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掩耳盗铃

  最后,还是杏儿劝说道:“夫人,大小姐已经平安归来了,您就别伤心了……这饭菜都冷了。”
  “娘亲”才慢慢的止住哭泣,对杏儿说道:“你们也就在大小姐这里将就着吃了吧。”
  杏儿看了一下饭菜,便对门口的几个妇人说道:“李大娘,你去再拿些饭吧。”
  一直站在门口伺候的李大娘答应了一声,忙忙地去了。
  稍顷,李大娘便捧着一大盘馒头过来。
  并不是我和娘亲吃的米饭。
  杏儿小雯和几个仆妇便挤在一起,共用着“娘亲”和我用过的两双筷子。
  轮流把盘盏里的菜夹在馒头之中,最后连菜汤都蘸着,很快便风卷残云一般吃完连。
  尤其是那盘可怕的红烧肉,看得出,她们吃得甚是心满意足。
  见众人吃完,母亲才站起身来,柔声吩咐小雯:“好生侍候大小姐,去打些热水给大小姐沐浴吧。”
  小雯一边往食盒里收拾狼藉的杯盘,一边忙不迭的答应着。
  见“娘亲”要走,我也起身往外走。
  小雯慌忙拉着我:“大小姐,你要干什么?”
  我不假思索的答道:“我要去看看贺兰将军,人家一路护送我到家,我还没有向他说一声谢谢呢。”
  小雯手里拉扯着我,眼睛却只顾看着我“娘亲”。
  果然,“娘亲”闻听,顿时吃了一惊。
  立住身子,断然对我说道:““不行,阿雪,现在,你只宜在屋里静养,贺兰将军自有你爹爹答谢他。”
  见我满脸惊讶不解,便稍微放缓了些语气。
  “阿雪,娘求求你了,不要刚刚回来,就给娘添许多乱子了。”
  不会吧?不是我进了这总兵府,行动的自由又给剥夺了?
  难道我天生就是个被幽禁的命?
  从前的大汉王爷府,陪着简渊的蛮夷王庭,都是不得自由的。
  如果说在大汉王爷府做半人半妖郡主的时候,对于“自由”这个词我还有些懵懵懂懂。
  但是只从渡劫飞升来到西秦,化身龙庭宇,又变成如今的阿雪。
  我算是深切地体会到,自由自在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美好幸福的感觉。
  和简渊一起沦陷在蛮夷草原的时候,因为没有被炎伏罗禁足,我有幸得以饱览草原雪山戈壁无尽的苍茫宏大悲壮。
  与贺兰从边塞一路驰骋回阳陈,沿途的蓝天白云,山川河流,山野清风,城池乡郭。
  在我的眼里,无不流光溢彩,明丽动人,叫我心驰神醉。
  我深深地喜欢这种天地万物之中的新奇和流动。
  甚至于一直以来,我所遇见的每一个人,对我的影响都是极其深刻的。
  我不能忘记他们,无论是曾经和我并肩作战过的战友,还是匆匆遇见的过路人。
  突然之间,我便感到,自己再也不愿意过那种被死死禁锢的生活了。
  哪怕自己幻化成一只飞蛾,也要在最和煦的阳光清风里,自由自在的起舞。
  并且暗暗下定决心,从今以后,不管我身在何时何地,我都要为了自己的自由而奋斗。
  我再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听任人摆布,做一个只能靠看书发呆打发时光的,被幽禁的可怜人了。
  可是,阿雪的“娘亲”又开始可怜兮兮的看着我,仿佛生怕我又给她惹来什么塌天大祸似的。
  哎呀呀,我真见不得这位夫人这副模样。
  我此刻不过是想出去送送贺兰,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抗争举动。
  我便好言好语的对着“娘亲”央求道:“娘啊,您就叫我出去送送贺兰吧。”
  “我若是不去送送他,岂不被他骂薄情寡义、过河拆桥?”
  但“娘亲”却很坚决:“阿雪,听娘的话,你不可以出去的。”
  我真有些急了:“娘,干嘛不让我出去?我和贺兰将军可是生死朋友……请您要我和他话别一下行不行啊。?”
  娘亲满脸无奈,苦口婆心:“阿雪,你听娘说,一旦进了这个家门,你就不是男儿身份了。男女授受不亲,会招人耻笑的。”
  我气坏了,大声抗议道:“那你们干嘛让我冒充弟弟,护送皇子,拼杀疆场?”
  真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阿雪一个女孩子混迹在西秦那些武士中间的时候,为什么就不提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呢?
  “娘亲”如此的阻拦,死活不叫我出去见贺兰,可能还是怕我出去又会惹出什么事端吧?
  见我如此不服管教,“娘亲”的眼泪又下来了。
  “阿雪,这是你的的命,你的命啊!你难道真的要娘跪下来求你吗?”
  “娘亲”很聪明,很会避重就轻,并不和我讲什么同袍交情,朋友大义。
  而是和我说“命”。
  简直一下子就无比准确的击中了我的软肋。
  我再一次偃旗息鼓。
  并且再一次感受到老天爷深深的恶意。
  他老人家总是有办法派来一个又一个比我强大的人来打压制服我。
  第一次,是我身为大汉王爷的亲身父亲。
  第二次,是西秦那位高贵寂寞冷的二皇子简渊殿下。
  第三次,便是这位动不动就哭成一个泪人的总兵夫人——据说是我的娘亲。
  很久以后,当我手捧两腮,对着总兵府高高围墙外面的天际深处,漂浮不定的云影鸟影发呆时,还觉得我和贺兰分离的太突兀了。
  竟然连一声告别都没有来不及说,更没有一个后会有期的约定。
  我相信,这不仅仅是我没有预料到的,就连贺兰也可能觉得无法理解。
  当我们分别踏进这总兵府的时候,贺兰一定是觉得我不过就是先进去更衣梳洗。
  一会儿便会走出来,和他把酒言欢的。
  好吧,我承认,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哪里能知道呢?回到这个我不能熟知的家,反倒比柔茹草原上的更加复杂诡异。
  我一只脚刚踏进这总兵府的内宅,就不可控制的身陷在莫名的是非之中,无法自拔。
  最后,在“娘亲”无可比拟的眼泪攻势之下,只得乖乖俯首就范……
  贺兰,你可不要怪我无情无义,我是无辜的,我是被迫的,我是无可奈何的。
  我想送你一程,并且和你好好话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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