱丽丝,你听我说,凯伦追上先一步走开的爱丽丝,这件事还有回转的地步,说不定我们能跟赵先生达成协议。
  爱丽丝的精神状态让她担忧,她现在正在精神暴走的边缘。凯伦可以理解,在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之后,好不容易可以报仇,但却不能光明正大,甚至因为这个原因连走在阳光下都不被允许。
  但凯伦现在不能介入爱丽丝的精神世界,虽然他们两人关系亲密,但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爱丽丝从来就没有接受过她。她们的精神从始至终都没有联系在一起,从头到尾她们只是两个关系亲密的陌生人罢了。
  爱丽丝快步走着,终于迈出这个小巷,回过头来隔着面纱对她说:你还不明白吗?赵先生永远不可能帮我们平反。我现在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赵先生的承诺里没有关于委员长的内容,因为他永远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他只能推翻旧政府,却不能推翻旧的制度。他只是,他只是代替别人坐上那个位置而已!
  都是一样的。都是爱丽丝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一样的
  那你又能做什么呢?别忘了,你我还有常先生的命都掌握在实验室手里。
  爱丽丝笑了笑,笑容中有些绝望,但又有些希望。这希望像开在绝望里的花儿一样绽放在她的嘴角:我的命不重要。
  她不曾明说,但凯伦已经明白了一切,快走两步追上她跟着她一起上了公共交通:你不能这么做!
  事到如今,我什么都能做!
  为了报仇,她把自己都卖给组织,相信组织的话,相信换一个政府就能换来光明。但是她只是一把刀而已,一把握在赵先生手里的刀,还有组织的其他人,他们都只是一个工具。当她发现其实自己并不能实现自己的要求的时候,组织做出的承诺就已经变成了废纸,她还能自己去实现目标。
  而实现的方式就是
  我不能让赵先生赢得选举。爱丽丝孤注一掷,紧握着拳头。
  赵先生赢得选举已经是定局了。凯伦握着爱丽丝瘦弱的肩膀,这样说道,工党在委员会组成中一直占有重要部分,人民选票中工党也是最重要的部分,而且赵燕川又有首都星赵家的支持,他赢得选举理所应当。就连他的对手
  凯伦看了一眼公共交通上的屏幕,上面正反复播放着首次选举拉票的视频,意气风发的赵燕川和毫无斗志的其他选举人站在一起,对比是如此鲜明,让凯伦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他的对手也放弃了?爱丽丝也看见了那段视频,这对比让她也无法说服自己,难道我就这么放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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