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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相思病成疾,犯险凤藻宫

  见老太医进去,太子和云菀沁对视一眼,并肩下廊离开。
  剩下的事就等蒋妤自己去消化了。
  蒋氏姑侄的利益牵绊太深,不能保证蒋妤一定会反戈,可也不得不试一试,毕竟,若蒋妤能出面,是打击蒋皇后最好不过的人证。
  等蒋妤知道亲姑姑从头到尾只把自己当做一颗用完即弃的棋子,姑姑才是阻碍自己太子妃位置最大的绊脚石,会有什么决断,两人也不能控制,对蒋妤能做的到此为止,接下来只能够静观其变。
  走出天井,云菀沁朝东宫的西向望去,面上划过一丝莫名神色:“这会儿功夫,皇后应该去了御花园吧?”
  太子脚步一顿,眸中骤升疑惑,回答道:“是,臣宦家中女眷集聚在御花园,皇后现在应该会与她们会面,一块儿赏花游园,尽地主之谊。”
  云菀沁抬头看了看日头:“未时之前,皇后一行人应该都不会回凤藻宫吧?”
  太子终于明白她要做什么:“你要去凤藻宫?干什么?”听这意思,似是还要偷偷摸摸去做些什么。
  云菀沁望着他:“万采戏楼火药爆炸的事,太子早知幕后黑手是谁,只是并没证据,就算有,凤藻宫又是个随意搜不得的地方。今天寿宴热闹,凤藻宫进进出出搬寿礼和帮忙的人多,倒是个进去看看的机会。”
  太子脸色一动,对于她猜出蒋氏是幕后主使并不意外,只是怀疑她去凤藻宫找什么证据,眉宇一攒,试探:“你进去能看什么?”
  这个关头,云菀沁也不避忌了:“黑火药。”
  太子鼻息一顿,道:“原来你早知道了。”
  云菀沁道:“蒋国舅当时就住在东宫这边的瑶华殿。戏楼一事后,太子应该知道爆炸物是黑药,更比我提早心中有数,想必连国舅在殿内炼丹室的黑火药都暗中搜过吧。”
  太子沉默了俄顷,道:“是,不过,就算是蒋氏找国舅这边拿的,用完了,肯定会将剩余的黑火药毁于一旦,怎么会还私藏在凤藻宫?你去了,恐怕查不出什么。”
  “不一定。”却听女子道。
  太子凝视她,左右一扫,见有几名路过的东宫宫人,虽然都是自己宫殿中人,默默垂头经过,并不敢多望一眼,却仍是袖袍一动,将她暗中拉到身边。
  两人离得很近,慢慢踱着,仿似闲庭漫步,太子微微低颈,只听云菀沁说:“蒋皇后在蒋胤那里拿了多少黑火药,谁都不知道,但皇后身在禁宫,这种危险物事很难获取,既有机会从蒋胤那里得到,只可能拿多,不可能少,若是一次不成功,还能有下一次……所以,凤藻宫也不一定没有留存,不管有没有,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行。”他低声,“就算有留存,皇后也肯定收藏得严密,怎么可能被你随随便便翻到?万一被凤藻宫的人发现了,皇后又能名正言顺再给你安个罪名,到时候就再不仅仅是长青观自省了!”
  云菀沁只觉胳膊有些生疼,一看,原来被他抓住了:“……所以说,今天趁着凤藻宫虚空,才是大好机会啊,皇后不在,身边职位吃重的女官们都伴凤驾出殿,加上又是寿宴日,人多,剩下的宫人也不会防范得太紧。过了几天,还不知道哪天有机会了。”说着,将男子抓住自己胳膊的手一握,轻轻一捏,似是给他递信心,又缓缓拉了下来,退后了一步,”光靠蒋良娣是不够的,太子。”
  太子垂下颈,盯住他。
  旁边偶尔经过的东宫下人见状,个个心中都砰砰直跳。
  太子最近时常召秦王妃来东宫,大伙儿都是知道的,听见宫里有些流言,还为主子抱屈,今儿大白天亲眼看见两人在东宫玉阶上行迹亲近,遥遥相对,太子爷显然也并不顾忌,才知道宫中一些闲言碎语也不是空穴来风。
  虽然惊讶,下人们也不敢说什么,大气不敢出,埋着脑袋只当没看见,疾步离开。
  玉阶上,宁静过后,太子目光微动,开声:“你去凤藻宫犯险,想要扳倒皇后,有没有一点是因为我?”
  云菀沁听他与自己使用平等称呼,心头一动:“啊?”
  太子忽的笑道:“我太强人所难了,你明明就只是为了老三和秦王府。”
  云菀沁诚恳道:“其实是为了我自己。”依蒋皇后对娘的嫉恨,只要活着,必定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这才嫁进王府多久,蒋氏就处处布障,频频挑刺,日子久了还得了。
  太子叹口气:“你不用安慰我。”
  云菀沁见他受伤的样子,忍俊不禁:“我是说真的。”
  太子见她嫣然笑开,却轻微一恍神,这个女人若是自己的,他是绝对不会叫她有一丝冒险,可她现在是为了别的男子,自己又有什么资格阻止她。
  沉默了会儿,太子背着手,眼神略闪,似是挣扎了一下,才决定说出口:“皇后好像在给秦王府选妃,还没公开,正私下进行,等八字合了,没什么问题,一切妥当了,再公告于外。”
  她既然能为了那个男人冒险,那么这件事也得让她知道,让她知道自己做的每件事是否值得。
  云菀沁顿了一顿,道:“之前听莫贵人提过,没想到皇后手脚这么快,是蒋家的女儿?”
  太子摇头:“不是蒋家宗族的小姐。那家女儿,你应该也是认识的,协理事务侍卫领班韩通家中的嫡女。”
  云菀沁心中一个咯噔,若是蒋家的哪个女儿,她一点都不奇怪,却没想到皇后挑的竟是韩湘湘,那个秋狩路上被自己一直照顾着的柔弱小姐。
  一路上两人也算是投缘,云菀沁只觉她性子乖巧单纯,所以帮她处处抵挡林若男的欺凌,韩湘湘也一直很感激云菀沁对自己的照顾。回京时,两人更算是结下了一份闺中友谊,还依依惜别过。
  没料——竟是她被皇后选了进秦王府?
  云菀沁有些错愕:“怎么会是韩小姐?”
  太子斟酌了一下,看怎么说才让云菀沁舒服些,末了,暗示:“听人说,那名韩小姐秋狩一回京就病了,还病得很厉害。”
  “病了?什么病?为什么我没听说?”云菀沁觉得奇怪,京城的官宦小姐圈毕竟就那么大,韩湘湘若真是病得厉害,肯定会传出来,就算她不知道,也应该从沈子菱等人的口里听说。
  太子望着她:“因为韩家人瞒得紧,这病说出去并不好听,恐怕会影响在室女的名声,所以,他们并没让别人知道家里女儿病了。”
  云菀沁被他越说越糊涂,只听他深吸了口气,继续:“是心病,药石无灵,缠绵病榻一两个月下不得床,大半时候痴痴呆呆,不说话,偶尔还一个人哭,家里人问她,她也不说,”顿了一顿,“沁儿,你跟老三大婚那几天,韩小姐病得最厉害。你可懂了?”
  是相思病。
  云菀沁心头一动,回忆起秋狩时韩湘湘看见秦王的几回,在自己面前提起秦王时的反应细节,倒也不奇怪了,也忽然明白了,原来她那会儿就已经种下了情根。
  “前些日子,韩小姐的病才好了些,”太子道,“听说病一好,她就吵着要跟以前的未婚夫退亲,说不想嫁人,韩通夫妇莫名其妙,自然不许,她以死抗争,死活就是要断了那门亲事,逼问之下,韩氏夫妇这才知道了她的心事,也知道了女儿的大病原来是因为老三。这事儿不知道怎么传到了韩家的亲家府上,韩通亲家看见韩小姐闺阁思春,恋上了别的男子,也不愿意自己家中儿子娶她了,给韩家递了退婚书。韩通夫妇每天发愁这女儿日后怎么办,听闻韩小姐却甘之如饴,完全无所谓,安心接下退婚书,只说不就嫁就不嫁,若不嫁给老三,日后大不了当老姑婆,每天在闺中读书练字。皇后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以那韩小姐的一片痴心做题,说这是天赐良缘,帮秦王府拉这门亲事……皇上似是也没反对,今天,皇后邀请的臣子女儿中,也有韩小姐。”
  沉吟半会儿,云菀沁轻道:“我知道了。”又抬头看了看日头:“不早了,殿下,皇后快回去了。”
  太子见她还是执意要去凤藻宫,看起来也是没事人儿,心里激起一股气急,却甩甩袖子,再也没说什么,走下阶,喊了一声。
  一名贴身的亲随太监上来,只听太子吩咐:“你带着几名下人,还有秦王妃,将东宫还没有送去凤藻宫的寿礼给母后拿去。”又仔细交代了几句。
  太监应下:“是,殿下。”
  云菀沁福了福:“谢殿下,那妾身这就去了。”说着,跟着那太监先离开了。
  太子注视那袭青袍背影在拐角处不见,喝了一声:“来人。”
  一名便服男子从储君身后的游廊下来,四肢矫健,一看就是随时跟在储君身边行保护之责的禁卫,此刻拱手,听候差遣:“殿下。”
  “暗中跟着秦王妃去凤藻宫,暗中照料着,无论如何,不得让秦王妃出事。”
  “是。”禁卫应下,尾随过去。
  **
  不远处,一名东宫下人见两人分开了,任务完成,转身朝东宫西北角的侧门走去。
  “咯吱”一声,东宫下人打开侧门,是一道宫中常见的红墙窄巷,一道身影站在红墙下。
  下人轻手轻脚过去,弯了身子:“三王爷。”
  夏侯世廷眼色无起伏波澜,并没说话。
  下人小心翼翼地查看了一下男子的脸色,虽然感觉有些胆寒,却仍是将刚刚在东宫里,太子和秦王妃两人一路的举动,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包括走路时贴得恁近,太子停步低头对着秦王妃凑耳低语,太子握住秦王妃一管臂,秦王妃握住太子的手,两人含情脉脉地对视,秦王妃笑得开心。
  施遥安离三爷虽有些远,却听得一清二楚。
  前些日子,宫里对于太子召秦王妃进东宫帮忙寿宴事有些风言风语,三爷虽皱了皱眉,到底也没放在心上。
  前几天东宫却又有风声传到三爷耳里,更是荒谬之极,说什么太子一次召见秦王妃时,在水榭意图调戏,虽三爷嘴上也没说什么,好几天却明显沉默寡言,就像一团会行走的炸药。旁人做事儿都得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小心点燃主子的怒。
  今天宫中摆宴,三爷是操持寿宴的人,等金华殿的正宴一结束,蒋皇后离开了,他就借机来了东宫附近,托章德海找了个相熟的东宫下人,让他打探一下,没料到这一打探,更加叫人大跌眼球。
  “你真的看清楚了?是不是看岔眼了!可别乱说!”施遥安忍不住,几步过去,低声斥了一声。
  那下人苦笑:“小的是东宫的人,难不成无中生有,编造些没有的事儿糟践自己主子么?要不是因为赫连贵嫔那边的章公公与小的熟悉,加上三王爷给的银子,小的也不会对外说这事儿啊。”
  施遥安看了一眼主子,那副神色让他觉得汗毛微竖,忙道:“三爷,恐怕是误会啊,今儿宫里热闹,听说王妃也在东宫帮忙,估计太子是跟王妃交代任务……”
  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如蚊呐,快说不下去了。有又说又笑、勾肩搭背地交代任务的么?那太子站远点儿又不会死。
  “王妃现在人呢?”夏侯世廷状若未闻。
  东宫下人一愣,道:“太子吩咐东宫几名公公与秦王妃一块儿去凤藻宫送寿礼了。”
  ***
  云菀沁跟在东宫太监身后,抱着红绸包裹的花梨木寿礼匣,朝凤藻宫走去。
  尽管在太子面前说得轻松,可若是没半点紧张是不可能的,毕竟,中宫重地。
  还有,若蒋氏真的留了些黑火药,凤藻宫那么大,又会藏在哪里?
  云菀沁一边沉思,一边跟着前面的太监走着,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听宫墙另一边传来欢声笑语,宛如银铃一串串袭来,抬起头,下意识地瞥了一眼。
  前面的一名太监见着,笑着说:“经过御花园了,皇后赐今天饮宴的女眷们在园中赏梅品梅子酒。”
  云菀沁也没多在意,跟着几人绕过宫墙,继续往前走,远远一望,果真一群贵女们正聚在一起,在花中枝间徜徉着,一路,也跟三三两两的女眷们擦肩而过,快要离开御花园,转个弯儿就到凤藻宫了,却听对面有女子声音传来,娇娇纤纤,带着几分试探:“是云……秦王妃?”
  声音并不陌生。
  多时没见的韩湘湘正站在前方,一身鹅黄绣芙蓉裙衫,头上配着一朵玉兰纤巧珠花钗,衬得巴掌小脸白如玉,本就生得娇弱,估计因为病了一场,更是清减了一圈,显得罗衣怯重,我见犹怜,旁边还有个丫鬟搀着。
  两人正在御花园的小道上迎面遇上,避都没法子避。
  几名东宫太监知道这小姐许是秦王妃的旧相识,想着主子与秦王妃的关系,领头太监倒也通融,回头笑说:“咱们在凤藻宫门口等秦王妃,秦王妃说完话尽快过来。”说着与其他几人先走了。
  云菀沁并没什么要跟韩湘湘说的,奈何那几名太监也太通情达理了,走得忒快,也没法子拉住,只能停在原地。
  韩湘湘见果然是她,脸蛋上露出欣喜之色,盈盈上前几步:“秦王妃。”见她一身出家人的袍子,又小脸儿一皱:“我在宫外就听说王妃受罚的事儿了,王妃这次真是受累了,不过罚期有限,马上应该就能出来了,王妃也别太担心,忍忍就过去了。”
  若不知道韩湘湘被皇后选定的事,云菀沁此刻只会感怀韩湘湘的善意,可现在见着她,心境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韩湘湘肯定知道蒋皇后为她安排的亲事,此刻却半个字都不提,好像不知道一样。
  韩湘湘既不提,云菀沁便也不想多说什么,回应:“谢谢韩小姐挂心了。”
  韩湘湘目中一闪,却始终没离开面前女子,唇角一勾,温柔地笑道:“上次咱们见面还在秋狩时呢,那会儿我亲眼看着秦王对王妃关爱有加,还在野味宴上赠宝,秦王是个严肃人,可是每次与王妃见面,一双眼全是笑意,好像只看得见你,如今见王妃才出嫁几月,容光却又增加不少,想必秦王对王妃一定是像对眼珠子般的疼爱吧?”
  云菀沁睫一闪,微微一笑。
  她明明暗中痴恋秦王,还暗恋得死去活来,大病一场,没了亲事……此刻,却还在试探。
  云菀沁并不讨厌韩湘湘,就算到此刻为止。
  可对于韩湘湘这样故作蒙昧,一直在试探自己,把自己当成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的举动,她也谈不上高兴。
  虽没说话,可笑意已是证明了眼前女子的信心和满足,韩湘湘笑意一凝,有些短暂的失落。
  云菀沁眺望一些远处:“时辰不早,公公们还在等我,那我就先走了,韩小姐难得进一次宫,慢慢逛,玩尽兴。”
  韩湘湘心思发紧,端详云菀沁,弱弱道:“之前秦王妃与我相处时,有说有笑,很亲热,咱们回京前天还约好了,说是各自回府后,还要定期出来小聚,今儿难得见一面,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只感觉王妃好像不大搭理我,对我很是冷淡……可是王妃看不上湘湘了?还是……湘湘哪里做错了什么,惹王妃不高兴了?”
  云菀沁笑道:“我哪里没搭理你,倒是你,回京后生病、退亲,这么大的事都没叫我知道,我还觉得你看不上我了呢。”
  韩湘湘一怔,却见女子已经捧着寿礼,绕过自己,径直朝前面走去,顿时明白了,她虽然禁闭宫里佛堂,却已经听说风声了。
  回过神,韩湘湘不顾身子虚弱,撇下丫鬟,疾步跟上前面的女子,绕到她前面,声音里带了哭音:“我,我……”却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咬唇:“我对不起你,我刚刚怕你不高兴,不敢说,只能绕着圈子,你别怪我。”
  云菀沁见她一双眸子含着泪水,宛如秋狩时被林若男欺负时一样无助,将她手臂一搀,扶稳了,柔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想法?”韩湘湘噙着泪花,一愣。
  云菀沁态度依旧平和:“嗯,听说皇后已经暗中合了你与秦王的八字,跟皇上连旨意都拟好了,只差一个公开,那么你这边的想法呢,你真的要嫁进王府?你若是不想嫁,便有一千一万个法子能拒了这门亲事。”
  韩湘湘这才会意,她的意思是叫自己放弃,沉默了很久,泪忽然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垮了下来:“我今生若不嫁秦王,绝对不会嫁别的男人,这些日子在家,一想到我下半生可能再也看不见他,我觉着活得都没什么意思……王妃能理解我吗?”
  理解无能。
  既是如此,那就没话好说了。云菀沁将她的手轻轻放下,准备走,韩湘湘却一抬头,死死抓住她,信誓旦旦地保证着,哭道:“我绝对不会影响你跟秦王的感情,更不得跟你争宠,纵是我以后的孩儿,也只会听王妃和王妃与秦王的儿女,绝不会有半点界越之心……我要的,只要每天能看见他就行了,哪怕秦王一辈子不来我这儿都没关系…我求求你了,我知道你一向照拂湘湘,秋狩时,你一直帮我应付林若男,让我不受欺负,这些我都没忘,这一次,你就再通融我一次,好不好,就当跟以前一样,再帮我一下,好吗?我进了王府,一定为王妃马首是瞻,为王妃做牛做马,您只将我当个下人就行…”
  云菀沁沉默看着她,久没出声,直到韩湘湘以为有商量的余地,小脸生了欣喜,才将她手腕一握,拉了下来:“什么事都能帮你让你,这事让不得,我虽然觉得你错付芳心很可怜,但也不至于可怜到要把夫婿让给你一半。”
  韩湘湘瘫软下来,身子无力,险些又要摔着,这次云菀沁却再没扶她,抱着寿礼,头也不回地走了。
  到了凤藻宫,几个太监正在门口等着。
  云菀沁让自己的心绪镇定下来,不受别的人事干扰,跟着几人进了中宫。
  凤藻宫的宫人见是太子那边叫人来送寿礼,也没多心,一个中庭管事的嬷嬷将几人往里面带,边走边说:“皇后去了御花园还没回,几位将寿礼放进正殿外面的天井就好,皇后回来自会看的,太子有心了。”
  云菀沁望了一眼东宫领头的太监。
  太监来之前得过主子的一些交代,马上会意,到了凤藻宫主殿门口,停下脚步,一边叫几个下属将寿礼放在地上,一边道:“这些寿礼中有几盆室内木雕盆栽景观,是太子特意找京城轻易不出手的园艺匠人万老七做的。您知道,室内饰品这玩意,单看再美也不成,得与室内装潢匹配,不然反倒不雅观,太子精心着呢,嘱咐过了,叫咱们进去摆放着试试,看看哪里摆得合适,万一不适合,再拿回去,重新找那万老七雕。”
  嬷嬷自然也听过万氏巧夺天工的技艺,那木雕盆景也是万金难求,笑起来:“嗯,那就有劳公公了。”
  领头的太监带着云菀沁和另一名太监,各自抱着手里的盆景进了正殿内,那嬷嬷也带着个宫女跟在后面。
  进了殿内,太监便对着下属道:“你手上是君子兰,适用于迎客,去殿内的外厅看看看那里摆得合适不合适。”
  嬷嬷打了个手势,叫宫女跟着那太监去了。
  领头太监又笑道:“我这盆是太湖假山,放在廊下或者有水的地方应该适合。”
  嬷嬷嗯了一声,准备把他带到殿内合适的地方,却又看一眼云菀沁,有些犹豫:“秦王妃一个人……”
  “秦王妃手上是迎春,典雅贵气,就在殿里看看哪里适合摆放吧。”领事太监笑着说。
  云菀沁抱着迎春盆景,垂脸颔首。
  嬷嬷也并没什么怀疑,点头:“好。
  待两人一走,云菀沁抱着盆景,掀帘子,一路进去。
  最里间是蒋氏的寝卧,除了特许的下人,只怕也就只有皇帝能随意进入了。
  若真有什么重要东西需要留在身边,又不能叫人发现,恐怕也只有这里了。
  云菀沁与帘子外的下人打了声招呼,进了寝卧,环顾四周。
  中宫的寝室,是寻常殿室的两倍不止,一下子功夫,还真是不知从哪里搜起,不过有一点倒是庆幸,幸亏蒋氏住的地方是深宫,没法子修什么机关暗格的,宫殿不可轻易动土,若是动土,就要通知工部,绝对会被人知道的,私下叫些巧匠进宫,也不大实际,那么大阵仗不说,还得凿墙开壁,是怕没人听见瞧见么?以前闺阁中看那些传奇话本,动不动宫殿里就来个机关或者隧道,其实假得不能不再假,若是皇帝,倒还能玩玩,蒋氏想私下搞这一套,难。
  这倒还好,万一像云玄昶那样,在家里到处私藏些机关暗格,这么大的地儿,那就真的是神仙也难找了。
  她放下了盆景,先走近床头,摸了摸。
  床榻附近是最私密的地带,尤其对于女子来说,就像自己,许多不方便放在家中仓库的轻便贵重物事,就是全部锁在闺房卧榻边的多宝阁小柜里。
  只是那是黑火药,除了是贵重物事,——还是危险物,应该不会太靠近人。
  又听云锦重说过,这东西很容易受潮,稍微沾水就会失效,那么,或许是存在比较阴凉干燥的环境里。
  在凤榻边摸索会儿,找不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也许真如太子说的,蒋皇后是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留下来放在自己的宫殿吧。
  云菀沁先前本来想,黑火药杀人,能让尸体炸得粉身碎骨,是个让人连线索和痕迹都难找的法子,依蒋皇后性子,既是难得拿到,必定会留多一些。
  如今既然找不到,云菀沁怕那领事太监没法子困住嬷嬷太久,先抱起盆景,正准备出去,却觉得眼前有什么一闪,顿时脚步一停,眼神飘到凤榻朝脚方向的一张梳妆台上。
  镂空牡丹雕花的嵌玉梳妆镜台安安静静地伫立在角落,案上摆放着一排大大小小的红木妆奁匣子,虽然华美,但看上去,就跟寻常闺中妇人一样,里面应该是装的些胭脂水粉、眉黛唇脂、珠宝锦钗等物事。
  刚才晃了云菀沁的眼的,好像就是这一堆匣子中的一个。
  因为今儿天气不错,主子也不在,宫殿的下人将藻井上的天窗打开了一小半。
  她目光巡梭,突然定在其中一个匣子上。
  阳光射进来,照在那匣身上,有些轻微反光。
  虽然看上去跟其他妆奁盒一样,是贵重的红木雕制,但仔细看,匣子上刷了一层薄薄的黄蜡,若不是她经过的那个角度阳光反射,根本不会察觉。
  黄蜡?云菀沁放下手里盆栽,走了几步过去,在梳妆台边拿起那个匣子。
  黄蜡,历来就是最好的防潮和绝缘的材料之一。
  咯噔一声,她打开了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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